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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6流水落花春去也(駱無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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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秋時節,秋葉落繁花雕,風蕭瑟的吹過,卷起漫天紅幕,花雨繽紛,他只靜靜立在那兒,紅發飛揚,一汪藍色眸子怔怔的遙看著遠方,如意和玄洛的身影越來越遠,只化作兩個小黑點,最後消失的無影無蹤。

站在他身後的女子眼中有著毫無掩飾的疼惜與哀傷,她的心裏很難過,從前她不懂為何主子會那樣癡情的喜歡一個女子,甚至為了那個女子不惜要舍掉自己的所有,不僅此生,就連來生,甚至於永生永世主子都註定孤獨,她曾不至一次的想要問主子值得嗎?為了一個不愛他的女子值得嗎?可她沒有問,她問不說出口,因為她知道,如果換作是她,她一樣可以為了主子去做一切,可她於主子,恰如她的名字一般不過是輕煙一縷,隨風飄散便了無痕跡。

她與沈如意不過是短短幾日的見面之緣,她其實是極為羨慕沈如意的,曾經在瑤池舫她就見過沈如意,沈如意的樣貌自不別說,強於她千百倍,還有沈如意的聰明和心計,她也難比,她唯一能比得過沈如意的便是她待主子的真心,從來她的心裏只裝著一個人,她想著如果這一場婚禮是真的該有多好,可她明明知道自己是奢望了,這不過是一場戲,一場讓沈如意安心的戲。她與他本是天上地下,相隔太遠,她無法觸及到他。

她輕嘆了一聲道:“主子,風大,趕緊回去吧!”

他藍幽幽的眸子黯淡下去,胸口處有一道道妖冶而鮮艷的紅色藤蔓開始漸漸布滿胸膛,直攀著他瑩白的脖頸上,他已痛麻木,自打他被廢了降術和武功以來,他幾乎要每隔幾日就要忍受這種折磨,他害怕她瞧出端倪,所以總躲著他,他若想躲她是無法找到他的,可是,他知道,他不能再躲下去,他必須要面對她方能打消她一切顧慮,於是他吞了自制的生息丸,生息丸可以令自己的身體狀態在十天之內恢覆如常,可十天之後,他便要忍受雙重的痛苦,如今她的離開恰是第十天,她那樣聰明,醫術也不遜於自己,若不是做到萬無一失,如何能躲過她的眼。

他救玄洛是為了讓她高興,他瞞著她一切也是為了讓她高興,如今他迫不得已編了個半真半假的謊話騙她也是為了讓她日後能高興的活著,他了解她,前世今生不管她變成什麽樣子,前世的她又多麽的傻,今生的她又有多麽的狠,可她的內心深處的柔軟卻從未變過,他待她的心亦從未變過,他時常回想著前世與她在一起的點點滴滴,又時常回想著他為了練一等降術而給她下了魅血情降,她與他相處的朝朝暮暮,洞房花燭夜,他與她薄衫相對,可終究那不過是他強求來的虛幻。

隔著叢叢桃花林,他的眼神落在某種虛空的地方,仿佛他還能看見如意曼妙的身姿從桃花深處款款而來,她的笑,那樣好看,那樣明媚,他想留住她的笑,卻在陡然間,她的笑消失了,他終究留不住。

這裏的桃花四季不落,而如今卻落了大半,紛紛揚揚四處雕零,不知是桃花變了,還是他的心變了,他再也沒有心情去打理這一片桃花林,任由它自開自落,從前,即使他離開桃花屋也會派專人在這裏守護桃花林,如今他日日留在桃花屋卻無心理桃花了,本來也是,花開花落便是自然,他何苦要強求。

忽然,心口處好似被人生生用手撕開了一般的痛,他蹙了眉心,嘔出一口血來。

“主子……”輕煙的眉心緊鎖的擔憂,正要扶他,他卻揮了揮手,自己取了帕子將唇邊的血拭去,他早已習慣了,就好像他拭的不是血,而是平常用完飯擦嘴一般自然。

他猶自朝著如意離開的方向望了望,從此以後,怕是再見不到她的,生息丸只可用一次,他不能讓如意看到真實的他,傍晚的陽光照在人身上也未覺得有半點溫暖,反倒那肆意的秋風刮在人身上生出薄薄涼意,他的身子益發虛了,稍一點點涼氣,他就禁不住了,他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噤,風卷著落花吹裹著他蕭疏的身子,紅的發,藍的眸,白的臉,粉的唇,他依舊還是那個顛倒眾生的駱無名,可他的內裏早已虛敗不堪了。

他轉頭看了看輕煙淡淡道:“輕煙,你可以回去了。”

“主子想讓輕煙去哪兒?”她心頭升起一股懼意,不是因為怕他,而是恐懼他不再需要她要趕她離開,她連連搖頭道,“不,輕煙不想走,輕煙只想一輩子服侍在主子身側。”

“可我一個人清靜慣了,不喜歡有人陪著。”他的聲音淡漠到疏離。

她不知打哪裏找到的勇氣,竟脫口而出道:“倘或陪你的人是沈如意,主子一定不會這樣說。”

他的臉色由淡漠變成憤怒,只在轉瞬間所有的憤怒只他化作淒愴的悲涼,他搖搖手道:“你走吧!”

輕煙跪在了他面前執著道:“輕煙不會走,輕煙這一輩子都不會再離開主子半步,若主子非要趕輕煙走,那輕煙這便趕上沈如意向她說明一切。”

“你?”他氣促起來,“你敢威脅我?”他的眸光忽變得冷冽無比,一字一句道,“你不怕我殺了你?”

輕煙擡眸,一雙大而清亮的眼睛直直的看著他:“輕煙的命是主子救的,就算主子想拿走,輕煙也絕無二話,如果輕煙真的能死在主子的手裏也算死的其所了,主子能為沈如意做的,輕煙也一樣願意為主子做,只求主子不要趕輕煙走。”

“你應知道跟著我只會不得善終。”

“輕煙知道,輕煙什麽都知道,什麽善終?輕煙不要,輕煙只要守著主子就好。”

“可你知不知道,你的存在只會讓我厭惡,倘若你真的為了我好,就該安安靜靜的離開,難道你還嫌我忍受的痛苦不夠了,你還要留下來讓我更加痛苦,我當初救你,你如今陪我演了一場戲也算扯平了,你不欠我的。”他彎腰隨地撿了一塊小石子道,“你對我,甚至不如這塊小石子,何況你姿色平庸,你是知道的,我從來都不喜歡不美的東西。”

他的話那樣輕淡,那樣冷漠,仿佛她真的就不如一塊小石子,那小石子至少被握在他的掌心過,而她除了那幾日的逢場作戲,他卻是連看也懶得看她一眼的,她忽然覺得好冷,那冰冽的風好似灌進她的身體裏,她看著他,而他卻根本沒有看她,如果她的存在真的如此令他厭惡,如果她的存在只會令他痛苦,那她留下來還有什麽意義,淚水和著冷風被強逼了回去,眼角裏卻還是帶著絲許濕潤的,她鄭重的對著他叩著三個響頭,只道:“原本主子這般厭棄輕煙,輕煙不想惹主子不痛快,輕煙這就走,輕煙不會再出現在主子面子。”

駱無名依舊沒有看她,只淡聲道:“記住你現在所說的話,不要再回頭,我並不想看到你。”

胸口處尤如被鋒利而寒冷的冰墜劃過,痛楚自心向腦海一層層的蔓延滲透,她緩緩的站起身來,只這一次,她鼓足了勇氣平視著他,杏眸似要望進他眼底深處,這一汪藍,一汪讓人沈淪的藍色鎖住了她的心,從此,怕是她的心再也無法打開,罷了!罷了!她所有的癡戀也該有個了局了,縱使這了局如此讓人痛入骨髓,她也認了,她無法恨他,因為她恨不起,原本就是她奢望了。

她幾乎是一步三回頭離開的,而他卻始終沒有轉過頭來看她一眼,哪怕是一眼,她也甘願了,可是沒有,他說的對,她在他眼中還不如一個石子。

她,不過是一個執迷的女子,而他,又何嘗不是一個執迷的男子。

只是他們之間永遠無法相交。

輕煙離開之後,駱無名便回了屋,不是他非要狠心的說這番話,輕煙必須離開他,他既然註定永生永世孤獨,便不能有人長久伴著他,輕煙與他待的時間越長,她就離死亡越近,唯有離開,於輕煙是最好的結果。

過去,輕煙對他來說只是個可有可無的影子,除了她可以成為他手中的一把鋒刃以外別無其他,而如今輕煙於他來說也還是個影子,這一點從未變過,只是這個影子卻不再可有可無,或許在潛意識裏,他早已將輕煙視作妹妹了罷,這一點,也是現在他才想明白的,他不忍看她飛蛾撲火。

他讓輕煙告訴如意他的確練了降術救了玄洛,因為如意太聰明,想瞞過一個聰明的女人太不簡單,唯有摻雜著真實的謊言才更能令如意信服,如意雖通醫術,在降術之上卻不及他,況且降術是極為邪異的事,他能練降,自然也能解降,這本是合情合理的事,他知道如意並未完全信他,所以不至一次的趁機探他脈像,又和玄洛滯留在桃花屋多日不過就是想探他和輕煙的虛實,如意何其聰明,她必是怕輕煙是自己尋來的幌子。

所以他只能把謊言編到極處,直到如意見證他與輕煙成婚才肯完全相信,其實的其他的都還不算為難,最為難的是他要把輕煙想像成如意整日的與她眉目傳情,天知道,真正的如意的就在他面前,他要做到這點有多麽難,好在,一切都結束了,原來,他不僅會醫術,巫術,降術,還會演戲,而且他演的戲連如意都瞧不出端倪,怪道他成功的演了那麽多年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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