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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我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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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陽看著院子裏多出來的一匹高頭大馬, 幾乎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星星剛才說啥來著?

給他的?

午後的陽光稍斜,宛如沈睡的碎金盡情潑灑,將馬兒油亮的絨毛都染成橙紅色。

它顯然被上一任主人飼養的很好, 四肢修長有力, 柔順的皮毛下覆蓋著均勻而流暢的肌肉,一切都顯示著蓬勃的生命力。

澄澈的眼底淺淺映著太陽, 看上去又暖又亮。

多漂亮的一匹馬呀。

“借給你。”白星提醒道。

可話雖如此,她已經有了阿灰, 自然用不到其他的馬匹, 偏這時候又買回來一匹, 跟白送有什麽分別?

阿灰開心到跳腳:

給他給他!不要留在小主人身邊。

孟陽暈暈乎乎的跟五花馬對視。

是一匹很溫順的馬兒, 雖是初遇,非但不認生, 反而帶著幾分迫切地靠近。或者說,是帶著幾分迫切地遠離阿灰和白星的方向。

廖雁嫉妒,嫉妒到面目扭曲。

“白星啊白星, 咱們認識這麽多年了,也沒見你送老子什麽!”

才認識這書呆子幾天啊, 竟然就送價值百兩的馬!

難怪古人都說美色誤國, 我看你現在也是昏了頭啦。

“是借的。”白星正色道, 又提醒說, “而且你借我的銀子還沒還呢。”

有借有還再借不難, 你前頭的債還沒還上, 這會兒又指望個鬼。

廖雁漲紅了臉, 大聲道:“老子一有錢就會還的!”

說完,又沖孟陽罵道:“狐貍精!”

孟陽的魂兒都被這巨大的驚喜沖飛了,聞言竟跟著點頭, “我也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狐貍精了……”

這是一匹馬呀,不是一只雞或一只鴨,得好多銀子呢。

廖雁被他的厚顏無恥所震驚,憋了半天,到底還是只能憋出來一句狐貍精。

勾引星星,騙她的錢,不要臉!

“這個我不能收,”孟陽愛惜地撫摸著五花馬的脖頸,忍痛道,“太貴重了。”

“我沒送給你呀,”白星認真道,“算你借的嘛。”

“可是……”孟陽仍是遲疑:他怕自己還不起。

“大不了你寫個欠條,”白星道,想了下又補充說,“多寫一張,讓廖雁按手印。”

省的他轉頭再忘了還錢。

廖雁:“……幹我屁事啊,老子用不著什麽欠條。”

這是羞辱,一定是。

白星堅持聲稱不能退貨,最後孟陽還是收下了那匹五花馬。

就是臉有點紅。

這是星星送給我的禮物呀。

他覺得心情很矛盾,既羞愧於自己的貧窮,又歡喜於對方的體貼,搞得腦子裏好像有一團熱乎乎的亂麻線,伴著蜜糖攪在一起,想解又解不開。

既然解不開,就那麽擱著吧,他覺得……還挺美的。

自從認識了星星,自己真的接受了太多,多到他時常會覺得惶恐,總想著絞盡腦汁回報一二。

以前只是簡單的飯菜,可現在呢?

這可是足足一匹馬呀。

孟陽暗下決心,一定要盡快研究透袖箭,到時也做一副送給星星好了。

廖雁短時間內食用了過量“橘子”,心裏酸得都冒水了,氣呼呼跑上房頂拔草,嘴裏一個勁兒的罵著狐貍精。

他就知道讀書人都是壞心眼,裝的一副老實相,壞水全都在肚皮底下藏著呢。

哼!

星星這個大傻子,被人騙了還不知道。

想到這裏,他忍不住用力捶了幾下屋脊,敲得瓦片好一陣叮當亂響,嚇得盡頭的麻雀亂飛。

可惡!

見孟陽確實喜歡,白星就覺得簡直比自己收到禮物還要高興。

考慮到他是第一次親手飼養牲畜,肯定有許多細節不知道,白星就在旁邊傾囊相授,把自己這麽多年來的經驗和教訓通通說了出來。

阿灰簡直是馬匹中的刁鉆之王,人家有的小脾氣它有,人家沒有的小脾氣,它也能無中生有……

總結下來一句話,只要能按照伺候阿灰的標準去照顧任何一匹馬,絕對沒有不成的。

孟陽大為感激,忙豎起耳朵用心聆聽,恨不得連她每句話之間停頓的時間都記錄下來,生怕漏掉什麽關鍵之處,來日讓五花馬遭受磨難……

這可是他人生中的第一匹馬呀,還是星星送的!

他決定了,從今往後人在馬在,人不在……馬也要在!

這年頭沒人不喜歡馬,白星買的這匹五花馬雖然不算一流名駒,但體格高大健壯,眼睛明亮有神,牙口堅固整齊,也是平民百姓中少見的好馬了。

孟陽親手幫它梳了毛,撫摸著溫熱的皮毛和肌肉激動萬分,恨不得撲上去親一口。

於是他也真的這麽做了。

我有馬了啊!

五花馬也非常乖巧,任憑他梳毛撫摸毫不反抗,還非常愜意的甩了甩尾巴,顯然,新主人伺候的很周到。

孟陽摸著它的腦袋,不覺感慨萬千:貌似上回他這麽摸馬的時候,還被咬了一口呢……

馬比馬,氣死人啊。

“馬兄,從今以後我們就是朋友啦。”他親親熱熱的道。

可也不知為什麽,“馬兄”這個稱呼一出來,孟陽忽然就打了個哆嗦,隱約覺得不妥。

大兇啊!

不好不好,不能這麽叫。

雖然不知道究竟為什麽,但他還是選擇相信自己的直覺,於是果斷決定給它起個名字。

“我觀你一身五花紋路十分漂亮,不如就叫小五吧!”孟陽開心道。

阿花的名字有雞占了,那就小五吧,真好聽,嘿嘿。

小五:“……”

你他娘的想了半天就想出這麽個名字?學富五車都讀到狗肚子裏去了!

白星非常捧場的鼓掌,大讚這個名字如何動聽,如何簡單直白。

孟陽有點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但還是鼓足勇氣承認:他覺得也挺好的。

小五:“……”

大白天的,這話說的簡直喪良心啊!

廖雁在房頂上拆臺。

他滾到屋檐邊,扒著瓦片露出來一顆腦袋,灑落的頭發全都倒垂下來,讓他看上去像極了話本中的惡鬼。

惡鬼惡聲惡氣道:“不好聽,不好聽,難聽死了!”

可是他也給自己的馬兒起名叫大黑,反對起來似乎沒有什麽說服力,因此在場兩人都沒有搭理他。

收拾整齊了,自然要搬新家,只是馬廄中現在住著廖雁的大黑馬,考慮到阿灰的前車之鑒,孟陽非常謹慎地跟大黑商量,房屋有限,能不能添個鄰居?

看著門口外的五花馬,大黑似乎考慮片刻,就非常配合地往旁邊靠了靠,讓出約麽三分之一的馬廄。

孟陽感動不已,“大黑呀大黑,你真是一匹通情達理的好馬!”

這馬跟馬,真是不一樣……

【隔壁阿灰:說誰呢?我就問你說誰呢?!】

原本小五一見到這匹比之前欺負自己的小灰馬還要高大的黑馬時,一顆馬心就涼了半截,嚇得拼命往外退,生怕對方尥蹶子踢自己。

可沒想到啊沒想到,人家的心胸如此寬廣!

飽經生活磨難和歲月滄桑的小五還有點不敢相信,站在門口磨磨蹭蹭不敢進。

它試探著磨了磨蹄子,伸進去一條腿,沖大黑小心翼翼打了個響鼻:大哥,我,我進來了哈。

大黑埋頭吃草,懶洋洋撩下眼皮:你進唄!

備受鼓舞的小五幹脆把前半身都塞進來:大哥,那我真進了啊!

大黑不耐煩的哼了聲:你這馬咋這麽墨跡呢?

小五安心了,歡快地蹦了進來,狗腿兮兮蹭了蹭大黑的脖子:大哥你好,從今以後多多關照了……

大黑挺高冷的打了個響鼻:看情況吧。

闖蕩江湖,各憑本事,你要真沒用的話,那大黑哥我也沒辦法。

看隔壁的阿灰,小小年紀就出來討生活了,雖然脾氣不大好,但也算真有本事,這你得學著點兒。

小五眨巴眨巴眼,心道別的我不知道,但它咬馬是真疼……咬起人來也夠嗆。

安排好五花馬之後,白星又拿出從縣城帶回來的一大包驢肉火燒,獻寶似的對於孟陽道:“這個火燒可好吃了,晚上咱們就吃這個吧。”

孟陽開心道:“這可真不錯,正好我前幾天生的豆芽發好了,再做一個炒面吧!”

“對了,”他把裝滿驢肉火燒的大包袱放在竈臺上,忽然想起來一件要緊的事,“午飯前王太太來過呢,好像有什麽重要的事要跟你說,你要不要現在去一下?”

王太太?只是聽到這個稱呼,白星的心中就忍不住變得溫暖而柔軟。

她應該看到我送的虎皮了吧,有沒有很喜歡呢?

天色還早,白星立刻對著鏡子整理下因為長途奔波而稍顯淩亂的頭發,又把皮襖表層沾染的塵土輕輕拍去,這才緊張而期待的出門。

不過走出去幾步後,她又倒回來,扒著門框喊:“等我回來再吃驢肉火燒呀!”

她覺得那個可好吃了,如果再配上書生做的炒面,味道一定絕美。

孟陽還沒說話,房頂上的廖雁就已經氣呼呼喊道:“偏不等你,等會兒我就下去全部吃掉。”

白星沈默著撿起一塊石頭,以擲暗器的手法朝他打去。

廖雁只是稍稍側了側臉,小石子就從旁邊呼嘯而過。

兩人一高一低對視片刻,同時重重哼了一聲,用力別開臉。

星星/雁雁討厭死了!

≈≈≈≈≈≈≈

“您為什麽不要呀?”聽著王太太委婉的拒絕的話,白星整個人都懵了,“是不喜歡嗎?”

她來的路上想的多好啊!甚至不止一次的幻想過對方身披虎皮,向自己展示時無比歡喜的模樣。

可到了之後聽到了什麽呀?對方說不能要。

分明只是婉拒謝禮,可小姑娘臉上卻流露出近乎驚慌失措的表情,仿佛寒冬臘月被遺棄的小動物。

王太太心頭一片柔軟,幾乎忍不住要答應下來,可理智卻告訴她,不可以。

這可是一張價值連城的珍貴虎皮啊,她何德何能?

“我很喜歡,但這真的太貴重了,我們不能收。”王太太拉著白星的手,盡可能溫柔地解釋道。

“可是,可是你給我梳頭,”白星語氣中罕見的帶了點慌亂,一張小臉也因為著急而泛了紅暈,“還那麽溫柔的幫我做衣裳,我只是……”

我只是喜歡你呀。

義父曾經說過的,這世上一切所得都有代價,從沒有永遠單方面付出的感情。

即便是有,也絕對不會持久。

就像她為了阿灰在關外風雪中奮戰數月,和書生在一起分工合作,找李仁打探消息要花銀子……你來我往,難道不是很正常的嗎?

王太太給了自己這樣多,這樣多如寶石般珍貴的感情,可她卻沒有足夠匹配的東西回報。

不過是一張虎皮而已。

王太太為什麽不要呢?是她不喜歡自己嗎?還是說這樣珍貴的溫暖,持續不了太久?

白星的焦慮全都寫在臉上,王太太再一次清晰地認識到這個小姑娘成長過程中巨大的缺失。

她也微微有點驚訝,沒想到自己的一點舉手之勞,竟被對方這樣看重。

或許這小姑娘不是不明白,而是太明白。

她有自己的一套衡量標準,獨立而特殊,可能在普通人看來不值一提的一點小事,在她那裏卻價值千金。

“星星,這世上並非所有的東西都要有回報的。

有許多時候,你就會無緣無故的想拼命對一個人好,想看他笑,想看他衣食無憂,想看他平安順遂……

而做這些事之前,你是不會想要回報的。或者說你只是覺得,他的開心和滿足對你而言就已經是巨大的回報。”

王太太的語氣溫柔和緩,仿佛春日雨水匯聚而成的河流,緩緩流淌。

每一字,每一句都像蜿蜒河水中的波光,隨著彎曲的河道滋潤幹涸的泥土。燦爛的陽光均勻灑落,宛如神明在上面丟棄了大捧金屑。

如此珍貴。

白星聽得入了迷,仿佛有一雙手為她輕柔地撥去眼前迷霧,許多原本不明白的事情,現在卻逐漸清晰起來。

是啊,曾經她總是絞盡腦汁想讓義父高興,現在又想盡法子,想讓書生高興……她從未想過能得到什麽回報,總覺得只要能看到他們真心的愉悅就是最大滿足。

“可是我也想讓你高興啊?”她又有點迷茫了。可你現在看上去好像並不多麽高興,是我做錯了嗎?

“但這份感激太過沈重,”王太太認真道,然後又笑了笑,“可能我需要的只是你的一句謝謝吧!”

這個小姑娘實在太死心眼,如果自己堅持一無所求,恐怕她真要鉆牛角尖啦。

白星微微低了頭,稍顯無措地擺弄著衣角,過了好一會兒才悶悶道:“可我還是想送給你呀。”

王太太直接被她逗笑了,“可我還是更想聽你說一句簡單的謝謝。”

好吧。

禮物要收到的人喜歡才能算禮物,既然如此……

白星慢吞吞收回包袱,擡頭看著王太太的眼睛,認認真真的說了一句,“謝謝你,你給我梳頭,你給我做衣服,我都喜歡的不得了。”

真高興認識你。

王太太松了口氣,忽然伸出手來抱了抱她,“我也很高興啊。”

她的懷抱寬厚而溫暖,帶著一股令人安心的香味,雖然只是很短暫的瞬間,但白星卻已經覺得自己有些醉了。

迎著晚霞回去的路上,白星心中已經多了幾分陌生而嶄新的情緒,她其實說不太清這究竟是什麽,但總覺得很重要。

她忽然停下,再一次扭頭用力看了王家酒樓一眼,然後重新拾起腳步,歡快地往家跑去。

不知為什麽,她好高興呀!

天色已晚,原本在街上說笑嬉鬧的人們已經陸續返家,在溫暖的屋子裏與家人團聚。

竈底的火歡快躍動,像橙紅色的小精靈。

鍋子裏煮著香噴噴的食物,乳白色的水汽從鍋蓋四周呼哧呼哧噴出,在廚房裏形成大團大團的水霧,熏得人毛孔都打開了。

一根根豎起的煙囪裏流淌出灰白色的煙霧,在彌漫著紫紅色晚霞的天空中肆意飄蕩,悠然又閑適。

白星癡迷的看著。

曾幾何時,她覺得這些煙霧距離自己那麽遙遠,連同空氣中的香味都是觸不可及的存在。然而此時此刻,她卻覺得自己已經擁有。

“星星,你回來啦?”剛到街口就見孟陽正探出腦袋來看,看見她後立刻大力揮手,“我準備要炒面啦!”

“來啦!”白星的精神頓時為之一振,迎著燦爛的晚霞奔跑,像黃昏中的一道風,速度更快了。

我回來啦!

“這是綠豆變的?”白星充滿驚異的問著。

就是那些幹巴巴圓溜溜的綠色小豆子?

“是呀。”孟陽點點頭,把豆芽毛茸茸的根尖兒剪掉,小心地捧到一個大籃子裏。

嫩生生的豆芽發得很好,潔白的長莖上頂著一顆橢圓的小腦袋,身姿窈窕纖細,宛如一位清麗美人。

它們飽含汁水,脆嫩如同一條條瑩白美玉,玉殼內註滿瓊漿,但凡手上的力氣大了一分,便會聽到哢嚓的脆響,令人心碎。

豆芽恐怕是最幹凈的蔬菜之一,不見光不見風不見土,根本沒什麽好洗的。孟陽將它們浸在水中輕巧地起伏幾下,大量養分被掏空後軟化的綠豆殼就紛紛脫落,被大爪籬統一帶走了。

白星全神貫註地看著他的動作。

分明沒有什麽獨特的技巧,可就是覺得動人至極。

在寒冷的冬日,想吃一點純粹的鮮菜反倒是最難的事。因為驢肉火燒中就有大量的肉,所以孟陽打算炒一個素面清清口。

若在沒有其他食物的時候,還可以來個肉絲炒面呢,也非常美味。

炒面,炒面,自然是要先有面才能炒,他原本還想模仿著名山縣拉面館的大師傅那樣做一盆拉面,奈何也不知是本事不到家,還是面和得不對,面團稍微扯兩下就斷裂了,活像小孩子玩的泥巴。

斷開的面團粗的粗、細的細,雜亂無章地橫躺在面板上,許多參差的斷口就這麽大咧咧仰面朝天,仿佛是小怪獸裂開的嘴肆意嘲笑:

你不行的。

被廖雁瘋狂取笑之後,孟陽只好放棄,把面團的殘骸重新聚攏到一起,開始老老實實的做手搟面。

唉,當時看人家拉面師傅做的挺輕松的呀……究竟是哪裏不對呢?

廖雁在旁邊一針見血道:“人家一輩子就靠那個吃飯,若人人一眼就學會,他們不如回家種地好了。”

話糙理不糙,孟陽恍然大悟,覺得他真是難得說句正經話。

面條先在開水鍋中煮到半熟,撈起後過涼水:這樣一來可以防止面條在炒制過程中黏連,二來也能讓口感更筋道,不容易斷。

豆芽和姜絲、香醋是絕配,孟陽先用一點油起鍋爆香,加入姜絲和嫩生生的豆芽大火翻炒,待稍微軟化之後微微點一點香醋,這會兒再放面條。

清炒豆芽的時候味道寡淡的可怕,甚至還有一點令人難以接受的怪味,可只要加進去幾滴香醋啊!神奇的事情發生了,那些嫩生生的豆芽竟出奇清新可人起來。

人靠衣裝佛靠金裝,那豆芽呢?難道要靠醋裝嗎?孟陽一邊做飯,一邊胡思亂想,差點把自己逗笑了。

加入面條後翻動要輕要快,還要稍微來一點點醬油,一來增香,二來提色。

北方人嘛,不管做什麽飯都喜歡擱一點醬油,這個習慣仿佛已經深入到骨髓裏了!

在做炒面的過程中,孟陽已經燒熱另一口鍋。

他把白星帶回來的驢肉火燒都放到幹鍋裏文火烘烤,這樣做雖然有些麻煩,但卻能最大程度的還原香味和口感。

上籠屜蒸倒是快呢,可那樣做會讓原本酥脆的火燒外皮變成大饅頭,軟塌塌的,整體口感無疑大打折扣。

驢肉火燒差不多是和炒面同時出鍋的,孟陽又從墻根兒下的泡菜壇子裏夾了一點酸蘿蔔泡菜和油燜辣椒小鹹菜。

兩道主食味道中正平和,來點有沖勁兒的小鹹菜最合適不過了。

夜幕降臨,三人挨挨擠擠蹲在竈臺前大快朵頤。

驢肉火燒外酥裏嫩,雖然不像其他肉火燒一樣肥嫩多汁,但自有一股獨特的風味在。

炒面清爽而質樸,既能當飯,又能當菜,大口吃起來特別滿足。

再配一點酸辣可口的小鹹菜呀……晚上吃太飽,是不是不大好?

廖雁生了一肚子悶氣,雖然他自己也不太清楚這些悶氣究竟從何而來,但還是決定要大吃特吃。

哼,我要把這些東西全部吃完,讓你們沒得吃!

夜幕終於正式降臨,無邊的黑暗開始籠罩大地,而那一座座方方正正的小屋子裏,也終於露出點點微光。

橙黃色的光暈從窗口、門縫露出來,看似微弱,卻也很強勢地驅散了黑暗。

這是一年中最愜意的時光。

所有的活兒都忙完了,人們要做的只是相聚在一處,說說笑笑。

外面的世界一片安靜,只有北風在嗚咽,偶爾撩動樹枝,發出細微的刷拉聲。

孟陽撥了撥油燈的燈芯,好讓燈光更明亮挺拔。

他掏出無數大小各異的木塊,斜倚在炕沿上,耐心打磨。

嗤啦,嗤啦……

廖雁在黑影裏擦刀。

他的動作又輕又柔,宛如撫摸情人的手,一點動靜都沒有。如果不是刀面偶爾反射出雪亮的光,像折射出兩泓冰水,誰能想到那裏還坐著一個人呢?

白星不知幹什麽好,索性湊過去看孟陽做木工活。

“這是袖箭嗎?”怎麽跟自己想象的不太一樣?

孟陽有點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袖箭太難了,我先做一把手.弩試一試。”

真要說起來,弓弦類兵器大致的道理都是一樣的,區別只在細微,精巧程度也不同。

袖箭有點像微縮之後的弓.弩,但無疑更精巧:如何將那諸多零部件縮小?如何盡量貼合皮膚?如何最大程度的延長使用壽命……這些都是很要命的問題。

孟陽以前從沒接觸過這方面,所以只好由簡入難。

手.弩攜帶方便,使用也簡單,不像弓箭那樣,需要大量的練習才能保證準確度,最關鍵的是體積小、速度快、力量大,熟練之後單手就能完成上弦發射換箭一系列動作,簡直是他這個初學者的首選。

“我在這裏加兩條牛筋,”見白星有興趣,孟陽馬上與她討論起來,“既能連發,也可單支……”

江湖上也有人用弩,白星自然是見識過那種兵器的威力的,也覺得孟陽用這個比較合適。

他畢竟不是純粹的江湖人,殺戮只在其次,自保為上。

兩人就這麽腦袋挨著腦袋,低低地說著話,看上去親密極了。

廖雁無意中擡頭看了眼,就發現在搖曳的燈光中,兩人投在墻上的影子幾乎已經完全重疊在一起,肆無忌憚的昭示著自己的密不可分。

他忽然就有點生氣,兩邊的嘴角用力往下壓,用刀背一下下敲著地面,發出鐺鐺的刺耳的聲音。

“書呆子,狐貍精,不許你靠著星星那麽近!”

孟陽楞了下,一歪頭,就見白星的側臉近在咫尺。

尖尖的下巴、紅潤的嘴巴、微翹的鼻尖、大大的眼睛、長長的睫毛……

她可真好看呀,他暗自想道,就連腦袋上支棱出來的亂糟糟的卷毛也那樣好看。

覺察到他的視線,白星微微轉了下頭,孟陽本能的屏住呼吸。

從這個角度看過去,那只蔚藍色的眼睛裏正清晰地映著自己的倒影,搖曳的火光閃動,在裏面投射出大片光影,恰似月色下璀璨的星空。

而他,就在這星空的正中。

他的心臟開始瘋狂跳動。

我不對勁,他暈暈乎乎的想著。

他覺得自己變壞了,一點都不像個正經讀書人。

因為……他竟然很冒昧的想要碰一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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