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39章 牛肉鍋貼,燉雞 雁雁委屈

關燈
頭好沈啊, 身體好重啊,廖雁模模糊糊地煩躁著。

他感覺自己好像被劈成兩半,一半在夢境中沈浮, 一半卻又如墜雲端, 深陷在某種溫暖柔軟的包裹之中,舒服的不得了。

真的好久沒有這麽舒服了……

廖雁在做夢。

其實說做夢好像也不太準確, 嚴格說來,他夢到許多以前的事。

那是一個平平無奇的夜晚, 黑乎乎的天上下著冰冷的秋雨, 廖雁百無聊賴的殺掉一個自以為是的對手, 蹲在淅淅瀝瀝的屋檐下洗刀。

雨水混著血水淌下來, 將下面那一條小水溝都沖成淡紅色。

沒意思透了,他想。

全都是蠢才, 既沒有天分,又沒有腦子,只知道打打殺殺, 被人一撩撥就一蹦三尺高。

那些白癡,不知道跳的越高, 摔的越慘嗎?

廖雁罵罵咧咧的把刀插回去, 結果一起身, 就見雨幕中走過來一個小姑娘。

她渾身都被淋濕了, 卻好像渾然不在意, 仍舊一腳一腳走得穩當。

泥濘的地面又濕又滑, 稍不留神就會陷下去, 但走了這麽久,這個女孩子的靴子竟然還很幹凈,兩條褲腿更是一點泥巴都沒有。

她的功夫一定很好, 廖雁舔了舔嘴唇,剛平靜不久的手忽然又開始發癢。

他討厭下雨,因為雨水會弄濕頭發和衣服,粘糊糊冷冰冰,讓人想到冷掉的血。

這樣令人討厭的陰雨天,找人打一架什麽的,簡直就是最愉快的消遣啦。

那個小姑娘很快走近,廖雁忽然把刀橫在人家面前,囂張道:“餵,我們打一架吧!”

小丫頭片子還是個卷毛,被打濕後全都濕漉漉貼在頭皮上,彎彎曲曲的。多餘的雨水順著發梢吧嗒吧嗒往下滴,像一只淋了雨的小狗。

然後下一刻,小狗擡起頭來,廖雁就低低的呀了一聲:

他發現了世間最美麗的寶石!

她竟然有一只漂亮的藍眼睛啊!

多麽好看!

縱然雨霧迷蒙,廖雁仿佛也看到藍眼睛裏射出來的光。

好看!

想要!

廖雁忽然激動得渾身發癢,呼吸急促,他改主意了!

“臭丫頭,”說這話的時候,他好像完全忽視了自己也只是個臭小子的現實,“把你的眼睛留下來就滾吧!”

臭丫頭歪著臉看了他一會兒,忽然擡手,呼嘯著一拳打來……

“唔……”

廖雁醒了,頭很暈很疼,好像誰把刀子插進腦殼裏使勁攪了一通,然後把裏面的東西全部挖走了一樣。

“該死的白星……不過眼睛還是待在臉上好看……”

他嘟囔著,手捂額頭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卻是全然陌生的房梁。

這是哪兒?

他本能地吸了吸鼻子,確定也是全然陌生的味道:他一定從沒來過這裏。

頭還很暈,視線也在瘋狂晃動,根本沒有辦法輕易對焦,廖雁一邊齜牙咧嘴的轉動腦袋,一邊摸著身邊柔軟的被褥,努力思考到底是什麽情況?

柔軟,幹燥,溫暖,似溫柔的太陽,與他素來苦行僧一般的活法截然不同……

眼角的餘光忽然發現一個人趴在床頭睡得正香,嘴角隱約有口水的痕跡,竟然還在打著小呼嚕。

是誰?竟敢在我旁邊睡覺!

廖雁眨了眨眼,像按下了某個開關,短暫離家出走的記憶迅速回歸,如漲潮的海水般洶湧而來,瞬間撐得他的頭都有些痛了。

“唔……”他發出低低的呻.吟。

書生,星星,星星和書生?

不對,這死書呆終於把我毒翻了嗎?下一步是不是就要像那些黑店一樣,把我做成人肉包子!

廖雁磨著牙想著,掙紮著爬起來,並立刻在枕頭下發現了自己的長短雙刀。

很好,他陰惻惻的笑了。

然而他剛要舉刀,失血過多帶來的暈眩感再次襲來,讓他直接一腦袋紮了下去。

砰!

啊!

巨大的聲響使孟陽驟然驚醒,他嗷嗷叫了兩嗓子,“嚇死鬼了,嚇死鬼啦!”

驚魂甫定的他臉上還帶著趴著睡覺留下的深深印記,半邊臉都被壓紅了。

他剛才做了一串夢,夢中的自己是個膽小鬼,被一個滿臉大胡子的道士繞世界追殺。

膽小鬼逃了一整夜,終於跑到一個樹洞裏藏起來,本以為已經安全了,誰知那樹洞上突然出現了一扇窗!下一刻,窗戶吱呀一聲打開,道士胡子拉碴的臉忽然出現,陰惻惻道:

“捉住你了。”

孟陽狠狠喘了幾口氣,回過神來後又傻呼呼笑起來,“嘿嘿,做夢啊……”

他抹了抹額頭上滲出的汗水,又用手輕輕拍著胸口安慰自己道:“唉,嚇死人啦,嚇死人啦!沒事了,沒事了。”

然而下一刻,門就被吱呀一聲打開,正在安慰自己沒事的孟陽直接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不過來人臉上沒有大胡子。

是白星。

她手裏端著一大盤熱氣騰騰的牛肉鍋貼,嘴巴油乎乎的,一邊的臉頰高高鼓起,小松鼠一樣不斷蠕動。

哢嚓~哢嚓~

鍋貼酥脆的外殼被咬碎,裏面柔嫩多汁的肉餡瘋狂湧出,和外殼鍋巴一樣香脆的口感充分混合,給人帶來一種剛柔並濟的全新美味。

其實她已經吃過一次宵夜,這是重新熱過之後的第二波。

白星吧唧吧唧吃著鍋貼,看著臉朝下著地的廖雁,臉上迅速劃過一抹憂愁:

這廝的瘋病好像越來越嚴重了……

“哎呀,你怎麽在地下趴著呢?”孟陽也發現了地上的廖雁,忙拉開板凳蹲下去問道,“很涼啊。”

頭暈目眩的廖雁緩了緩神,咬牙切齒道:“老子高興不行嗎?”

話音未落,他的肚子就瘋狂一陣咕嚕嚕。

天可憐見,他已經一天沒正經吃飯了,晚上的火鍋剛吃一口就昏死過去……現在都三更半夜了,當然會覺得餓。

“哎呀,你不要亂動,胳膊又要流血了,上面敷了藥呢,很貴的!”孟陽嘮叨起來,剛準備動手攙扶,卻見對方已經渾身顫抖著自己爬了起來。

廖雁飛快地檢查了下自己的著裝,然後逐漸黑了臉,“老子的銀子呢?!”

果然是黑店吧!

“呃……”孟陽的表情隱約有那麽一點點尷尬,猶豫了下,才小聲道,“那個,白姑娘說是住宿費、夥食費和藥費……”

就扣下了……

白星面無表情:“哢嚓哢嚓。”

真香。

“老子只吃了一口!”廖雁兇狠道,又指著白星手中的牛肉鍋貼道,“快點把那個拿來給我吃,不然我殺了你!”

白星聞言頓了下,然後驟然加快了進食的速度!

一時間,哢嚓聲響成一片。

廖雁:“……”

算你狠!

當一個人第一次被威脅時,可能會感到很害怕;第二次被威脅時,可能還很害怕,但是當他第三、第四、第五次被威脅時,很可能就習以為常了。

此時的孟陽差不多就是這麽個情況。

他看了看門口站著繼續吃鍋貼的白星,忽然有了一點狐假虎威的感覺,於是立刻壯著膽子道:“小小年紀滿口殺啊殺的很了不起嗎?還老子,你才多大啊?”

廖雁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書呆子哪來的膽子?

孟陽被他瞪得縮了縮脖子,立刻有點慫慫的,馬上改口道:“就那麽多了,不然我給你煮碗面吧!”

但如果講道理的話,他就不是廖雁了。

“你讓她馬上吐出來!”

白星閉緊了嘴巴,鼓成青蛙狀的腮幫子還在緩慢咀嚼,並沖他舉了舉光禿禿的盤底。

然後她眼角的餘光敏銳地發現,上面還沾著一點碎渣,於是又飛快地收回來,小心撚起來吃掉,覆又滿足的打了個飽嗝,重新展示光盤。

廖雁:“……”

失血中的廖雁沖她丟了一把刀。

孟陽:“……”

他忽然有點煩躁了。

這些江湖人一個個的都有毛病嗎?腦子不太正常的呀!

他立刻站起身來,冷酷道:“星星你看著他,我要去煮面了。”

“你不許喊她星星!”廖雁狂怒,喊出來的聲音卻有點軟綿綿的。

他的頭還非常暈,視線一陣模糊,支撐著身體的刀抖成一片,看上去好像隨時都會倒下。

真的一點氣勢都沒有。

孟陽哼了聲,我偏要喊。

我也是有脾氣的好嗎?

“那星星,我走啦。”

白星點了點頭,還沖他揮了揮滿是油花的手。

孟陽開開心心出門,剛轉出去,卻又一陣激動,於是用力握了一下拳頭:

哇,陽仔,你膽子好大了哦!竟然都敢跟那個瘋瘋癲癲的家夥正面頂嘴了呢……

這可真是了不起。

雖然是臨時煮面,但因為爐子上有牛骨高湯,還是非常美味。

廖雁強忍暈眩,哆哆嗦嗦吃了一大碗“黑店深夜特供面”,一邊吃,還不忘沖旁觀的兩人甩眼刀子。

真是奇怪,看似只是一碗白湯清水面,怎麽還有一股香噴噴的肉味?莫非這個書呆已經厲害到煮白開水都與眾不同了嗎?

如果每天都是這樣的話,那銀子給他倒也不是不行……

然而第二天,廖雁就遭受了無情打擊。

孟陽昨天晚上先照顧廖雁:畢竟男女授受不親嘛,而且他覺得星星好像也確實不太想要照顧這個朋友的樣子……

原話是:“不必管他,他命硬的很!”

但孟陽覺得不太保險。

於是很認真的說:“不太好吧?而且臨近年底,萬一人死在這裏就說不清了呀!”

被關進大牢的話,就不能在家吃年夜飯了!想想就覺得很恐怖。

白星一琢磨,倒也不是沒有道理,這才勉為其難把人拖回來。

真的是拖的。

因為把被子讓給廖雁而沒得蓋,所以孟陽現場翻出剩餘的棉花和布料,飛針走線給自己縫薄被……好不容易趴著略合了合眼,又圍觀並親自深度參與鬥嘴,還去煮了碗面。

折騰了大半宿,他也只是在清晨才勉強躺下睡了會兒,然後就火急火燎跑去買了只大肥雞燉上……

前後不過半天,可他過的簡直充實的嚇人吶!

這就是江湖嗎?真刺激啊。

折騰了一整夜的三人都沒什麽胃口,哦,確切的說是兩個人吃飽了,還沒消化完,只有孟陽一人是真正吃不下,所以幹脆沒有做早飯。

他大清早就把雞燉上了,大火燒開後轉小火,還特意在蓋子上扣了個蒜臼子,一燉就是一上午。

燉肉要砂煲才好吃,透氣好,更容易酥爛入味。裏面加了一條細細的參須,還有許多紅棗、枸杞等補血養氣的東西。

藍色火舌溫柔舔著罐子底部,砂煲中的湯汁不斷沸騰,熱氣從蓋子縫隙中呼哧哧噴出,白色的水汽氤氳了整片空間,濃郁的香氣幾乎要沖破房頂。

積蓄已久的水汽終於不滿足於只在房內打轉,它們在爐竈上空盤旋良久,終於覓得途徑,從開著的門口溜走啦!

從外面看上去,整座屋子仿佛都活了起來,正張著嘴巴往外吐白汽呢。

孟陽坐在竈臺前,一手托著下巴,一手拿著小蒲扇,有一下沒一下的扇著。

竈火靜靜燃燒著,熏得人暖烘烘懶洋洋,好像渾身都軟了,睡意一陣陣上湧,壓得他的眼皮一個勁兒往下落。

好困哦。

負責“看管”的白星顯然有點玩忽職守,她幹脆蹲在廂房和廚房之間的空地上玩雪,一邊胡亂看幾眼半死不活的廖雁,一邊充滿期待地望幾眼砂煲,時不時問幾句“好了嗎?”

可孟陽每次都說要再等等。

於是白星腳尖蹭啊蹭,最後幹脆就蹭到火爐邊和他一起等了。

反正廖雁那麽大的人,難道還用人照顧嗎?如果想走的話,那立刻就走好啦!

昨天她還因為多了一個跟自己搶飯吃的人而不開心,但恰恰就是因為這個討厭鬼把自己劃了一刀,流了一點血,所以她今天才有燉雞吃……

忽然,就覺得他好像也沒有那麽討厭了。

不過,就算他不來,如果自己想吃雞的話,書生應該也會做的吧?白星偷瞟著孟陽昏昏欲睡的側臉,認真思考著。

日頭終於徹底從東邊的地平線爬上來,不緊不慢打開百寶囊,從裏面釋放出陽光。

銀白色的大地重新籠罩在太陽的照耀下,亮晶晶一片,晃得人眼睛生疼。

不可以盯著看太久,不然眼睛會花掉。

暴雪過後,鎮上的房屋都成了小蘑菇,頭頂白色傘蓋,看上去圓滾滾的,很有一點可愛。

路邊的枯樹也都披了一層窄小的白衣服,真的只有細細的一條呀,被調皮的小麻雀輕輕一踩,就撲簌簌掉光了。

等待的時光太過漫長,白星甚至還利用空閑時間堆了一個等人高的雪砂煲呢!

唉,可惜裏面沒有燉雞……

臨時在廂房蹭住的廖雁滿心歡喜,覺得這個書呆子雖然不太討人喜歡,但心還不算壞,知道拿了人家的錢就做點好吃的,於是一邊流著口水,一邊翹著二郎腿等開飯。

然而左等沒人來叫,右等沒人來喊,廖雁漸漸覺得不對勁。

為什麽外面分明已經有了碗筷磕碰的聲音,卻還沒有人來叫自己?

廖雁一咬牙,自己推門出去。

白星和孟陽聞聲擡頭,俱是一楞,哎呦!

忘了還有第三個活人了!

跟廖雁對視片刻後,白星沈默而堅定的將整個砂煲挪到自己面前。

我的。

廖雁忽然頭暈,也不知是因為失血過多,還是氣的,或是餓的。

“我的雞!”

白星摟著砂煲的手緊了緊,低聲堅定道:“我的。”

孟陽非常短暫的猶豫了下,覺得還是遵守承諾比較好。

“這是給星星的,我給你煮碗面吧?”

昨天說好了給星星燉雞補血的呀。

廖雁難以置信的瞪圓了眼睛,“分明我流的血比較多好嗎?”

明明就有燉雞,你竟然讓我吃面?而且你們還拿了我的銀子!

孟陽有片刻心虛,但對上白星充滿鼓勵的眼神後,卻又信心大增,“是……是你自己願意的啊,故意不包紮,又怪不了別人!”

他小聲嘟囔道。

這死書呆子吃了熊心豹子膽嗎?

廖雁怒極反笑,伸手就去腰後摸刀。

我刀呢?

白星心滿意足吸幹凈一根雞腿:真的是吸食哦,因為這雞真的燉得太爛啦,根本就不用咬,只要嘴巴輕輕一吸,肥厚的肉就會乖乖飛到舌頭上,再微微一抿就化掉了。

還有那個湯哦,因為中間被撇去了浮油,所以清清亮亮的,一點都不膩,還有一股紅棗和枸杞的甘甜味道,她覺得自己可以一口氣喝三大碗呢。

忽然富有的白星再看廖雁時,也不知怎麽,失蹤已久的同情心竟意外冒了出來:好像有個小人兒在她心裏說,唉,星星,那個人真的好可憐哦,要不然我們分他一點吧?

要分嗎?

白星為難的看著砂煲,“其實也不是很多呀……”

她一頓就可以吃得完。

大不了吃撐一點嘛。

大冷天,飽飽的吃一只燉雞是多麽享受的事啊,只是這麽一想,她就覺得渾身三萬六千個毛孔都舒服的打開啦。

但……畢竟是朋友嘛,而且他這樣子看上去真的好慘吶,那個小人又勸。

白星進行了好一番痛苦的掙紮,終究分享的想法占據上風。

她又拿了一只碗出來,非常慷慨大方的分了一只……雞屁.股出去。

唉,我真是個非常講義氣的人吶。

廖雁氣壞了,顧不得頭暈拍案而起,“你什麽意思嘛!”

當老子好打發嗎?

白星立刻把手按在碗上,竟然帶著幾個期待的威脅,“那你到底吃不吃?不吃的話,我拿走啦。”

快點,快說你不吃!

廖雁:“……”

良久,他憋憋屈屈坐下,“……吃。”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