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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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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前後都是一團白茫茫的霧氣,四周所有的建築物都仿佛消失不見了,什麽酒肆茶鋪水粉攤,巷道街口石拱橋,一切的一切全都消失,連同那些NPC一樣的人們一起,如今這片天地之中除了跑得氣喘籲籲的他們兩個之外,只有在後面窮追不舍的那一群陰魂不散的僧侶!

「別往後看!」朱羽君在前面喊道,一回頭流利畫下道符,幾業明火向著後方猛然撲去。霧氣中頓時傳來幾聲慘叫聲,顯是命中了追兵。

陸隱跑得上氣不接下氣,他也不知道自己已經跑了多久,只是被前面這個有些面熟的奇怪道士一直拖著往前、往前、再往前!那人僅僅攥著他的手,絕不容許他有絲毫的停頓,也絕不肯松手,甚至於陸隱都會懷疑,再這麽跑下去,他沒有被追兵殺死,先要被前面的這個道士拖死了。但其實,他本來既不會感到累也根本不會死吧?甚至,他其實可能已經死了才會來到這個集市上……

前方的道士突然回頭看了他一眼:「你還沒死。」像是知道他心裏說的話一樣。

「你……你知道我心裏在想什麽?」陸隱吃力地問著,道士帶著他連著拐過幾個大彎,側耳傾聽了一會,終於停了下來。

「甩掉了。」他說,「陸隱你根本沒事,不要自我暗示現在很累。」

「你……你還知道我的名字?你到底是誰?」陸隱吃驚地問道,這麽一問才發現自己只是將思緒從「累」上面轉開,便真的不再大喘氣,身體也再沒有絲毫疲累的感覺。

「你不記得我了?」道士問,他伸出修長的手指掐算了一番,隨後嘆口氣,「界障。」他松開陸隱的手,對他說,「我叫朱羽君,是B市青龍觀元一道長的弟子,我們以前認識。」

「以前是什麽時候?」

「在你來到這個無相空間之前。」朱羽君道,「這裏並不是真實的空間,你在人世出了意外,肉身雖然還在,魂魄卻被吸到了這個地方,我是特地來找你,想要將你帶回去的。」

雖然朱羽君說的話聽著有些古裏古怪,但陸隱覺得他說的應該是真的。他喪失了記憶,但是常識的判斷能力還在,邏輯也沒亂。

「我能回得去嗎?」

「我會帶你回去。」朱羽君說,「你的魂魄離開肉體已經很久了,再過一段時間,你的肉體就會死去,到時候就算你的魂魄離開了這個無相空間,也無舍可棲,只能做孤魂野鬼。」

「那……那我跟你走……」陸隱想要這麽說,但不知為什麽,話到嘴邊,最後的那個「走」字卻說不出口,他想到了等在桃花樹下的那個身影。他孤單地生活在一個不知是不是鬼怪棲息的村莊中,很多年前,那個叫「昭」的人離開了他,現在他也要離開了嗎?留下他一個。

「你在猶豫什麽?」朱羽君有些焦急的樣子,「這個無相空間已經在發生變化了,原先的畫面裏根本沒有「開元三大士」入大興善寺的部分,這裏也不是長安。」

陸隱不是很理解朱羽君的話,但他也知道這個市集的確跟以前不同了。以前他在這裏出入不會有人註意,雖然會覺得有些古怪,但人是安全的,但今天不知道怎麽回事,市集上的人們能夠看到他不說,甚至還會有些僧人來抓他。他明明什麽也沒做過,為什麽會說終於找到他了?

霧氣在身旁游動著,隱約似乎聽到誰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朱羽君手執拂塵,將陸隱護在身後,戒備地望向腳步聲傳來的方向。

「陸隱,陸隱你在哪裏?」焦急的聲音傳來,讓陸隱整個人放松下來。

「元洮!」

「陸隱?」

「元洮,我在這裏!」陸隱喊道,聽到對面有腳步快速地朝著他這方向跑了過來,不多會,便看到了元洮在霧氣中露出的身影。

「陸隱你怎麽樣?有沒有事?我找了你好久!」他急急忙忙地說著,一頭的汗水,證明已經找了他許久。看到這樣的元洮,陸隱心中原本郁積的不快統統都消失幹凈了。

「我沒事元洮,對不起之前對你那樣。」

元洮的臉紅了一下:「沒……沒什麽。」他含糊地說著,忽然發現到一旁站著的朱羽君,嚇得倒退兩步,想到陸隱又趕緊伸手將他拉過來:「你是誰?」他警覺地問著。

陸隱被這個舉動弄得心頭暖暖的,他拍拍元洮的肩膀:「元洮,這位道長叫朱羽君,他說他過去認識我,是從這裏以外的世界來的。」

元洮聽了,認真看了朱羽君半天方才舒了口氣:「朱道長你好,我叫元洮。」

朱羽君皺眉打量著面前的人:「你就是元洮?」

「朱道長認識我?」元洮意外地問道,「我已經在這裏住了很久了,也忘記了自己的過去,朱道長你知道我的過去嗎?」

朱羽君沈默下來,他想了想問陸隱:「你跟我回去嗎?」正如他預料的那樣,陸隱猶豫著搖搖頭又趕緊點點頭。

「我……我是想回去的,不過我也想陪著元洮,」他尷尬地解釋著,隨後問,「元洮你願意跟我們回去嗎?」

「我也能回去嗎?」元洮有些意外,看向朱羽君的眉目中帶了點期盼又夾雜著小心的神采,「道長我也能回去嗎?」

朱羽君還未來得及回答,忽而從背後的霧氣中又再度傳來雜遝的腳步聲,其中間雜著:「找到了!」的呼喝。

元洮眸光一沈,壓低聲音道:「這事以後再說,你們先跟我回村!」說完,拉著陸隱便朝霧氣中跑去。朱羽君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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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說,上官鴻說的大部分是騙人的,他先前懇求我們幫助捉拿元洮的用意雖然還不清楚,但肯定是一個局。」梁杉柏對隨因說。

此時是淩晨兩點多,隨因也溜出了房間,與梁祝兩人在黑漆漆的上官主宅中碰面。

「上官烈為什麽要幫我們呢?」

「不知道,但我知道上官鴻肯定沒安好心。」

隨因點頭:「那我們趁今晚離開這裏,我擔心到了明早就來不及走了。」

「哼。」梁杉柏抱臂冷聲道,「我是不知道那老頭究竟要打什麽主意,不過這件事我一定會捅給陰陽協會,讓他們好好處理。」

「陸隱怎麽辦?」祝映臺問,「他是我們的委托人,我們就這麽不顧他的死活嗎?」

「有上官鴻在,難道他還會放任陸隱出事?要捉拿元洮又不是非我們不可。」梁杉柏對上官鴻的觀感已經糟糕到底。明明是保護陸隱,但卻能二十年對這個孫子不聞不問,甚至聽說他出了事情也絲毫沒有動搖,而對上官烈這個養孫子,又能坦然讓他分擔上官家的詛咒,這才是真心機深沈又決絕無情的老狐貍!

「我還是不太明白上官烈在這整件事中扮演的角色。」隨因說道,「如果他是站在上官鴻那一邊的,就不會特意透漏這些訊息給你們,如果他恨上官家……」他說到這裏頓了頓,「我想他應該有足夠恨上官家的理由,畢竟他本來可能會有一個正常人的人生,現在卻莫名其妙地要承擔詛咒,但這麽做對他又有什麽好處呢?」

上官烈實在不像是會無緣無故去做一件事的人,他是一個思慮縝密而沈穩的男人。

「好處是什麽?」梁杉柏想著,「難道他想看上官家出糗?不像他啊。」

「想知道上官烈追求的效益,不如想想搞砸捕殺元洮這件事會帶來什麽結果。」

幾人面面相覷,梁杉柏先開口:「想不到。」他說,「如果本來按照上官鴻所說,是元洮在搗鬼害上官家的人,說她心術不正,那麽不去抓元洮,上官家的人大概就會繼續被迫害下去,直到死光,但是現在我們已經知道了,這整件事可能跟元洮一點關系也沒有,那麽上官鴻為何非要我們入畫緝拿元洮?」

「剛才蘇月容曾經說過,上官烈再繼續下去會有性命危險。」祝映臺回憶著,「這個性命危險是指什麽呢?」是上官家的詛咒還是捉拿元洮的風險?跟他們幾個又有什麽關系呢?

祝映臺想著道:「我想知道上官烈的身世。」

「你指上官烈自己的出生背景與上官家的關系?」

「我想弄清楚上官烈為什麽會被選為替代陸隱的養子,還有為什麽上官鴻極力主張他和我們一同離魂入畫,捕殺元洮。」換言之,祝映臺想要弄清楚的是上官烈和他們幾個的相同點,因為上官鴻的計劃是「幾人一同入畫捕殺元洮」,如果他的根本目的不死和著落在捕殺元洮之上,便一定著落在「一同入畫」這一舉動上。

果然那幅畫是有問題的!

黑暗中一下子無比安靜,半晌梁杉柏煩躁道:「走吧,走了再說!」他用力拉住祝映臺,心裏警報亂作,不知怎麽就是覺著上官鴻盯上的目標是祝映臺。

「好,我們去找小朱,他應該帶著陸隱躲起來了。」隨因也道。

然而,他們三人最終沒能離開上官家的主宅。上官城中陣法環環相套,當他們好不容易找到宅地入口的時候,朝陽已經升起。他們看到了主宅前廣場中央一字排開的黑衣人,上官鴻坐在輪椅上靜靜候著他們,上官烈則面色難看地立在一旁。

地上畫著巨大的陣法圖騰,符箓文字隱隱閃著光芒。在上官鴻的腳跟前放著兩副擔架,上面靜靜躺著兩具陷入沈睡的身體,一具屬於陸隱,還有一具屬於朱羽君,那卷上官沐的卷軸胡亂展開著,一端壓在朱羽君手下,另一端則在陸隱手下。

「早上好,二位已經準備好了嗎?」上官鴻和顏悅色卻語氣冰冷道,「你們這位道長朋友還真是不太好找,不過總算是趕上了,老朽很高興他已經先行一步,進去找小隱了。」上官鴻的臉在晨光下看起來像是一具蒙皮的骷髏,顴骨高聳,皺紋道道,看著讓人害怕。

「小烈,昨晚的事我就不追究你了,年輕人犯點錯是很正常的,爺爺一向很大度。」他說,「那麽,現在也該到了你報恩的時候了。」

他這話方落,那些黑衣人便一起湧上來,將上官烈抓了按跪在陣法中的某個位置上。梁杉柏等人吃驚地發現那些黑衣人的臉孔上居然統統籠罩著一層薄薄的黑霧,昨晚因為是夜間才沒發現,現在看來竟然有許多上官家子弟都快被那種邪崇的罡氣所侵襲,而且這並不僅局限於上官家嫡系子弟,連分家的人也都影響到了。這種大規模的反噬到底是怎麽引發的?

隨因若有所思道:「難道外界傳出上官家觸犯了的禁忌就是這種東西?」

他才說著,後面便有更多的黑衣人湧過來,將他們幾個也都一一按在陣法位置上。梁杉柏掙紮了一下,馬上就有更多黑衣人湧上來,將他團團圍住。他飛曜出手卻難以周旋,畢竟雙拳難敵四手,對方又都是人,無法大開殺戒,最終不得不服軟,被按跪在陣法一角。

梁杉柏側臉看向祝映臺,戀人艷麗的臉孔上此刻卻只有沈靜,而那沈靜中還夾雜著一絲毅然。與梁杉柏不同,他似乎根本沒有掙紮過,梁杉柏突然明白過來,祝映臺大概自己也有想入畫中的意願,雖然他之前從未曾表露出來,畢竟那畫裏困著的元洮是他的親叔叔。

那個人以前也是這樣的,明明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卻因為擔心他會出事,跟他說什麽不如以逸待勞,壓抑著自己的心情,配合他的腳步。他明白戀人珍惜自己,但也不想因為這樣讓他將自己的渴望就此舍去。是人都會想知道自己的過去,想與自己的血親見上一面,元祥根夫婦已經死了,可元洮卻還存在,哪怕上官鴻將之形容得多麽不堪,在祝映臺心中,一定還是想要見對方一面的!

這樣想著,梁杉柏放松了自己。

「放心,沒事的,我陪你到最後。」他將自己的聲音用術力送入了祝映臺的耳中,然後看到戀人微微地咬緊了下唇。

「開陣!」上方傳來上官鴻宏亮的聲音。術力光芒四竄卷起盛大的狂風,梁杉柏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被那風卷得飄了起來,輕飄飄的眼前一花,便整個人跌入了一片虛無之中——

再睜開眼睛的時候,梁杉柏發現自己落入了一片白茫茫的霧氣中。

「映臺?」花了一點時間明白過來自己現在是魂魄出竅的狀態,梁杉柏站起身來焦慮地喊。周圍都是霧氣,他生恐祝映臺出了什麽意外,幸運的是,他很快聽到了從前方不遠出傳來的祝映臺的聲音。

「我沒事。」祝映臺的聲音很沈穩,代表著他的確沒事。然後梁杉柏看到霧氣中金光一閃,霧氣被逼退一些,露出了一個純潔的空間。在一片空地上,有他們三個人,梁杉柏、祝映臺,以及上官烈,剛才出手驅退霧氣的就是上官烈。

「隨因師兄呢?」祝映臺問,試著召喚了一下羅睺,赤紅色的劍身隔了一會出現在他的手中,他試著揮動了兩下,確定自己的力量還在。

「他留在外面。」上官烈冷冷回答道,「他想看護你們的肉身,而且祖父也不需要他進來。」說著,便似乎要單獨往什麽地方去。

「等等!」梁杉柏飛曜出手,抖出一道劍花,攔在上官烈身前,「你要到什麽地方去?」

上官烈如今的神情跟以前他們所見過的都不一樣,沒有可以偽裝的友善,也沒有客套,只是冰雪一樣的冷。祝映臺想起來,那是他第一次見到上官烈時上官烈的樣子,他當時覺得這個人從骨子裏都是寒涼的,但現在看起來,也許他的冷是一種自我保護,他似乎害怕對任何人放下感情,所以便將自己關在冰天雪地之中,讓自己不斷強大。

有一點像以前的自己……

上官烈神情倨傲,冷冷道:「去找陸隱和元洮。」

「我們和你一起去。」

「不必。」上官烈沈聲道,「你們去了不過是添麻煩,我昨晚透露消息給你們就是想你們知難而退,想不到你們幾個這麽沒用!」

「上官烈,你擔心連累我們嗎?」祝映臺站起身來,他看到上官烈的肩膀顫動了一下,「誰拖後腿還未可知呢!」

「沒錯。」梁杉柏附和道,「否則上官老頭為什麽一定要我們陪著你?」

上官烈轉過頭去:「隨便你們。」他以中、拇二指結印,口中念念有詞,手上垂下的金剛佛珠一下子大放金光。

「是密宗手印和召喚護法神的真言。」梁杉柏道,「這次還真是開眼界了。」

金光剛開始只是小小一圈,但隨著上官烈的真言越念越響,金光從他身周蓬勃而出,梁杉柏與祝映臺同時看懂啊一只金剛獅子從上官烈的身影之中跳出,扭頭擡爪,形態威武。上官烈雙手變換結印,口中念一聲:「去!」金剛獅子便大吼一聲,擡爪向前一路沖去,所過之處金光拖出長長寬寬一道,宛如劃下地界,白霧統統趨後,退開數尺,在三人眼前形成了一條可容並排行的道路。

上官烈撚著佛珠,一言不發地沿著那條護法獅子開辟的道路向前走去,梁杉柏與祝英臺便也跟著他身後而去。四面皆是白霧,霧中偶爾像有什麽一閃而過,但看不清楚便不見蹤影,也根本不敢攻擊他們。金剛獅子還在往前奔跑,時不時停下來蹲伏在地等候他們,看他們走進便又向前行去。

一般人要在這個年紀就修成護法神已經是很困難的事,要支撐護法神更是極其耗費精力體力的事情,從這點上來看,上官烈的實力比梁祝兩人相像得強得太多!梁杉柏再怎麽不服氣,也要在心裏承認,上官烈也許比他強,不,應該是肯定比他強!

金色的道路仿佛無知無盡,三人沈默地走著,過了一會,梁杉柏開口道:「這畫裏的世界本來不是一處集市嗎,怎麽現在變成了這樣?」

「畫卷只是外化之形,元洮主宰這裏,他若心境產生變化,外物就會變化。」上官烈簡單道。

「他現在發生了什麽事嗎?」

沒人回答,又是一陣沈默。之後是祝映臺開了口:「上官烈。」他喊,上官烈沒有回頭也沒有回應,但祝映臺知道他在聽,「上官烈,我問你,你是不是天生就能看到妖鬼,而且你是不是能驅策它們?」

梁杉柏停下步子,看向自己的戀人。他在說什麽?

「否則無法解釋他這麽年輕卻能夠驅使只有修為達到極高境界才能驅動的金剛獅子。」祝映臺解釋道,「我想了很久,為什麽上官鴻會收養你做上官家的養子,也想了很久,他為什麽一定要我們和你一起入畫緝拿元洮,我找不到頭緒,只能比對我們之間的差異,除了年紀你比我大一歲,我想只剩下這個共同點了,我說得對嗎?」

上官烈這次腳步緩了緩:「我跟你同年。」他說。

梁杉柏接到祝映臺的眼光,撓了撓頭:「我大概記錯他年紀了。」

「我跟你同年同月同日同時生。」上官烈再次說了一句。

祝映臺震驚地停下腳步:「我們……」

「還有陸隱。」上官烈道。

「陸隱?」

「他也和我們一樣。」

三個同年同月同日同時生的人……

「這代表什麽?」

上官烈回過頭來看看他,過了很久,搖搖頭:「不知道,我還沒查到。」他說著,又補了一句,「我當時不應該帶你們回上官家。」

祝映臺正要再問,上官烈單膝跪地,撐住地面。霧氣散去,他們赫然發現自己此刻乃是浮在天空之上,金色的道路從下方極其遙遠的地方一路向著天界傾斜攀升,路兩側則是高得可以使人暈眩的俯瞰之景,只要稍不註意,他們幾個便可能從萬丈高空落下,魂飛魄散。

金剛獅子還在嚎叫,一面叫一面毛發倒豎地向著前方的白霧撞擊,仿佛裏面有什麽障礙物!上官烈手中的金剛菩提珠串也跟著發出時明時滅的光芒,他盤坐於地,閉上眼睛,再次掐起密印,口誦真言。

金光如同開屏從他身上釋放後向前沖去,那只半人高的金剛獅子猛然身形長大,幾乎像座小山一樣高,它高高拱起背脊,向前猛然一沖,便是一陣地動山搖,金色的道路像是被人抽動的索橋,上下左右地劇烈搖晃。梁杉柏和祝映臺不得不緊張趴伏在地面上,將羅睺飛曜插入金光路面之中,以防自己掉落高空,在這樣撞擊了許久之後,道路才漸漸穩定下來。

他們長長出了口氣,慢慢爬起來。上官烈還坐在原地不動,前方的金剛獅子已經消失了。金色的道路忽明忽滅地延伸到了盡頭,飄浮在那裏的是一座巨大的藍頂琉璃瓦紅墻建築,石砌的山門高高聳立,但是無名。

「上官烈你沒事吧?」梁杉柏彎下腰問,隨後發現上官烈臉色慘淡,一頭都是汗珠,他的一手緊緊掐著念珠,另一手則捂住自己的氣海位置,似乎正在承受痛楚。

「他的隱疾大概又犯了。」祝映臺道,但是兩人都束手無策,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金色的道路卻在這個時候輕輕震顫,梁杉柏看向遠處,然後大叫一聲:「快跑!」

或許因為主人失去了力量,由上官烈的法力構築的道路從遠處開始無聲無息地消失,速度飛快。

「你能走嗎?」梁杉柏拍了自己一巴掌,「算了!」他本來就不是多計較的人,彎下腰,「把他扶到我背上!」

祝映臺飛快地拖抱起上官烈,讓他俯到梁杉柏背上,然後兩人便沿著快要消失的道路一口氣地向上爬。

現在也顧不得去猜測道路盡頭的無名廟裏到底有什麽,也沒有餘心去考慮這座廟宇會不會也消失,他們只知道要逃離這條快速消解的道路。

路面消失得飛快,最後幾步簡直是前腳踩出,後腳下的路面就消散了,梁杉柏和狀態最後是用力躍出才險險竄進了山門之中。還好,摔落的時候,觸到的是堅實的地面。

兩人都出了一身汗,梁杉柏被上官烈壓著,摔得挺疼,呲牙咧嘴地將他輕輕翻到地面上,然後自己揉著背爬起身來。

上官烈在地上蜷縮成一團,痛楚似乎已經過去了,但他現在渾身無力。祝映臺伸手摸了一下:「氣很弱。」他說。上官烈的全身都被冷汗浸濕了,過了很久才有力氣慢慢地坐起來。

三個人劫後餘生地坐在泥地上,在他們面前的是那座無名廟宇的大殿,大殿的門緊緊關閉,四周靜得一點聲音都沒有,有種壓抑的詭異。

「我能追到的陸隱的氣息到這裏為止。」過了一會兒,上官烈這麽說著站起身來,他站起來的時候還晃了一下,梁杉柏趕緊伸手扶他。

「你有沒有事?」

上官烈沒有回答梁杉柏的詢問,他拂開梁杉柏的手,自己站定,撚著他的佛珠,試著重新結一個印。

「得了,別逞強了!」梁杉柏皺眉,伸手只輕輕推了一下,上官烈便幾乎要趔趄栽倒在地,還好這次祝映臺扶住了他。

「你!」

「恢覆過來再展現你的神武也行啊,何必這樣。」梁杉柏無奈地搖搖頭,單手一晃,中指與食指之間便夾了一堆道符,「五行常巡,清濁自回,開!」他手腕一抖,手中的八張道符便根據八卦的方位直直飛了出去,符紙飛到幾公尺開外的某個地方後自己停了下來,豎直地飄浮在離地面一人高的位置,仿佛貼上了看不見的透明墻。

梁杉柏兜了一圈,有些疑惑:「庭院裏好像沒有古怪。」

祝映臺看向關閉的殿門:「那就是裏面,進去看看。」

「小心。」

「嗯。」

祝映臺伸手一揮,羅睺便在他手上閃耀起赤紅色的光芒,劍身也由桃木的樣子變作了金屬的質地並且慢慢變得越加通透,像是珊瑚打造而成,這說明祝映臺正在呼喚出羅睺原本具有的巨大威力,所以連帶劍形也產生了變化。他走上前,伸出手貼在殿門前幾寸,感覺了一陣後,毫不猶豫地一掌拍了下去。

殿門發出「嘎吱」一聲,猛然向後彈開,門打開的同時,一陣疾風卷帶著一股香氣便湧向了三人。

「小心!」梁杉柏飛身一把將祝映臺拖了回來,遠遠落在山門附近。不過殿門內帶出來的好像只是一陣尋常的春日熏風罷了,隨同風一起飄出的則是許多顏色的花瓣,粉色、雪白、灑金,、艷紅……

祝映臺和梁杉柏對視一眼。

「桃花瓣。」上官烈已經恢覆了幾分力氣,彎下腰撿起花瓣來看了看,丟棄下花瓣走向前方。

大殿的門開著,但是裏面的景象去卻像雲遮霧繞一般讓門外的人看不分明,只是不時有不同顏色的桃花瓣被風吹出,仿佛裏面種植著好大一片桃林。不過一會,空氣中已經滿是香花的芬芳。

耳朵裏似乎還能聽到隱隱約約的人聲,孩童的,老人的,以及家畜的。

「餵等等……」梁杉柏還沒來得及說完,上官烈已經一腳進入了那座奇怪廟宇的門檻之中,然後梁杉柏他們眼睜睜就看著上官烈的身影突兀地模糊掉,緊跟著就消失了。

微風還在輕輕吹拂著,送出各種顏色的花瓣,很快整條路上都鋪滿了落花,像一條花徑。

「阿柏你等在這裏。」祝映臺低聲吩咐,自己卻向前走去。

梁杉柏一把抓住他:「你什麽意思?」

「這座廟有問題,總得有個人在外面接應。」

「我在外面也什麽事情都做不了!」梁杉柏真想揍人了,「我要跟你一起進去!」

祝映臺沒說話,他有種直覺的預感,一旦踏入那座廟宇就可能發生很不好的事情,他的預感總是在壞的部分靈驗,他現在不想要梁杉柏冒險了。

「聽話。」

「不聽!」梁杉柏壓低眉頭,「你要嘛就讓我一起進去,要嘛就跟我回去!」

祝映臺看著自己戀人嚴肅的臉半晌,雙方僵持著誰也不肯讓步。最後,祝映臺不得不讓步:「一起進去吧。」他深深地希望自己不要是作出了一個錯誤的決定。

梁杉柏用力拖住祝映臺的手,兩人一起進入那個門檻之中。然後,他們同時變了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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