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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新天王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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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德烈轉過頭,盯著自己斜後方的球。它先是爬到了最高點,原地停頓了半秒,然後又極快地倒回來了,而且越來越快。接觸到地面時依舊是往下旋的狀態,和地面摩擦發出噝噝的聲音,似乎還能看見具現化的白霧。

在這個過程中,安德烈從始至終都站在原地沒有動。場邊的拍照聲和閃關燈不可抑制地響成一片,他就只是站在那裏,臉上慢慢地露出了一個會心的笑。在他想清楚發生了什麽以後,緊跟著冒出來的念頭不是勝負,而是維恩肯定會極度嫉妒他。在這種突破極限的時候,站在不二對面的並不是別的什麽人,正是他自己!

賽場裏的風越來越大,吹得兩人的運動衫都鼓成了弧形,像前行中漲得滿滿的船帆。雨點夾雜著風勢傾瀉而下,比賽只能推後。然而這已經不重要了,結果也已經不重要了。

與此同時的日本東京。越前南次郎美滋滋地喝著他的清酒,一手還拿著他的雜志舍不得放。現場直播的比賽因為突如其來的暴風雨而暫停,卻絲毫沒有影響他的心情。

一個半大少年坐在他附近,標志性的白色帽子遮住了貓眼裏熊熊燃燒的戰意。“還真是差得遠呢!我也要參加職網!”

南次郎用微醺的目光看了他一眼,少見地沒有出言潑冷水。不管是不二也好,自家少年也好,運氣都比他自己好得多了。他的時代,能與他匹敵的對手求而不得,最後只能早早退役;而現在,世界網壇上有那麽多那麽好的青少年,還有什麽能比這件事更美好的?

而另一場半決賽,弗勞爾和手冢又上演了一場持久戰。弗勞爾狀態回籠,基礎就比手冢高出不少,還有比賽經驗。不過手冢仗有天衣無縫之極限,頹勢不算很明顯。結果是3-2,盤盤都打到了七局。接連兩場比賽都這樣,有評論說他們很可能成為繼維恩和安德烈之後網壇的又一對最勢均力敵對手。

於是,阿瑟-阿什中央球場迎來了網壇的年度最輝煌時刻,也可能是歷史最輝煌時刻。因為如無意外,不二很可能在這裏達成他金滿貫的最後一步。這場美網決賽眾所矚目,史上最年輕的球王將譜寫歷史新的一頁,在這裏的所有人都即將親眼見證新世界紀錄的誕生。

比賽開始之前,不二站在場邊上檢查球拍。如此重要的一場比賽,不二家的人幾乎全體出動,而跡部家的也一樣,還都定了貴賓席,結果他們兩家家長的第一次大規模見面就趕在了這個關鍵時刻。對此跡部很不爽,因為這就意味著他必須從中介紹斡旋什麽的,就不能一直待在球員準備區裏看不二比賽了。“本大爺相信你!”他在上觀眾席之前對不二說。

附近,許多記者被攔在警戒線之外,他們都想在賽前搶到第一手采訪。不二抿著唇,一點兒也沒註意,整理好拍線以後往對面看去。羅傑-弗勞爾也保持著他一貫的沈穩面容,動作鎮定,顯然已經從奧運會的陰影裏走出來了。

例行五分鐘的賽前熱身,雙方都打得中規中矩。雖然這是他們倆第二次對上,但是你來我往得依舊很謹慎。不二上一次贏了,但他知道弗勞爾正處於他職業生涯的上升期,打法和球技都在一天天地完善進步,所以肯定要小心對待。當然了,對手在進步,他自己也不會在原地踏步的。

“你的蜂鳥我很欣賞,不二。”就在比賽正式開始前,弗勞爾突然沒頭沒尾地說了一句。“新開發的嗎?還是被逼出來的?”他音調平穩,直到最後才有了點沈下去的意味。

不二看他,想了想。弗勞爾這是從他的上場比賽裏看出什麽了?他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而是說:“機遇正好。”

機遇?在體力即將極限的時候正好刮那種風的機遇嗎?弗勞爾皺了皺眉。他本來認為,如果是新開發的,那就說明了不二超乎常人的潛力;而如果是被逼出來的,這效果就要稍微打個折扣,但依舊說明了不二深厚的實力,還說明了自己在球場上對他的威懾力有限。結果回答是機遇……是說機遇只會留給準備好的人嗎?反正如果實力跟不上的話,風怎麽刮都沒用吧?

嘖,白問了。弗勞爾一下一下地拋著他手裏的球,不管是怎樣,他迎頭趕上就對了吧?

很快,不二就發現,弗勞爾的反手位比半年多前好多了。想再像以前那樣抓住這個弱點打的話,實現起來更有難度。還有海神之怒,準備時間變得更短而更具有隱藏性,只可惜還突破不了他自己的蜉蝣籠罩。蜉蝣籠罩這招實在太好用了,想在旋轉上勝過他,只能在基礎旋轉技巧上全面超過自己才有可能。弗勞爾最大的進步還是在比賽節奏的操控上,以前是有規律的快慢,現在完全是無規律狀態;而且前後左右變化極快,攻擊點很難預測,速度則更上一層樓。

短線飛快,長線後場,扣殺有力——不二回過味兒來,眼睛亮了亮。他見過弗勞爾的這招數,在他後期的比賽裏。這招的優勢很明顯,長短結合,掌握比賽節奏,讓對手疲於奔命。這依靠選手掌握比賽局勢的基礎之上,無論是小球還是長球,都有可能成為得分點。在球場上的對自己和對手精神狀態的洞察力就成為了一項非常重要的因素,因為能做到這點的人幾乎都是久經沙場的老選手。弗勞爾的這項技巧在成熟時期相當具有威脅性,只不過現在他還年輕,不能做到完全地掌握和預測不二的想法以及接下來的可能球路。

“哇,長球!”弗勞爾發了一個長斜線球以後迅速上網。

“跑位太快了!”不二倒著往後連退好幾步,揚手直球。

“馬上變了扣殺!”弗勞爾已經跑到了網前,從很低的高度往下壓拍子。

“這網前橫削,角度還是那麽刁鉆啊!”不二早就看出了他的意圖,早在回球之時就開始帶球往前,對於很快又飛回來的網球反手一拉。球擦著網落到了對面,貼著中網斜滾了下去。

賽場上兩人一來一往,觀眾們時而讚嘆時而震驚。

不過就算這樣,單純的招數威力也已經初見成效。弗勞爾這招在以後被媒體稱之為加榴炮,它是加農炮和榴彈炮的集大成者——加農炮發射仰角較小,彈道低平,炮彈膛口速度高;而榴彈炮彈道較彎曲,彈丸的落角很大,接近沿鉛垂方向下落。這就意味著弗勞爾在使用這招的時候,既能打平球又能打高球,既能削小球又能轉扣殺。弗勞爾比之前早兩年顯出了新招數的雛形,想也知道是什麽原因。

不二看出端倪以後愈發小心。弗勞爾對持續起效的招數有偏愛,只能在節奏被操控之前打死他的回球,或者反過來把局勢緊緊地握在自己手裏。首選當然是後者,穩妥而有效。誰也不能保證弗勞爾不會在比賽裏突然領悟到某個真諦而馬力全開什麽的,適當蓄力才是正途。

所以,弗勞爾前場平球,不二就回他一個後場旋轉;弗勞爾網前小球,不二就一拍挑高——他開始反擊了,反正哪兒麻煩往哪兒打,要疲於奔命也肯定不是他。

“周助挺有頭腦。”跡部智子坐在貴賓席前面,下了一個斷定。她雖然不打網球,但是思維清楚,相當擅長觀察分析局勢。之前她也見過不二,只覺得進退有度溫和知禮,不過在現場看不二比賽還是第一次。

“那是自然,老爺子親自看過的還會有問題?”一邊的跡部景仁一聽就眉開眼笑,仿佛兒媳誇的是他似的。他有預感,這絕對會是歷史性的時刻,讓管家去訂票的時候才知道,有這種預感的不止他一個。“不錯吧,伊薇特?”他又轉頭去詢問自己的老伴兒,一臉邀功的表情。

雖然後者年紀大了,但那雙湖藍色的眼睛依舊非常美麗,看得出年輕的時候一定是個美人兒。“還不是惦記著你的生日禮物?”伊薇特好不容易分給他一句話,又拉著不二由美子和不二裕太的手繼續家長裏短,完全無視跡部景仁瞬間哀怨的神情。早就知道不二家的孩子都討人喜歡,他帶老婆過來果然是個大失誤!再一看,智子和淑子不知什麽時候也開始嘮家常了……

兩個大忙人爸爸坐在後排。他倆從沒見過,跡部給他們介紹過以後,還頗有一陣子冷場。最後還是事業打開了話題,不二雅紀剛從北非轉了一圈回來,而跡部景明正打算進行一個跨國天然氣合作計劃,打開跡部財閥在能源領域的突破口。來自不二的政策預告實在太準了,他不抓緊先機就太有愧於跡部家一貫的理念了。結果兩人在多個觀點上達成了一致看法,頗有相見恨晚之感。

前面談話拉感情,後面談話拼事業——雖然相處意外地融洽,但落到沒人搭理的跡部還是很想怒吼一句:你們真的是來看比賽的嗎?

所以在比賽進入白熱化階段的時候,依舊是跡部第一個發現不對。弗勞爾的基礎技巧幾乎是瞬間有了大幅度提升,力道旋轉攻擊速度達到極限狀態,回球有幾次還借了風勢,顯而易見地進入到了無我之境。是不是天衣無縫之極限還不好說,因為弗勞爾畢竟之前從沒顯示過這方面的跡象。

對此,不二先是驚訝,後是微笑。他握緊球拍,全神貫註地打回一個個球。之前他果然料中了……弗勞爾到底進入了一個什麽狀態,不二不知道,也不想花心思饋沒有最高,只有更高。

極限什麽的,不就是用來超越的嗎?

他只要打回去就好,只要一直向前就好。

汗水飄灑在空中,觀眾的歡呼、周圍的影像似乎都在離他遠去。視野裏只留下那一點黃綠色,似乎也只能聽見它所帶起的風聲、落地聲,還有與手中的球拍碰撞的聲音。這種感覺如此美妙,讓人只想再一直這麽打下去。

僅僅是網球,而已。

僅僅喜歡它,而已。

安德烈-阿斯拉澤維安坐在貴賓席上,從頭到尾認真看完了決賽。態度和他一樣嚴肅端正的不在少數,比如說羅德-朗,比如說拉斐爾-努涅斯,比如說幸村和德川,再比如說諾瓦克-德布斯,更不用提更多的、在世界各地看著現場直播的熱血沸騰的少年們。

“你準備今年退役了嗎?”有記者這麽問他。

“不,雖然我年紀大了,但還想再打兩年。”安德烈笑著回答。

真的很想親身看著他們成長,那些像雨後春筍一樣冒出來的、不到二十歲或者剛二十出頭的新人們。舊的時代已經過去,新的時代已經到來,而這個時代是屬於他們的,是屬於這一群年輕人的。

經此一役,《紐約時報》對於美網的報道和後續的采訪被眾多媒體廣泛轉載,最吸引眼球的是不長的標題——“神者蒞臨:新天王時代”。

這是最精辟的總結,也是最美好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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