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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口風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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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渡口。

終於到岸的官船上走下了兩隊朱衣水吏,每人手中都捧著厚厚的白封條子,二話不說,先刷刷地將渡口停泊的數十條船都利落地封了。又從船上慢悠悠地踱出位紫金官服的大人,手捧著詔令,拿腔拿調地讀起來。

“上天眷命,聖王有旨:司天監近日查九離江中突現不明龐然大物……”

那些個等得心焦的舉子們紛紛起身上前,不及聽完那冗長枯燥的聖諭,便個個大驚失色!他們之前並未將那些艄公的話放在心上,只當“水怪”真是官家漲渡資的托辭罷了。

待那些山民們鬧鬧,漲點錢也就算了,誰料竟是真的?

山裏人識字的不多,哪裏聽得懂那些冠冕艱澀的官文?好不容易耐著性子聽水官唱完,便有個粗獷的聲音大嚷起來:“官老爺,這要封到何年何月啊?俺還等急去城裏置辦聘禮娶媳婦哩!要是人家阿妹等著急跑了,官府可給作主嗎?”

此言一出,岸上笑倒一片。

“哎呦,官老爺!可不能封渡啊!”那個彪悍的胖女人香珠一陣風似的沖過來,哭嚎道,“俺家相公急著進城參加大試呢!耽誤了日子可咋辦啊?”

接著又有不少山裏人跟著喊:“官老爺,俺家斷糧了,正等著俺賣了山貨買米下鍋呢!”

“官老爺,俺娘的腰病又犯了,著急去城裏藥鋪子抓藥呢!”

“俺家媳婦剛生了孩子,等著……”

“俺家母驢也下剛下崽了!”

“呸,你罵誰呢?

“誰罵人了,咋滴只許你媳婦生孩子不許俺家母驢下崽啊?哎呦喲……打人嘍!官老爺你可要給草民作主啊!”

傳令官烏冬海趁著眾人吵鬧已悄悄地渡已封好,要害處分派人把守著。他除了封渡口之外,還奉命在此候著一位重要人物,等了良久人還沒來,剛想坐下來歇了一口氣,忽見山腳下大片大片的菩提榕中走來一隊浩浩蕩蕩的人馬,高喝了一聲:

“貴人來了,快準備迎接!”

兩隊著紫紅衣的帶刀官差整肅從官船上小跑著而出,齊刷刷地分成兩列。山民們被這隆重的氣勢嚇得壞了,連忙自動讓出一條寬敞的道來。

不多時,那隊人馬便緩緩行到渡口。

騎馬走最前面的是兩位年輕貴家公子,初看去,比較吸人註目的是左邊那邊深紫長衫的少年,肌膚似雪,眉目如畫,舉手投足間透著華貴而沈靜的優雅,正微微側身,對著身旁的白衣公子低聲說著什麽。兩人身後是一隊訓練有素的黑色戎裝的佩劍武士,神情肅穆,令人望而生畏。

烏冬海恭謹地迎了上去,對紫衣公子行了大禮。

這不禁讓眾人更加好奇了,到底是來的什麽人,竟讓這些山民心目中的高高在上的官老爺都恭敬得不像話?

景瀾身姿輕盈地下馬,望著亂糟糟的渡口,眉尖微蹙問:“發生了什麽事?”

之前眼見著官船早就向渡口開來,結果在渡口等了老半天也不見人影,她懶得跟那些粗鄙的艄公廢話,日頭又大,就去山腳下的茶客棧裏歇息。喝了一肚子粗茶水之後,官船才總算到了,滿腹的怒氣沖天,正要發洩。

“昨夜江中鬧水怪,今日一早水衙下令封了渡口。”烏冬海心知這位殿下最不喜鬼怪之說,卻又不得不硬著頭皮回答。

“哦?”景瀾果然臉色一沈,“那麽今日是進不了城了嗎?”

烏冬海艱難地點頭,吐出一個字:“是。”

“荒唐!”景瀾拂袖大怒,散發出一股渾然天成的貴氣,“青天白日的,哪來的妖怪?欽天監的那幫老家夥都是吃閑飯的嗎?讓這麽多山民滯留渡口,成何體統!”

“殿……公子息怒!”烏冬海差點說漏了嘴,驚出一身冷汗,語氣卻仍是不卑不亢,“這是欽天監監正歸海大人下的諭令,屬下不過是奉命行事。”

原來是歸海老頭搞得鬼……景瀾微微斂了怒意,冷哼一聲道:“若是我今日非渡不可呢?”

烏冬海肅然而立,斬釘截鐵道:“那就請公子踏著下官的屍體過去!”

“你這小小七品水官,倒頗有些骨氣……”景瀾臉上泛起意味莫名的笑意,眼前這人他認識,原是歸海生手下的得力狗腿子,讀了一肚子聖賢書,迂腐不堪!前些日子,因知道到了一些不該知道的事,才被貶到水衙。

派這家夥把守渡口,今天想要過河還真棘手了!

景瀾稍頓了一下,轉頭對身後一直靜默不語的白衣公子道:“杜兄,依你之見如何?”

這位從九原城遠道而來的公子杜長惟是她在茶客棧等得百般無賴時碰見的,話不多,人卻識趣,三言兩語之下,還算合緣,至少比那個有眼無珠的家夥強多了!一想起那廝甩甩袖子轉身就走的模樣,景瀾就恨得牙癢癢,何時受過這般的氣!

杜長惟翻身下馬,走到景瀾身側。

這並不是他第一次來南越,卻從沒有像此次一路驚險坎坷。先是莫名其妙地遇見一只狐妖,死心塌地要跟著他。若是以前他當然樂得撿這個送上門的“艷遇”,可這回他是有“的”而來,斷不會為只野妖斷送前程。

當然,要是那狐妖真生的美艷誘人倒也罷了,偏偏半人半妖好不嚇人!

幾番辱罵淩辱之後,仍死纏著不放,在茅津渡時杜長惟忍無可忍一腳踹到水裏去,淹死它算了!誰知突然間就冒出個神經病,二話不說,擡腳就將他也踹入水中,不是秋石拼了命拉他上來,早被湍急的河水沖走了!

杜長惟暗暗咬牙,幸好終於遇上這麽一位“貴人”。

不錯,他第一眼就識破了景瀾的身份,鼎鼎大名的南越安瀾公主嘛!上次來,這小妞年紀尚小,青澀不堪入眼,沒想到兩年不見,竟出落得如此可人呢……

杜長惟長嘆,看來老天爺還是幫他的,他又豈能放過這等大好的機會?

聽聞這位“將門之後”性子粗鄙卻偏愛風雅,最喜著易裝混進男人堆裏吟詩作畫、騎馬射箭……不過女人嘛,還不都是賤骨頭,千萬不可百依百順,遂擺出一副凜然的姿態,沈聲道:“子曰:無欲速,無見小利。欲速則不達;見小利則大事不成。景公子何必急於這一時呢?”

景瀾聞言果然神色稍霽,不置可否地哼了一聲。

她雖貴為公主,卻不能真對朝廷命官如何,哪怕只是一介小小的水官。不然,被那幾個小妖精抓住了把柄,不知又該怎麽在父王面前編排她,想想都煩!這姓杜的倒是有眼力見識,不由地看著又順眼了幾分。

身子挺得筆直的烏冬海頓時一松,恭敬道:“公子一路勞頓,還請上船稍作歇息,靜待明日聽王城的傳諭如何?”

這水官自然不是有意要刁難,確實是來之前歸海大人再三囑咐,今天無論如何不能放人過河,否則後果會非常之嚴重!堂堂南越大國師自然不會拿謊話來哄他玩,就算拼了性命,也能開了例外,不然就真要大亂了!

景瀾略帶怒容地一甩衣袖,冷然道:“若明日還不能解決此事,休怪本公子不客氣了。”對這些賤民,不假以顏色真以為她好糊弄了。

烏冬海一面彎腰低頭稱喏,一邊恭敬地將這一行人迎上船。他如何不如,自己的性子倔,可這位殿下更不好惹。左右這份差事是吃力不討好的,不把小命搭進來就算萬幸了。臉上雖帶著笑,心裏卻如同墜下一塊沈甸甸的大石頭,壓得喘不過氣。

明日究竟如何,他豈能預料?

說到底,他不過一介貧賤書生,死又何惜?就算給人家踩,說不定還會嫌他身上臟呢!

小浮一覺醒來,已日近黃昏,睜著眼,過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身在何處。

晌午時,朵朵和綠蘿非以為小浮被“拋棄”之後會想不開,下面都忙成一團槽了,這兩人卻固執地堅持輪流著到樓上陪著她。綠蘿還好,大多時靜靜地坐在窗下凝思,朵朵那張小嘴就一張一合的,一刻都閑不住。

後來小浮實在被折騰乏了,索性躺倒裝死,不料竟一覺睡到了日暮。

小浮茫然望著尖尖的黛色屋頂看了一會兒,半開的小竹窗漏入的夕陽染得一室暖黃。榻旁的小幾上放著一套青釉茶盞,圓胖的壺嘴上白氣裊裊。

睡久了,口有點渴。

小浮起身提壺倒了杯熱茶,捧在手中,緩緩走到窗下,伸手推開了窗子,波瀾壯闊的九離江金光閃閃猛然跳入眼簾,震得心頭一顫!

她本以為過了這麽久,渡口的人該都散去了吧,不料竟比之前更熱鬧了,到處都是人,叫賣聲吶喊聲不絕於耳。

想想也對,“封渡”事出突然,是多少年沒有過的事兒。那些遠道而來的商賈、旅人、趕來參加大試的讀書人全都被困在渡口,風塵仆仆地遠道而來,都想歇歇腳,喝口熱茶,平日裏那幾家生意清淡茶客棧全都爆滿。

住在附近的山民中頭腦靈活的,四處尋地搭建起簡易的臨時棚子,提供茶水點心。

不多時,一些打算進城賣山貨的山民幹脆就地擺起攤來,各色藥材、脆皮核桃、炒花生、野栗子、酸棗、野味……林林總總,倒真吸引了不少人。

天色漸暗,燃起了點點篝火,這難得的“盛會”吸引了青靈山許多人家來湊熱鬧,男女老少圍坐在一起,飲酒高歌,好不歡暢!

小浮趴在窗口看了一會兒,微微嘆了口氣,熱鬧是別人的,與她一點關系都沒有。

正想擡手關窗,忽地感覺背後陣陣發寒,就像有一雙眼睛在暗處一直盯著自己,渾身不自在。吊腳樓前後都有窗,但後窗靠山背陰所以平日很少開。小浮左右仔細瞧瞧,並不見有人影,但被“偷窺”感覺卻更強烈了。

小浮惴惴不安地靠到後窗下,咬咬牙,倏地拽開了窗子!

作者有話要說: 景瀾不僅是惡毒女配,還有非常重要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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