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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2喝下綠礬,毀滅風華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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皓皓月光穿過樹蔭,灑下一地閃爍的碎玉,屋門前,點點斑斑,如一地雪白櫻花綻放,沈風華手裏提著檀木玻璃繡球燈緩緩走了進來,月色下,她的臉略顯得有些蒼白,一頭烏鴉鴉的發高高的挽在頭頂,鏨金步搖上垂下的大紅色瓔珞玎玲作響,她朝裏望了望,只喚了一聲:“萱兒,大喜之夜可真讓你受委屈了……”

沈如萱也不起身,只瞪眼看著她進來,心內卻是翻江倒海的憤怒,這個賤貨卻是個極厲害惡毒的,她忽喇喇的來找自己能有什麽好事,她看了她一會,覆又拿起手中的銅鏡照了照臉,暗光裏她看不太清自己的臉,只有個可怕的令人作嘔的模糊不清的五官在銅鏡裏晃動著,她朝著她嘻嘻一笑:“我美麽?”

沈風華不聲不響的離著床邊兩米開外的一個楠木小椅上,又打量了沈如萱一眼,果然是醜陋至極,難怪王爺如此憤怒的將她狠狠打了,她正欲升起的希望就因這個不中用的沈如萱又重新跌入谷底,她譏諷了笑了笑道:“啊?這難道是我那個貌美如花的嫡親侄女兒,這難道就是風情萬種迷煞多少男子的順安縣主,瞧你,竟然變成這樣了,這模樣還如何能得到王爺的寵幸,怪道慕容老夫人又送了兩個絕色女子來,唉……”她垂下眼瞼,有無盡的失意和忿恨,“我的萱兒,你嫁給了王爺,從今往後王爺就是你的依仗,你若還這般傻下去,怕是這一輩子都永無出頭之日了。”

沈風華的冷嘲熱諷氣炸了沈如萱的肺,她倒沒有立時發作,拿了鏡子又照了照,理了理額頭上的發問道:“我果真貌美如花麽?”

“你還要裝傻麽?”

“嘿嘿……”沈如萱裂開白牙笑了笑,“傻就是傻還需要裝麽?”

“嗬!洞房夜,你的夫君摟著別的女人走了,難道你就一點也不傷心?”

沈如萱忽地坐了起來,直直看著沈風華,暗影下,她的臉不甚分明,她輕輕地,從嗓子眼裏發出幾個破碎的聲音:“誰是我的夫君?”

“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你嫁給誰誰就是你的夫君。”

“那王爺就雞狗了?”她輕笑一聲,輕蔑道,“你可是雞狗的正妃呢!正是好笑,雞狗的正妃又是什麽,是雞還是狗?”

“看來你真的沒瘋。”沈風華死死的盯住沈如萱,心灰意冷的嘆了一口氣道,“你是我的嫡親侄女,難道我還會害你,你又何必在我面前裝瘋賣傻。”

“侄女?”沈如萱咯咯冷笑,又點了點頭道,“是啊!你可不就是我的姑姑麽?我倆共侍一夫,我是該叫你姑姑還是該叫你姐姐呢?”

“不管是姑姑還是姐姐,你應該知道咱們才是真正的一家人,休要叫那些個狐貍精媚惑了王爺,反叫咱姑侄二人受了冷落,雖然你的樣子毀了,但只要你聽姑姑的話,姑姑必定會許你一個好的前程,至少可保一世榮華。”

“哦?”沈如萱訝然道,“姑姑有何高見?我願聞其詳細。”說著,又沖著沈風華招了招手道,又拿鏡子照了照,笑問道:“姑姑,我美麽?”

沈風華倒現在都不能十分拿捏的準,這沈如萱看似瘋了卻又沒瘋,說沒瘋吧可看著她明明就是個瘋子,她本欲說服沈如萱朝那兩個丫頭投毒,這樣就可解她心頭之恨了,就算鬧出來,只說是沈如萱這個瘋婆子殘害的,她被王爺罰了禁足幾日,到今日才得以重獲自由,她來這裏打探,卻看見王爺摟著兩個美嬌娘走了,她雖氣憤也不敢同王爺再發生爭執,沈如萱的性子她還是深為了解的,是個沈不住嫉妒心極強的女子,見自己的男人在洞房夜拋棄了自己豈有不恨的,何況她現在那樣的醜陋,那心裏充滿了扭曲的恨意,這樣的女子什麽事都做的出來。

她單點了點頭道:“美!”

沈如萱故作羞澀的拿絹子掩了嘴笑不露齒,笑完又道:“算你是個有眼光的。”

她的手緩緩摸向綁在腰間的美人弧玻璃瓶兒,她恨不能立時將裏面的東西都潑向沈風華,只是她失敗了太多次,如今格外的警惕,這沈風華趁夜來找她不可能沒有防備,興許那屋外窗外乃至於屋頂都埋伏著她的眼線,只等她一行動就揮刀砍掉她的手,她不能輕舉妄動,因為她受不了再一次的失敗。

手漸漸松了,沈風華兩眼盯著她,她不是不知道她在沈府做的事,她拿綠礬潑沈如芝的臉,她敢只身過來必會做好萬全的準備,她悄悄兒按排了人,只要沈如萱拿出什麽罐兒瓶兒的,就有飛刀立時斬斷她的手。

一陣沈默之後,沈如萱嘆息了一聲:“跟你說了這會子話倒有些渴了。”說完,她起身下了床,慢慢走身沈風華,沈風華臉色一變,起身後退了兩步,沈如萱笑道,“怎麽?姑姑怕我,我又不是鬼。”

“萱兒,你可知道我今晚為什麽要來找你?”沈風華揚了揚眉,呼吸微有些重。

“姑姑不是來告訴我如何除掉那兩個狐貍精麽?”

“你可真的想除掉她們?”

“當然想。”沈如萱堅定的點了點頭,“狐貍精最可惡了,專門勾引男人,我最討厭狐貍精了,那個南宮晚,沈如意,沈如芝全是狐貍精,多早晚的要治死她們才好。”

“你若能為王爺生下一男半女,興許可以借著王爺的力量治死了她們。”

“姑姑是在開玩笑麽?”沈如萱不置可否的冷笑一聲道,“就我這樣,還能為男人生兒育女,怎麽生?”

“只要你生,姑姑必有法子的。”

“姑姑可真會說大話,你這麽有法子,為何這麽多年自己不生個一男半女?”

“你當我不想,那年跟王爺出征在外,我那肚子裏的孩兒啊……才在我的肚子裏待了兩個多月就胎死腹中了……”淚滾滾落下,她無比慘然道,“若不是我身體受了傷,又何至於到現在都膝下淒涼。”

那一次她隨平南王前往寧遠侯府相看沈如意,沈如意開了歡花湯飲的方子給她,她回來一比對,果然與自己手中的那一份一模一樣,但自己到底不敢輕易嘗試,她使了個計讓五姨娘喝了,結果那五姨娘倒確實有懷孕的癥狀,當時她還喜不自勝的準備親自嘗試,不料五姨娘忽發瘋癲之癥,她百思不得其解,又悄悄兒的去了宮裏跟舒妃打探,方知舒妃落了胎,雖然她一時不能弄明白舒妃究竟是被人所害,還是那歡花湯飲根本就是有問題的,但這方子她卻不敢再嘗試。

她若再沒有自己的孩子,怕是此生都要被王爺冷落了,她被禁足的時候每天數著那墻壁上的青磚,一塊一塊反覆不停的數,她厭惡那樣比死還難過的日子,所以除了利用沈如萱再賭一次,她別無選擇,沈如萱雖然瞎了一只眼,又醜又跛,但她手裏有最利害的陰陽合歡香,只有用的得當,必能令王爺和沈如萱成一夜之好,沈如意親筆所寫的歡花湯飲的藥方她至所以到現在還沒使計讓皇上知道,也還是對那味藥抱了幾分希望。

舒妃在宮裏,那宮中險惡比她平南王妃尤勝,幸許被人下了藥也未可知,至於府裏的五姨娘,她後來打探到五姨娘的母親是因為得了瘋癲之癥自己跳水而死,她問過大夫,大夫說五姨娘的瘋癲之癥很有可能是家族之病癥,但究竟是不是也說不準。

她能拿來試驗的也只有沈如萱了,一來沈如萱是她的親侄女兒若能誕下孩兒,不用說那孩子必將交於她來撫養。二沈如萱過去空有美貌,內在卻是草包,無甚謀略,不然也不會將自己毀成這樣,如今她又醜又殘,即使能懷孕,府裏也沒人會想法子去暗害一個毫無威脅力的醜八怪,只要自己到時略盡點心意,必可保沈如萱生下孩子,況且沈如萱那副鬼樣子只會令王爺憎惡,到時自己治死了她,王爺只有高興的,必不是怪罪半分,所以她今夜便迫不及待的前來試探她。

沈如萱見她淚慘慘模樣,嘆息了一聲嘲諷道:“姑姑,凡事自有天意,興許生前作孽太多,此生便要遭難,姑姑不得孩子,想來也許就是姑姑的報應。”

“萱兒,難道你還要說這些酸話歪話來刺姑姑的心麽?姑姑跟你說了這麽多無非就是想咱倆能同氣連枝過著一世安穩的日子,過去姑姑那樣疼你,你難道都忘了麽?”

剎那間,往事湧上心頭,沈如萱註目凝望著沈風華,她的眼睛有驚怒,有忿恨,有痛苦,有不屑,唯獨沒有一絲一毫的尊敬與親近之意,她突然低下了頭,發出一陣如受傷野獸般的低吼和嚎笑,猛地擡起頭,她厲聲道:“你這個賤貨,到現在還不死心的想拿我來當槍使,我差點都忘了你過去是怎樣疼我的,你為什麽還要舊事重提?若不是你氣不恨母親是慕容世家的嫡長女,威名赫赫的貞德將軍,在老太太和父親面前亂嚼舌根用盡心計挑撥,父親和母親又怎會每每爭吵,我母親怎會氣的躲到庵堂,害得我孤苦無依。若不是你心懷叵測,煽動平南王這條老狗娶我,還假惺惺的跑到我沈府說是去看望老太太,我呸!你當你打得什麽主意,我全然不知,你害得我小時沒了母親,大了所嫁非人……”沈如萱說到激動之時,整個五官已經擰到了一處,那又圓又大的眼珠都差點直接瞪落到沈風華的臉上,口裏吐沫橫飛,眼裏淚水肆溢,“母親明明已經給我定好了梅翰林,若真能嫁給他,我也不至於孤註一擲的弄來綠礬,反害了自己,你害了我一生,你當真是好疼我啊!疼的我都不知如何來回報你了。”

沈風華緊捏著拳頭,那手指關節處因用力過度而泛著青白之色,臉上已然是失血的蒼白,她不料想這沈如萱竟這般恨她,原以為這個草包對自己還有幾份親情,或許是她太高估了沈如萱這個草包的利用價值,既然她不識趣,她也無需跟她費話,就算她再受王爺冷落,治死一個又瘋又醜的沈如萱不過是分分鐘的事,她霍然擡眸看著醜似鬼魅的沈如萱,輕蔑之極的冷笑了一聲:“枉我將你當作親人,原來你卻是個不識趣的,既然如此,我便不打擾了,你的新婚之夜自然該好好享受享受了。”

沈如萱唇際泛起淒楚笑意,一只眼睜輕閉了閉,沈風華那張風韻尤存的臉在她的眼裏益發模糊起來,這個老女人,竟然擁有比她還好看的臉,她舉起手中的鏡子照了照,鏡子微微一斜,沈風華發白的臉孔卻倒映在鏡上,她又是嘻嘻一笑:“這世間還能有誰比我更美?”伸手指了指沈風華,“你不過是個半老徐娘,怎能跟二八年華的我相提並論?”

“我看你是徹底的瘋了,一個瘋子又有什麽存在的意義。”沈風華沈聲道。

沈如萱只森森的笑,那笑聲越大越像是哭聲:“瘋子沒有存在的意義,你這個賤貨更沒存在意義,唉!”她低嘆一聲,“說了這麽久,我都忘了自己起床是做什麽了,原來我渴了,想喝水了。”

她將手伸到腰間,沈風華臉上大變,又退了幾步,沈如萱從腰間拿出一個玻璃瓶子,沈風華只盯著她,沈如萱回視著她,二人怒目相對,彼此間的猜忌和憎惡隨著雙方的對執而逐漸升溫,溫度越來越高,沈風華的手徐徐舉起,剛舉及胸口處,沈如萱冷笑道:“難道姑姑是怕我拿綠礬來對付你?”她輕“嗤”一聲,“就算我想也弄不到綠礬了,不然我早就潑了那老狗,還輪得到你。”

沈如萱有意無意的將手中透明玻璃瓶兒搖了兩搖,沈風華迎光只看見那瓶子裏有大半瓶看不清顏色的汁子,正猶豫著要不要命人行動,但一想,還不是行動的時候,萬一沈如萱身上的東西不是綠礬,她若命人行動怕是會給自己乃至整個王府都招來話柄。

沈如萱見她猶猶豫豫的模樣,走到桌子邊搖了搖桌上擺著的青花瓷茶壺,裏面卻是空的,她搖了搖頭淡笑道:“姑姑,你瞧瞧,那老狗待我真好,你也確實疼我,連滴水都不給我備著,幸好……”沈如萱說著將手中的瓶子舉了舉,又道:“難道姑姑竟忘了,這瓶子還是你贈於我的,我見這玻璃瓶兒精致好看,就沒舍得扔,拿她裝了玫瑰露了,姑姑那樣疼我,自然知道我自小最愛吃玫瑰露兒了,你想不想喝這瓶子裏的玫瑰露?”

沈風華遲疑的看著沈如萱,沈如萱又道:“難不成姑姑以為這裏面裝的是毒藥,姑姑口口聲聲說疼我,怎麽這般不信任我?”

“是你不信任我!”沈風華沈聲道,“難道你敢說這裏面不是毒藥?”

“呵呵……那侄女兒就親自喝給你看看是不是毒藥,姑姑不用擔心,侄女兒再傻也不會傻到想尋死,若真的想尋死早在沈府裏就死了,還何必跑到你平南王府來尋死,是人都是怕死的,我也不例外。”

沈如萱說完,一下子擰開了瓶蓋,將瓶子含入口中飲了兩口,沈風華的手放了下來,因為這瓶子裏裝的必然不是綠礬的汁液,誰敢喝下那腐蝕人的東西,除非她不要命了,她松了一口氣,沈如萱突然一個箭步沖到她面前,她只看到她目赤欲裂的樣子,只聽到“噗……”的一聲,從沈如萱口裏噴出幾滴液體,沈風華只覺得臉上一陣冰涼,正要叫,沈如萱迅速舉起手裏的瓶子直接將裏面的剩餘的汁子盡數灑到了她的臉上。

“啊——”的一聲慘叫,沈風華捂住臉狂亂而驚恐的尖叫著,細潤的手一沾到液體瞬間被燒灼了幾個洞。

窗外的人手裏還握著鋒利無比的刀,可是遲了,那躲在暗夜裏埋伏的人早已傻了,所有事情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不管是埋伏的人還是聰明慎密的沈風華,在目睹沈如萱喝下玻璃瓶裏的汁子後都不會再以為那瓶子裏裝的會是綠礬液體,因為沒有人能想到這沈如萱竟然自己吞下了綠礬液體。

這是怎樣的一種狠毒,怎麽樣的一種恨才會令她以自傷自殘的方式毀了沈風華的臉,這世上怎麽會有人選擇殺敵八百自傷一千的方式,瘋了,她的瘋病已可怕到令人發指的地步。

沈如萱用力的啐了一口,她的舌頭被腐蝕了幾個洞,嘴裏嗓子裏更是燒灼的痛,一陣陣刺鼻的氣味從喉嚨裏翻騰上來,她已發不出完整的聲音,只能聽見她口裏含糊不清的痛楚的嗚咽和嘶鳴之聲,可她的嘴角明明上揚著發出一陣讓人聽不清的冷笑,唇角四處俱已被流淌出來的液體腐蝕爛了,身體帶來的痛疼和心理上的快感交織在一處,她竟分不清自己是高興還是傷悲了。

至今為止,她終究成功了一次,終究成功的毀了最最惡毒的沈風華,她不是自以為聰明絕頂麽?這聰明也有反被聰明誤的時候,誰說她就不能喝下綠礬,反正她一切都毀了,還在乎能再毀些什麽,頂多不過就是一條爛命罷了。

哈哈哈……她好想好想大笑,可嗓子燒爛了,她無法笑出口,只能將這笑盡數吞沒進肚子裏。

沈風華疼的滿地打滾,她千算萬算就是沒算到沈如萱已恨毒了她,這恨已經恨到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步,整整半瓶子綠礬液體都倒在了她的臉上,她的臉已毀的比沈如萱還要醜陋不堪,至少沈如萱的臉上還能找到雪白的好肉,而她的整張臉除了泛爛的混著血水和綠色液汁還冒著氣泡的爛肉已外再找不到一點好地,她想瞪大眼睛,只可惜她雙眼俱瞎,用力想睜開,幾乎要撐出血來,她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十指深深陷入肉裏,想要將臉上的綠礬液體全部抹盡,然而她的手掌也跟著爛了,除了在腐爛的肉上多加了幾道血痕,什麽都抹不掉。

沈風華的慘叫打亂了平南王的齊人之福,他聽下人急速來報,連忙穿戴整齊,待他再看到沈風華之時,他驚愕片刻,面色冷的沒有一點溫度:“大晚上,你跑到這裏來做什麽?”

沈風華嘴裏發出嚶嚶的哭泣,她的手胡亂的指著:“王爺,快殺了那個毒婦,是她,是她毀了臣妾啊!”

滿府的人嚇得面如土色,平南王的側妃侍妾聽聞消息個個都跑來瞧熱鬧,無人不在心裏拍手稱快,無人不慨嘆惡人還需惡人磨,想不到這陰毒的沈風華竟然栽在了一個瘋子的手上,快意!絕對快意的令人痛飲三杯,多少年了,多少年平南王府都不曾添過一個孩子,若不是沈風華太過狠毒,這府裏的孩子怕是要成群結對了吧!

沈如萱全然無懼,她只冷冷的盯著平南王,忽然想起手裏缺少什麽,是鏡子,鏡子,她到處亂找,忽一眼瞥見一個亮光晃了一下,她面露興奮之色迅速的爬了過去,將鏡子緊緊渥在懷裏,然後又照了照自己的臉,又拿著鏡子反照了在地上亂爬亂舞的沈風華,嘴角又扯出一抹笑,終於有人比她醜了。

平南王見堂堂正妃竟然變成這個鬼樣子,深深吸了一口氣,以平息心中的震怒,那聲音已冷如寒塘碎冰道:“她只是個瘋子,你怎麽能大半夜的不睡覺跑到這瘋子的屋子裏,看來是我錯了,不該解了你的禁足!”

沈風華哀嚎一聲:“王爺,臣妾原以為她是個瘋子,所以可憐她還好心來看她,畢竟她是臣妾的親侄女啊!沒想到她竟是裝瘋,她根本就不是瘋子,不是——”

“荒唐!”平南王的聲音帶著森然的失望與惱恨,咬著牙從牙縫裏擠出了四個字,“咎由自取。”

“王爺,你當真待臣妾這般狠心?”沈風華頹然的倒在地上,連淚都流不出來,卻淒厲的呼了一聲,尖叫道,“難道臣妾年老色衰,你就厭棄了臣妾麽?”

“吱嘎,吱嘎……”窗欞開開合合,夏風帶著微涼的濕液闖入屋內,沈風華聲音在風中破碎成灰,風卷起層層簾幕,沈如萱仰著頭,吸了一口風的氣息,那風竟像刀口處淩厲的刺向她的喉嚨,她咳了一聲,只望著滿屋子燭火亂搖,滿屋子的人紅肥綠瘦,鸚鸚和飛燕早跑過來扶她,她只一揮手瘋子般的讓她們滾開,兩個丫頭退了兩步,沈如萱收了手緊緊渥著鏡子。

平南王的面孔微有扭曲,半晌,他冷冷道:“若無色何以侍夫?”

“不——”沈風華淒厲一叫,平南王的話好似被燒的發紅的火鉗,直接鉗入她的心窩,將心窩燒成焦糊,在身體裏面肆意攪動,“難道你忘了過去你是如何的愛臣妾,如何的愛啊!你說過此生有剎那風華便勝人間無數美嬌娥,你明明說過的,明明……”

“剎那風華……”平南王逼視著她,冷冷道,“也只是剎那。”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沈風華的臉已變形腐爛的可怕,透過燭火仿佛她是那世間可怕的最醜陋的女鬼,她只喃喃道,“紅顏彈指老,所有的寵愛與美色也不過是剎那,原來王爺也是這般的貪念女人的美色。”

在場的人沒有人敢發出一個聲音,甚至能動都不敢動,沈如萱跪坐在地,偶而的舉著手裏的鏡子照兩下,最後十分撐不住的翻了右眼暈了。

“去請大夫吧!”平南王嘆息一聲,絕然而去,只留下了一個幽涼的背晃在這月光之下,沒有人註意到他,他的眼裏流過一行清淚,那清淚灼痛的他的臉,就算是剎那,也曾有過那剎那的美好瞬間。

第二天沈風華再次醒來的時候神思恍惚了,只一夜之間,平南王府出了兩個瘋子,一個會說話,一個不會說話,眾人都道平南王爺果真娶了個掃把星,不祥人回來。平南王很想殺了沈如萱,但他不能殺,他不能殺一個瘋子,就算要殺也要暗地裏殺,何況他身邊還盯著兩個細作,還是兩個絕頂貌美,身體有天生奇趣的細作,他沈淪了,日日夜夜與這兩個細作風花雪月,酒池肉林。特別是鸚鸚,臥之身如臥在棉上,一經觸碰便欲罷不能,讓人逍遙快活,無比自在。

而沈如萱和沈風華分別關押在府裏的南北兩處,因為這兩個瘋子不能一處待著,只要待在一處,必然互相嘶咬,打鬧,此是後話,暫且不提。

單說,沈如萱洞房花燭之夜,玄洛接到消息沈致遠染上瘟疫,他秘派了人先行趕往寧西護住沈致遠,因為他深覺事情有異,在沈致遠倒下的那一刻,隨之寧西災民就發生了暴亂,與此同時,慕容中連夜見了欽天監監正,打算在第二日向皇上稟報天煞妖星降世人間。

如意一聽父親染了瘟疫,就急著要親自趕往寧西,她連忙命人收拾了一個簡單的包袱,又準備了大量的藥材,帶著阿日,冬娘和蓮青跟著玄洛連夜快馬加鞭,日夜兼程趕往的寧西,寧遠侯府除了大夫人得到消息,沒有人知道,更沒有人知道三小姐已連夜走了。

直到了第二日,府裏才傳出流言蜚語,都傳三小姐好好的一個清白姑娘莫名其妙的就失了蹤,那流言被描的越來越黑,大夫人聽著賴嬤嬤來報,心內得意至極,如芝命慧晴暗中打探消息,方知始作俑者卻是慕容府的慕容老夫人,很快,就有另一種流言傳出來,說慕容世家仗著權勢滔天,欲借著大夫人的手控制整個寧遠侯府,沈府三小姐與慕容世家鬥智鬥勇,欲保寧遠侯府百年基業,怎耐胳膊擰不過大腿,幸許可憐的沈府三小姐已遭了惡毒的慕容老夫人的暗算了。

流言傳遍整個京城,人嘆紅顏薄命,可惜了沈家三小姐那樣一個智勇雙全的女子,正當兩股流言交鋒之時,又傳來更大的流言,道是沈府三小姐乃天煞妖星降世,克父克母克國運,人們開始恍恍然的不知該信哪種流言。

流言傳播卻並未影響到如意,當她趕到寧西的時候,卻想不到是那樣一種場景,暴亂,死人,瘟疫肆虐。

離寧西青雲觀百米的地方,玄洛和如意便看見那青雲觀的四面圍墻幾乎都已經倒了大半邊,裏面異常的靜,靜的死氣沈沈,如意心內焦急,父親被玄洛送到青雲觀靜養,說是靜養不過就是等死罷了,在來的路上,她已見到不少得了瘟疫而死的屍體,此次瘟疫來之洶洶,而且來得極為奇怪,明明寧西災疫已經就要平定,怎可能好好的又是發動暴亂,又是瘟疫四處傳播,關於她的流言,她不是不知道,她總覺得這背後有一張無形的網,每個網洞都是一個圈套,圈套背後那個收線的人正等著她落入網中,她正想著,忽從樹背後闖出兩個士兵霍地的一聲舉著手裏的槍喝道:“什麽人?這青雲觀裏看押的是得了瘟疫之人,閑雜人等一律不得通過。”

玄洛低頭只淡淡道:“是我!”

那兩個士兵立馬收了槍,退到一邊道:“原來是玄洛公子。”

前方一個人亮晃晃的身影閃了出來,他大喝一聲道:“玄洛小子你終於來了,可急死我了,盼星星盼月亮的不來,眼見著那侯爺就快不行了!這會子都翻白眼了。”

如意心驚,聽聲音就知道是都穆倫,玄洛也未有多話,下了馬拉著如意的手踏過破碎瓦礫,飛奔進青雲觀,如意多日未見到父親,發現他已瘦的不像樣,肌膚發黑,閉目昏昏,神識時明時憒,恒作譫語,如意忙命玄洛和都穆倫以及裏面服侍的一概人等出去,此次瘟疫傳播厲害,短短一天消息傳來,寧西死傷無數,可見此瘟疫兇猛之態。

如意忙替沈致遠搭脈看舌苔,見其舌上無苔,幹亮如鏡,沈致遠時不時的咳出泡沫血痰,細細聽去卻聽到細微濕啰音及胸膜摩擦音,如意心中了然,父親染了鼠疫,此癥若再發展下去肺葉腐爛,咳吐出大量血水,到時就很難醫治了。

幸好,她準備的藥材還算充足,用生石膏三兩搗細,知母八錢,玄參八錢,生懷山藥六錢,野臺能五錢,甘草三錢,俾用鮮白茅根煎湯,以之代水煎藥,及將藥煎成,又調入生雞子黃餵沈致遠喝下,到了夜間,沈致遠似有回轉之狀,他微動了動身子,睜開疲累的眼好似見到面前有個是影子在晃動。

玄洛見沈致遠轉醒,忙興奮的喚了一聲:“酒兒……”

沈致遠昏昏沈沈之中,只覺得自己有些輕空,喉間似乎舒服了些,身子也不那麽燙了,他聞得一陣藥香,眼睛似乎看的清晰了一些。

眼前,斜陽微射,床頭,卻立著一位飄逸似仙的少年公子,他是誰?他好像從來沒見過他,莫不是畫中仙,不然哪有生的這樣好看的少年。

“沈叔父,你醒了。”玄洛臉上微帶著幾許疲憊,琥珀色的眸子裏隱著淺淺血絲,如意一聽見玄洛喚她,從淺睡中驚醒,她一個箭步跑了過來:‘父親,您可醒了,真把女兒嚇壞了。’

“如意,果然是你嗎?我是不是在做夢,你怎麽來了?”沈致遠將眼睛閉上覆又睜開,忽又狠狠的咬了一下自己的唇,臉上帶著蒼白的笑意,“痛!不是夢,原來真是我的如意來了。”

“父親,是女兒來了。”如意悲喜交加,抽泣道,“你可算是活過來了,女兒都擔心死了。”

“如意,我沒事了,你千萬不要再擔心。”沈致遠說著,又看向玄洛道,“他?”

如意拭了淚臉上露出一個笑來:“父親,他是玄洛公子,這次就是他把你救出來護送到這青雲觀的,若沒有他,女兒怕是連醫治你的機會都沒有。”

沈致遠點了點頭,心裏又喜又痛,原來這個少年竟是清平侯府的玄洛公子,怪道長得這樣好看,世傳玄洛公子有天人之姿,如今一見果然名不虛傳,瞧他和如意之間的形容恰似一對,只可惜,玄洛公子自小就身子不好,如意若嫁給他,會不會有一天……

他搖了搖頭,命自己不要再想下去,他恍惚記得在病中好似有人要將他綁走,那些人他也看不清,只聽他們嚷嚷說得了瘟疫的人都要拉出去火焚,他要喊也喊不出來,身邊帶著的幾個親隨也不見了蹤影,後來又闖出一隊人來,他只好象看到金晃晃的一片,就暈的失去了意識,待醒來時,他竟見到了自己的女兒,一重悲一重喜,經歷悲喜之後,他想著生命本無常,就算是個好好的人,也可能就遭了災難,只要如意和玄洛公子情投意合,他這做父親的也不會強加阻撓的。

正想著,冬娘已將熬好的藥端了進來,如意接了藥碗,玄洛扶起沈致遠,又拿過如意手裏的藥碗道:“還是我來吧!”

如意會心一笑,將藥碗遞給了玄洛,玄洛用銀匙一口一口地餵沈致遠吃藥,沈致遠喝了藥,玄洛又服侍他躺下來,還甚為細心的幫他掖好薄被,如意柔柔笑道:“想不到你卻是個賢慧的。”

沈致遠喝了藥身上有了兩分力氣,聽如意這般打趣玄洛,便擰了擰眉輕嗔道:“你這個孩子,嘴裏沒個輕重,男人怎能用賢慧來形容?”

玄洛嘴角上揚,只裂嘴笑了笑道:“酒兒……”

玄洛剛說了兩個字,沈致遠打斷道:“你叫她什麽?”

如意接口道:“父親,有很多事情我不明白,這會子你身子骨也不大好,等你好了,女兒還有些事想問你,酒兒可不就是我的小名麽?”

沈致遠目光幽幽,眼裏帶著空洞而遙遠的憂思,他望著如意,微有失神,何時他的女兒都長得這般大了,簡直和晚兒一模一樣,只可惜晚兒死了,他再見不到她,他只嘆息一聲道:“你若有事現在便可問我,我倒覺得睡得久了,竟連半點睡意都沒有了。”

“父親,你大病初愈,還是不宜太過勞累。”

沈致遠好像受了刺激一般,驀地大驚:“如意,如今城裏可怎麽樣了?是不是瘟疫肆虐了?我還是待罪之身,若這樣越發自愧的無顏面對天地了。”

“沈叔父且可放心,酒兒已經將治療鼠疫的方子仔細斟酌研究過了,她既然能醫好你,也必可解城中百姓之疫情。”

“你說的是真的?”沈致遠目裏含著熱淚,一雙手顫抖的伸了出來,只握住了玄洛的手又重覆了一遍,“你說的是真的?”

如意溫聲道:“父親你不是醒過來了麽?你放心,女兒不會叫你失望的。”

玄洛點頭道:“沈叔父,是真的。酒兒是你的女兒,難道你還不信她?”

沈致遠終於長舒了一口氣,心裏的石頭總算落了地,想不到如意的醫術更加晚兒之上,他原還打算趁著自己沒死時去京城尋找傳說中的鬼市神醫來解瘟疫,看來不必了,他的如意醫術絕不在神醫之下,鼠疫乃瘟疫之首害,為此死的人不計其數,如意能醫好他,就一定有法子醫好寧西百姓的。

如意唯有心中嘆息,想來父親還不知道寧西運河決堤,災民發動暴亂吧?若讓他知道了怕是能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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