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安德烈到羅傑，從拉斐爾到手冢，都無一例外地瞪大了眼睛。手冢噌地一下站了起來，他從來沒有這麽失態過。然而大家都沈浸在震驚中，沒有人註意到。就連他自己，那一瞬間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眼睛裏只有撲倒在地面上的人。不二……打回去了……這樣一次次不服輸的勁頭，原來才是不二的真實面目嗎？

拉斐爾好不容易回過神，率先鼓起掌來。他前一秒還在想，羅德的彩虹根本打不回；結果後一秒，事實就證明他錯了。他想絕大多數人的想法都和他一樣，然而不二卻打破了人們的慣性思維。在強大的壓力面前依舊不退縮，而完美的防守在某種意義上就等於淩厲的進攻，不二看起來完全不缺乏求勝的意志和熱情。相比之下，自己的球風就有點耐力有餘冒險不足的感覺了。

而羅傑則在心裏分析另一種可能。雖說羅德此時的發球與他巔峰狀態時沒有很大差別，但是反應速度已經沒有那時那麽銳利了；也就是說，技術仍在，速度不覆，不然很有可能截住不二的回球，那這一球的變數又增加了。不過不管怎麽說，不二打回了彩虹是事實，他在這三球間表現出來的縝密思維和與之相匹配的反射神經，不由不讓人嘆為觀止；再考慮到他這樣的年紀，稱之為天才毫不為過。羅傑抿著唇，也一下下地鼓起掌來。他似乎已經可以看到，新一代的網球巨星正在冉冉升起。

最前面的安德烈半張著嘴，好不容易才合上。他現在終於明白了，這就是維恩上次想讓他看的原因。經驗技巧、精神狀態都是超一流的，假使不二再大一點，真的很有可能實現維恩的那句話——天知道，他本以為那只是開玩笑而已！

再反觀場內。“太好了！”羅德-朗先是一楞，繼而哈哈大笑。他等這個時刻已經等了三四十年，終於被他等到了！

不二從地上爬起來，灰都沒拍：“您……”怎麽不接？是身體已經到極限了嗎？他自己的回球他自己清楚，只是勉強打回去而已；羅德只需要一橫拍就能直接揮向後場，不說直接得分，至少能讓他疲於奔命。然而羅德沒有這麽做，完全不符合他一貫的風格——能打回去的球他肯定會盡全力打回去的。推論下來的結果只有一個合理解釋，手臂撐不住了。

作為縱橫網壇十幾年無人能敵的對手，彩虹這樣的終極必殺技羅德也不能頻繁使用；因為它要求的是網球選手全方位的素質，從臂力到視力，從場上時機的選擇到做出精確的判斷，從恰好的跑位到控制下手的力量角度……每一點都要正好，成就球場上榮耀的同時，對身體的消耗也非常大。羅德朗之前也不過在決勝局用用，從沒見過他連著發三招，不二會擔心也是自然的。

羅德用右手按了按左手，感覺手臂已經酸得不行了。換做是他全盛時期的時候，體力肯定不會消耗得這麽快。他也不逞強，大大方方地承認：“看起來的確是老了啊！”他把球拍換到右手，“半途而廢不是我的風格，所以雖然右手並不是慣用手，也能堅持到打完剩下的球吧？你覺得怎麽樣，不二？”

不二默默地點了點頭，也把自己的球拍從右手換到了左手。羅德這樣磊落的氣度，不愧是一代網球巨星。他不認真是對這場比賽的侮辱，也是對自己偶像的侮辱。“那我可就是占便宜了吶～”他出聲提醒道，“我可是貨真價實的二刀流啊～”

果不其然，換了左手的不二攻擊愈發銳利，更不用提防守了。鳳凰回閃、麒麟落地、白龍……絕招疊出，讓人看得眼花繚亂。超技巧型的球風本是羅德所擅長的，但他常用的左手暫時不能使，這無疑大大影響了他的發揮。在這種情況下，不二連扳五分，7-5勝出。

“幹得好，不二。”羅德在網前直起身。不二的最後一球是掛網球，去撲能接到，但這對於他現在這樣的身體條件來說，顯然是不被允許的。“我聽說中國有句老話，江山代有人才出，想來用在這時實在是太合適不過了。”

不二沒有笑，態度很認真：“我記住了。”羅德-朗在花甲之年和他打這麽一場比賽，無非也是為了親身驗證前進的歷史。登頂並不是最終的目的，那後面有、而且是一直都有更高更遠的目標，前進的腳步永不停止。

“果然，我還是覺得你不像一個少年啊！”不迷惑也不迷茫，完全地理解了他剛才一時的感嘆。“不過，像誰也不能像武士，”羅德用一種開玩笑的語氣說，“我們要有適當的冒險精神，但不能總是在冒險。”

不二忍不住笑了。“您也覺得武士退役太早了嗎？”他敢打包票，越前南次郎這時肯定在哪個旮旯裏面看他們呢！

“難道不是嗎？”羅德反問道，“他比維恩大不了多少，而維恩去年才退役，更不用提安德烈了！”

“這都不是問題，維恩肯定會一償所願的——他們不是馬上就要上場了嗎？”

兩人之前從沒搭檔過，此時一老一少開玩笑倒是開得挺歡。而門後的陰影裏，越前南次郎腳下一滑，差點打了個趔趄，又趕緊站直了。才兩年不到，不二就已經能做到這種程度了啊……南次郎依舊記得，在前年櫻花節時第一次見到的少年，從五臺機器前面回過頭來的樣子。之後便是時不時的切磋，每次不二都能給他帶來新的驚喜。少年，保持著這樣的姿態走下去！越前南次郎愉快地笑，回國他就繼續敦促龍馬去，誰讓不二逗起來完全沒有成就感呢？不，他還得再找不二切磋，就算不為了羅德的彩虹，也得防止他無聊得連《花花公子》都看不下去的時候出現啊！

球員休息室裏的維恩也被場上這樣的發展震驚了。去年他已經看過一次不二的比賽，現在才過了四個月，不二的水平提升真讓人刮目相看。不過也是，以他對場上局勢的精確把握和飛速的反應神經，缺乏的只是隨年紀增長而加強的體力。至於本應該和年齡更有關的經驗，從不二的臨場表現來看，他顯然並不缺乏——那種冷靜和游刃有餘是裝不出來的，也許他應該誇讚不二天賦異稟？維恩沒想太多，因為馬上就輪到他上場了。

全場早就沸騰了，這一次持續得很久。

“真的是二刀流……”

“兩只手都能應用自如，和武士一樣……”

“這孩子簡直就是一個天才！”

就算是在白天，閃光燈依舊多得讓人招架不住。敬業的記者爭先恐後地擠到賽場邊上，想獲得第一手資料。隨場醫生要給羅德-朗的左手做檢查，以防萬一；不二跟著去醫療室了，他對留下來接受采訪一點興趣也沒有。八卦新聞沒有了，但是僅僅這場比賽就可以寫出許多精彩的報道。最簡單最平鋪直敘的描述都能獲得眾多註目，更不用提經過各大知名媒體的潤色了。

“出乎意料之外的，羅德和不二打了一場極其精彩的表演賽。實話實說，除了雙方都已臻化境的網球技術之外，可觀賞性也相當地強。”這是來自CNN的報道節選。

“簡直是神乎其技，無論是在哪一方面而言……我們已經詞窮了，他們把網球變成了一種高雅藝術！賞心悅目！”一向嚴謹的BBC這次也不吝誇讚之詞。

第二場比賽，越前南次郎又一次橫掃維恩-豪斯。他果然實現了他說過的話，不放水。那種嫻熟的技巧，不由得讓人懷疑他是不是真的退役過。不過相比之下，顯然還是不二的報道更有噱頭，天才少年希望之星什麽的，帽子一頂頂地往上扣。轟動背後就是顯而易見的商機，Nike和Wilson都派人去聯系不二，希望他給他們的鞋子和球拍做個代言廣告，不過這已經是後話了。

為了準備表演賽，不二這次沒有參加澳網的青少年組比賽。顯而易見的，在他出了這麽大一個風頭之後，再去參加青少年組的比賽就顯得不怎麽合適了——不過話說回來，至今為止他也只參加過美網青少年組的比賽而已。不過他仍然留在墨爾本直到澳網結束，並被維恩邀請一起去看決賽，安德烈最終拿到了冠軍。而越前南次郎早已經回日本了，能請動他參加表演賽就已經是一個很大的收獲，所以沒人強留他。

不二回到東京時已經是如月初。學校的春季學期正好開始，不二毫無懸念地成為全青學的風雲人物。當然了，他的影響力肯定不止在青學內部，從東京都到全日本，幾乎沒人不認識他的。不二之前經常陪由美姐逛街，現在這件事是肯定做不成的了，還得拜托姐姐上下學接送——因為他無論在什麽地方被人認出來，立刻就能造成交通堵塞。來自世界各個角落的信件雪片般地堆滿了不二家的信箱和學校裏的鞋櫃抽屜，裕太周末回家時還黑著臉拎著一大袋要求幫忙轉交的。求簽名的，求合照的，求認識的，求交往的……什麽類型的都有。還好家庭電話和私人手提都不在公開的範圍之內，不然非得不二家的人非得全體崩潰不可。不二只能拜托朋友們對此守口如瓶，然後在某天被記者堵住的時候很認真地表示他要備戰升學考、請給他留一點覆習時間。

不二由美子對此表示了充分的理解，用她的話來說就是：“周助只是陪我去趟簽售會就會被雜志要求當平面模特，現在知道不僅僅是外貌而已，還不得全瘋了？”可謂是相當一針見血。

與此同時，U-17新的一軍也結束了海外遠征回國，由於升學考的緣故，在接下來的一個半月時間裏都不會有集訓。跡部看新聞看得一肚子火，他之前很糟的預感居然成真了——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覬覦他的周助呢！所以一回國就馬不停蹄地直奔不二家，結果正好看到他心心念念的人被一群熱情得過分的女孩子堵在拐彎處，一臉無奈的笑——大少爺徹底爆了。他吩咐司機橫沖直撞地開過去，直把一群人嚇得紛紛後退。不二遠遠地就認出了他的車，極其配合地在跡部打開車門的瞬間跳了上去，留下一句抱歉。

“啊呀！剛才那好像是跡部君？”不要懷疑，花癡路人甲正是冰帝的學生。她還不知道她僥幸逃過了一劫，因為大少爺實在太生氣了，沒認真看一群女孩子到底都是哪些學校的……

“好像英雄救美……雖然不是很恰當，但是真的好養眼啊！”花癡路人乙也看見了跡部的一個側臉，已經忍不住開始腦補了。

“那個，我正好搶拍到一張……”路人丙補充了一句，頓時就被人頭淹沒了。她用的是拍立得，雖然不是很清楚，但抓的時間很好，質量也很好——把她們都照糊了，只有不二和跡部的臉是清楚的。不二笑得很開心（那是如釋重負啊姑娘們），跡部和平時一樣端著一副高傲的臉（其實都快爆發了！）。

“果然好養眼！拿去多覆印幾張吧！”路人丁提議。

“話說回來……我們冰帝學園祭裏的歌劇錄像呢？沒道理沒有啊，跡部君和不二君一起上的……”受到照片啟發，路人甲突然靈光一閃。

“什麽什麽？”一群人都圍了過去，那熱心勁頭，根本看不出剛剛還為了不二的合照差點打起來。

這個小插曲的結果是，某個後援團橫空出世，遍布整個日本島，人數眾多聲勢浩大。

當然不二此時還是不知道的，他正在被跡部恨鐵不成鋼地教育：“以你的身手，怎麽會被她們圍住的，啊嗯？”

“最早只是一個人來找我啊……”不二也很無奈，“我也不知道，突然就變成了一大堆人。”都是女孩子，又沒有惡意，他要怎麽辦啊，肯定不能把她們都打跑吧？

跡部咬牙切齒。他知道不二說的是實話，也知道那撥女孩子肯定是約好一起的。剛來就碰到這麽一幕，那第二幕、第三幕呢？而且可以想見，這是完全可能發生的。跡部越想臉色越黑，到最後直接拍了板：“周助，這樣太煩了，本大爺給你派幾個保鏢！”他看見不二想說什麽的樣子，急忙補充道：“不會讓你看見的！”但是一定要在暗處趕走那些對周助有所圖謀的人！周助是他的！不過這點光有他一個人知道可不行，他要讓所有人都知道！情人節又快到了，跡部很快就有了一個主意。

於是和上次網球祭一樣，跡部大爺華麗的請帖又一次送到了各個學校網球部成員的手裏。這次的範圍擴大了，不止關東地區，近畿、九州、沖繩等地都有，範圍覆蓋所有成功晉級全國大賽的學校和東京都本地的學校。所有人一看標題就無語了，在三年級們都在緊鑼密鼓地迎戰升學考的時候，跡部居然還有心情弄什麽網球音樂祭！

先來說說青學眾人的反應。

“音樂祭，組樂隊的耶……好想去……可是考試怎麽辦？”菊丸在去與不去之間搖擺不定。他最近快被題海戰術打敗了，英語什麽的好煩好煩！

“好像挺有意思的樣子吶～”不二一如既往地微笑。他的目光落到擬定的舉辦日期，笑容更深了。

“大家去的話，我就去。”河村一般情況下都不會掃大家的興。

“話說回來，跡部應該是保送直升冰帝高中部吧？怪不得這麽……”桃城本想說閑的沒事做，結果一不小心瞥見不二的笑容，馬上就把後半句吞進了肚子裏。太大意了，以不二前輩能和跡部打出那麽完美的雙打來看，那兩人的關系應該是鐵到不行吧？說跡部壞話沒關系，但如果因此被不二前輩惦記上，那可就大大地劃不來了。

越前一眼就看出來他在想什麽，不由得撇了撇嘴：“桃城前輩還真是差得遠呢！”

不二好像知道什麽的樣子……乾看著桃城死命按著越前的帽子，也聰明地沒把猜測說出來。“我去！肯定能收集到很多很好的data！”

只有大石從最正常的視角考慮了這件事：“啊，還是去吧，以網球的名義的話，很多人都會是最後一次見了吧？”他自己就是個典型的例子：已經聯系好了醫學院校，以他的成績穩穩當當地上。

“大石……”菊丸現在最聽不得的就是這類話題，跺了跺腳：“我決定了！我也要去！”

三年級都決定了要去，可去可不去的低年級們就隨大流了。

再來說神奈川，真田的嚴謹風格使他在看到明顯出自跡部手筆的請帖時就保持著皺眉的狀態。“在這個時候還要搞大型活動，真是太松懈了！”

“我倒覺得挺有意思的，”幸村捏著下巴微笑，“正好可以去看周助啊！”跡部這時候不應該急得跳腳才是嗎？怎麽還會上趕著讓不二去拋頭露面呢？

真田頓了頓，沒有反駁。他現在已經對幸村的滅五感有一定抗性了，不過還是相當尊重幸村的意見。而且幸村說的沒錯，他也很想看看，從澳網回來的不二又學到了什麽。

連（前）副部長都沒有辦法的話……立海大其他人默默地把頭轉到一邊。想都知道，青學天才肯定也是差不多的反應……他們真的不想面臨雙美人的強大威脅啊！從國二到國三，他們的血淚經驗還少嗎？

至於大阪的某座寺廟裏，四天寶寺眾人的反應就要熱烈得多了。以白石藏之介為首，一群人紛紛表示，東京不錯，很好玩。金色小春還在最後表白，“人家現在最喜歡的就是真田君了！又可以看到他了，真好啊……”之後被一氏說成是“想出軌”之類的已經是家常便飯，其他人有志一同地無視了他們。

最後主辦方統計了一下收到的回執，居然是是百分百的參加率。跡部對此早有所料，U-17集訓加強了校間的聯系，關系熟了之後，在離別之前就頗有些惺惺相惜的意味。國三這屆的日本少年網球界號稱“十年以來難得一見的俊才匯聚場所”，但是由於各種各樣的原因，不是所有人都能在網球這條路上一直走下去的。這是一次盛大的慶典，也是一次盛大的謝幕。

但對於跡部來說，這只是他長遠計劃的第一步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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