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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費明議,我喜歡你,你喜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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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 一切似乎塵埃落定。

費明議讓律師送至商場停車場,與他道了別。

邊上,孟遙披著他的西服站著, 神情委頓。她低著頭,眼中有淚, 臉色依然蒼白,至始至終沒有說過一句話。

是又把自己層層包裹起來的樣子。

停車場裏已經沒有什麽人, 空蕩蕩的, 一片寂靜。

費明議看了她半晌, 攬著她走向車門,“回去吧。”

孟遙嘴唇動了動, 想要啟齒,重若千鈞。

所有事情好像已結束, 那些痛苦和不堪依然縈繞在心頭, 不曾散去。

她像是失了言, 一個人站於廢墟中, 面對著所有風霜雨雪,滿心荒蕪, 再不能有任何回應。

路上車流稀少, 夜裏十一點半,只有路燈昏黃。

孟遙垂著眸, 任由燈光在她臉上明明滅滅, 淒清又孤寂。

費明議目視著前方, 左手扶著方向盤,只將右手握住了她的手。

她的手纖細,五月的天又帶上了涼,他一點點捂著, 從指尖到手背,最後全部捂住。

仿佛要給她所有的溫度。

孟遙看著,眼睫又沾濕。

腦海裏浮現的是那些話語。

二十分鐘後車子停下,去的是她的公寓。

費明議拿好裝有藥品的袋子鎖好車門,帶著她走向電梯。

有人丟垃圾回來,正好同乘,看著孟遙雙眼通紅一臉頹然的樣子不由多看了一眼,費明議只又緊緊的握住了她的手。

到了樓層,費明議開了門,室內一片安靜。

鑰匙放入托盤時發出清脆的聲響,有風從陽臺上未關的窗戶裏吹來,暗香盈來——那是兩天前他送給她的一束花。

門關上,從鞋櫃裏拿出一雙拖鞋讓她換上,又說道:“時候不早了,洗漱一下早點睡吧。”

說著,脫下披在她身上的西服外套掛在架子上,拉著她的手往洗手間走去。

沒有要走的樣子。

發生了這麽多事,他自是不可能就這麽離開。

洗手臺前,費明議清洗著她的左手。洗完,擦幹,又抽了張面紙,擦拭著她右手的酒漬和血痕。

醫院的時候右手上已經被清理了一番,到底還留有殘痕,大半個手掌已被紗布包起,紗布外,手腕上和指尖,還有殷殷痕跡。

費明議輕輕捏著她的手擦著,細細的,仿佛擦著一件再寶貴不過的東西。

等到擦完,又從架子上拿了瓶卸妝水。她的洗護用品並不多,全部都放在了洗手臺上。

打開蓋子倒了些在卸妝棉上,將她遮著眼睛的碎發捋至後面,看了看她,又開始給她慢慢擦去臉上的妝。

男人的手掌溫熱,鏡子裏,孟遙始終垂著眸,熱淚已盈眶。

所有的舉動都是溫柔,幽閉的空間,那些嘈嘈雜雜都退卻,那些話語就變得格外清晰。

“你小子也真行,女人被看光了都不介意……”

“我說呢,當年莫名其妙打了我一頓還搶了我手機……”

“樾哥,就是這小子,把我手機給搶了,我說是為什麽呢,我那上面可還有一段她視頻呢……”

“……”

費明議一點點給她擦著,孟遙顫了顫雙眸,終於有了回應。

“我自己來吧。”她伸手想要接過他手中的東西。

費明議沒讓,只道:“我來吧,手疼。”

孟遙心顫動,牙齒咬緊。

她的妝很淡,薄薄一層粉,輕輕就能擦去。

露出原本的皮膚,白而細膩。睫毛很長,根根分明,微微垂著,掃下一層隱忍易碎的陰影。

眼角是一個細小的凹痕,那是從前那顆淚痣的位置。

費明議從沒問為什麽,心細如他,答案早已不言而喻。

他只是從上面擦過,細致又溫柔著。

等到他擦完,將卸妝水放回原處,孟遙終於又開了口。

“你早就知道了?”她輕輕問道,聲音在這深夜中格外破碎。

知道什麽?知道她當年脫下的一件件衣服……

費明議正要取下一條毛巾,聽到這話頓住。

半晌,回了聲,“嗯。”

“什麽時候去的北城?”孟遙又問。

“十年前。”費明議回道。

眼淚再控制不住的滑落。

十年前,她回到教室,給他留了最後一句話離開。

他看到了,沈默了很長時間。

所有人都猜測她是轉學了,他知道,她是發生了什麽。

後來他去過她家,已經人去樓空。鄰居告訴他,房子已被賣掉,舉家離開了。

沒人知道發生了什麽,他知道她是北城人,打電話詢問了下北城最近發生的事,然後在五一假期第一天,一個人買了票去了北城。

北城很大,他曾經來過幾次,參加全國數學競賽,他不知道該去哪裏找她,打過電話,已經關機。

知道她曾經就讀的中學名字,就去了那附近。

然後,在一家餐館隨便解決自己的午餐時,他聽到了後桌人的對話。

“這是孟時煙?”

“對啊,正點吧!”

“她居然真把衣服脫光了!”

“還不是為了救她老爸!你看她這身材,絕不絕!就這一脫,五百萬呢!當時我們好多人在場,都看到了!”

“真沒想到啊!她這是哭了嗎?”

“哭慘了!你都沒看到!她也活該,之前那麽傲,那麽多人追她,鳥都不鳥!”

“你再讓我看看……”

“看看就看看,可別跟別人說啊,當你是兄弟才給你看的,現在可就我這有了!”

“不說不說,你把進度條拉前一點,對對,就這裏,我靠,這身材……”

“是不是,是不是……”

“……”

後桌那些汙言穢語不停出現在耳邊,他默默吃著桌上的菜,眼神已是肅然。

他什麽都沒說,只是等著他們吃完飯離開,跟了上去。

他們去了游戲城,去了燒烤街,等到晚上六點,分開。

他跟上其中一人,跟著他上了公交車,跟著他走向一條無人的小路,然後,攔在了他面前。

他問他:“你誰啊?”

他沒說話,抄起手上的木棍就朝他狠狠的打了過去。

他被打得很慘,跪在地上,頭破血流,涕淚橫流。

他終於停止了手上的動作,然後在他的哭饒聲裏拿出他口袋裏的手機。

點進相冊,找出視頻,拉著看了一眼,按下刪除,然後隨手扔進一旁嘩嘩流淌著的河裏。

夜幕已經降臨,他轉身離開,扔掉了手中的木棍。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這麽做,就像不知道他到底為什麽要來這裏。

如今來龍去脈他已弄清。

少女在他本子上落的那滴淚也終於有了原因。

後來他又找了找,沒找到,也就離開了北城。

沒有立即回到蘇城,而是先回了寧城,托人打探了一下她的事,得到的結果,據說父親已經去世此案全部了結,她也跟著親戚已經離開。

他得了答案,也就放下,回到蘇城繼續上學,繼續平平常常的過著他的高中三年。

之後依然有人給他寫情書,依然有人將他攔下說“費明議,你好,我可以認識一下你嗎”,可是再沒有人纏著他。

他卻總覺得少了點什麽,仿佛哪裏缺失了一塊。

那張空著的桌子後來也被搬掉,那個人徹底消失,再不留下任何痕跡。

可是那滴淚,卻像是永遠留在了心上。

那年四月最後一天,少女跟著外婆南下前往康城。

無人知道,那年五月,少年北上。

……

費明議用毛巾給孟遙洗完臉,又輕聲說道:“今天太晚了,就不用洗澡了,我去給你睡衣。”

孟遙站在那,眼淚落下。

那些過往在眼前一頁一頁的過。

在一片荒蕪中,她似乎又看到了那一絲的光。

她一直以為那些年的喜歡只是一場空,可他給過她回應。

她也一直以為他不知情,可他早已知道。

他從沒說起過,那些往事只字未提。

是可憐她嗎?

是覺得難堪不忍去提嗎?

他後來對她的那些好,又是出於什麽呢?

同情?

還是什麽?

十年的沈沈負重壓得她喘不過氣來,眼前卻又是他對自己的那些細致溫柔。

她擡起頭來,眼淚婆娑。

費明議走出過道去拿東西,身影在過道燈下幽暗又深邃。

“費明議——”孟遙望著他的背影,開了口。

費明議聞言,頓下腳步轉過了身。

孟遙眼淚落下,哽咽半晌,說道:“我喜歡你,你喜不喜歡我?”

十年信念早已潰散。

那些赤誠和莽撞也全部崩塌。

可是現在,她像是又積攢出了一點孤註一擲的勇氣,願意去嘗試一下,願意去觸碰一下。

她還是那個小孟,知道他對自己好,就不願辜負。

十年流光在眼前走過。

隱約有個少女再問:“費明議,聽說你單身了,你能做我男朋友嗎?”

費明議看著她,眼神顫動,像是等這句話等了好久。

“孟遙,”他站在玄關的盡頭,露出了一個笑容,隨即張開雙臂說道,“過來。”

過來,不要再站在過去的陰霾裏。

過來,不要再把自己封閉在那個層層厚重的繭裏。

往事已去,一切從頭來過。

孟遙一瞬間淚如雨下,她低下頭,哽咽著,再擡起頭時,費明議依然張開雙臂等著她。

“孟遙。”他又喊道。

孟遙抿緊了唇,淚水模糊視線,卻終於向他走了過去。

玄關過道很短,她一步步向他靠近。

走至他的跟前,她又伸出雙手輕輕抱住了他的身體。

男人的身體硬實有力,他的身上,是她從未感受過的溫度。

她不自禁的揪住他的衣服,眼淚洶湧淌下。

費明議早已將她環住,托著她的頭將她摟得緊。

他的眼眶也有些泛紅,親了親她的發間,只又輕輕說道:“孟遙,再不在一起,我們就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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