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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心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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緩緩啟口, 已是全然沒了力氣,只當是抓住的最後一根稻草,盼他聽到“夫君”二字會有一絲絲的憐憫。

男人的動作果真緩了下來, 那二字便像抑制邪惡的良藥一般, 霎時將他心中的暴風驟雨壓了下去。

回過神時,身下人幾乎是癱在床上,已經殘裳盡褪,滿臉淚痕。

雲橫的心狠狠抽了一下。

欲替她整理衣襟, 卻被她擡手攔了下來。

“你出去吧,我想冷靜一下。”

話落,又一滴淚從臉頰滾過, 沁在枕頭裏慢慢浸濕。

雲橫半晌未動,沈默良久。

又聽她咬著牙憋著氣,幾乎是一字一句道:“求你了,好嗎?”

他輕嘆一聲,啞聲回了一句“好”,隨即理好衣衫出了門。

檐下夜風微涼, 西北邊火光沖天。

雲橫冷眼看著烈火燃起的那處, 冷耳聽著遠處來來去去忙碌的腳步聲, 還有細細碎碎的人雜聲, 記憶如碎片在他腦海中如電閃雷鳴般炸開。

方才出門循著一路的酒氣跟著那保長到家, 原本想給他一點教訓, 令他日後不敢再來招惹阿夕,可若不是他無意間探入他書房,哪裏能想到那裏藏著多少齷齪的東西!

那人枕邊放著一張幾乎揉碎的畫像,畫中描繪的是渾身□□的姑娘,雲橫原本只是心驚, 可直到看到那女子的臉,他眼中登時起了火!

女子眉目盈盈有笑,長長的睫羽如鴉羽般濃密,兩腮梨渦淺淺,他一眼便能認出來!

畫紙下還有他從來無法想象的,早已幹涸的,斑斑痕跡。

他一時心中大震,更是氣極、怒極!

無法按捺心臟的狂跳,那些好似深埋在心底很多年的憤怒之火驟時點燃,凝為眼神裏嗜血的陰森,只恨不得將那人千刀萬剮!

待那人反應過來屋內有人進來時,他擡手重重一創,幾乎將他頭骨擊得粉碎,當即要了他的性命。

拂手一掠,桌案上的油燈“啪”一聲碎裂在地,燃燒的大火似千針般刺痛他腦海的每一根神經!

他垂眸望著滿地的血,內心仿佛有個聲音在告訴他,他從來便該是惡人,他雙手沾著血,腳下是屍骨成河,背後是血漫山川。

而他回來時一見到她,那種壓抑在骨血裏的惡再次猛然升騰,他難以忍受旁人肆無忌憚地褻瀆她,更無法原諒自己沒有將她時時刻刻捧在手心裏守護!

可他偏偏頭痛欲裂,青筋暴起,所有的憤怒隨著腦海中消失已久的記憶胡亂撕扯他的意志。

那一瞬,他聽不到耳畔所有的聲音,只恨不得咬碎她的骨頭,將她連血液和骨髓都占為己有!

直到她絕望無助地喊他夫君,他的心臟狠狠揉成一團,難以抑制的痛像是要了他的命。

屋外,他靜坐一夜。

從深夜到白晝。

他無法控制腦海裏來去翻滾的記憶,只要一閉上眼。無數陌生又熟悉的場景似夢似幻地浮現出來。

有千裏冰原,群山萬壑。

有塞上沙,江邊柳,隴頭雲。

可即便是千騎鐵馬從他頭腦中碾過,都不及胸腔和腦顱中鉆心刺骨的疼!

不及她哀求一聲夫君,刺穿他心口的痛。

呼吸一窒,突然間喉嚨一絲腥甜翻上來,他攥緊手掌強忍著渾身顫抖,下一刻竟一口鮮血吐在胸前!黑色衣襟上立時暈開暗紅色的血花。

“雲大哥,你怎麽了!”

花枝剛走到竹門口,便見雲橫唇色發白,下一刻面前竟散開一片血霧!

雲橫站起身,臉色蒼白地望了她一眼,擡手示意她不要聲張,低啞著嗓子道:“今日我不在家,你進去陪陪她,別告訴她……”

他握緊拳頭唔唇低咳一聲,指了指襟前的血跡。

“雲大哥,我給你去請個大夫吧!”

花枝還是著急,吐血不是小事啊!稍有不慎命都有可能送了!

雲橫拂手,目光一如既往地堅定沈冷:“不必!你進去。”

花枝一臉驚愕地看著他,慌忙點了點頭,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可是雲大哥都吐血了,嫂子一個人在屋裏……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雲橫到堂屋提著弓箭出門,花枝怔楞地看著他離開,才焦急地敲響裏屋的門。

“嫂子,你在嗎?”

花枝知道沈晚夕在裏面,可是敲了許久的門都無人回應。

她一時無措,又怕沈晚夕也出了什麽事,只得小心翼翼地推門進去。

沈晚夕窩在被子裏,一夜無眠,只有晨時半睡半醒地躺了一會,醒來時眼角還有淚痕,她縮著肩膀,將自己緊緊包裹在被子裏,一點縫隙都不留,一絲風都鉆不進來。

花枝瞧見她滿眼紅腫的樣子,嚇得一時說不出話來,定神片刻連忙走上前去,拍了拍她的肩膀,聲音也放得緩緩的,“小嫂子,你還好嗎?”

花枝看到床上的淩亂,也能猜到一二分,可嫂子和雲大哥的狀態都不太對呀。

沈晚夕沒說話,只是搖頭,眼睛幹澀得哭不出來,她不敢想昨夜的事情,一想就害怕。

雲橫到底怎麽了,變成了她最害怕的樣子?

晚上她從鐘叔家回來的時候,他明明還那麽溫柔,摸著她的頭,讓她去煮豆漿,乖乖等他回來喝。

到底是怎麽了呀!

花枝問她,她也不知道問誰。

昨日被他吻過咬過的肌膚無一例外地紅腫起來,她身上痛到起不來,可心裏更難受。

她原本已經想好慢慢去回應他的好,可是竟然這麽快地,她又仿佛失去了一切。

孤孤零零,被棄如敝履。

花枝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只能輕輕拍著她的背哄著她,能讓她舒服一些也是好的。

屋裏沈默許久,花枝突然找了話頭,想轉移她的註意力,分緩一些痛苦。

“小嫂子,你可知村裏昨晚死了人了?”

沈晚夕搖了搖頭,她不認識誰,誰死誰活也同她沒有關系。

花枝道:“是你見過的,就是村裏的王保長呀!”

沈晚夕木訥地動了動眼皮,楞了許久才緩過神,猛然起身,“你是說王保長死了?”

花枝沒想到她反應這麽大,猜想是小嫂子年輕,沒經歷過身邊人生生死死的事情,所以好奇,於是細細同她講道:“今早衙門裏的官差都來了,聽說是昨晚屋頂的瓦落下來砸穿了那保長的腦袋,倒下時帶倒了桌面上的油燈,又引發了大火,被人發現的時候整個人都燒成炭了!”

沈晚夕登時大驚,嘴巴訝異地顫動著,“你說他是什麽時候死的?”

花枝見她感興趣,又道:“昨晚酉時到戌時中間把,我也不太清楚,只聽說昨兒保長去鐵匠家裏喝酒,晚上是自己一個人回來的,誰也沒見過他,沒想到晚上人就沒了!”

怎麽會那麽巧……

沈晚夕一時心亂如麻,偏偏是她昨晚遇到了醉醺醺的王保長,險被他糟蹋輕薄,而雲橫昨日恰好便是那個時辰出的門……

他沒說什麽事,讓她乖乖等她回家。

可他去了那麽久,回來時又變成那個樣子。

她實在沒辦法不把兩者聯系到一起。

花枝以為她心中難過,也嘆了口氣道:“這王保長也是可惜了,年紀輕輕中了秀才,會寫字會畫畫,在村裏也做了些事情,這還未成家呢,命就早早被閻王爺給收走了,唉!”

可惜?沈晚夕在心裏冷笑一聲,若不是昨晚她沒命地往家裏跑,該死的或許就是她自己。

她一點也不覺得可惜,這種道貌岸然的淫.徒,老天爺就該多收幾個走。

可她又擔心,王保長真的是屋頂的瓦片砸死的麽?他的死,和雲橫有關系嗎?

沈晚夕還想問清楚死因,但料想花枝也不知道來龍去脈,村子裏怎麽傳的,到她口中就是什麽樣子,細枝末節誰也不清楚,問多了反而惹人註意。

沈晚夕心裏亂糟糟的,仿佛一下子所有的事情都攪在一起,令她心煩到極致。

她咬咬牙,始終沒忍住,問花枝:“你來的時候,看到雲橫了嗎?”

花枝剛要點頭,想起雲橫走的時候交代她的話,心裏又糾結起來,雲大哥一定是怕嫂子擔心才不肯她說,嫂子如今的狀態,估計也聽不得刺激。

可她看到沈晚夕憔悴的模樣,也能猜到兩人之間鬧了矛盾,她若不替雲大哥說出來,兩人什麽時候才能好啊。

算了,她先聽雲大哥的,等日後有機會再向嫂子交代吧。

沈吟許久,花枝嘆了口氣道:“雲大哥出門打獵去了,他讓我照顧好你。”

沈晚夕唇角笑意涼涼,似是自嘲。

花枝見她悶在家裏整個人都頹了,又來了興致提議道:“嫂子腿好了,不若我帶你去鎮子上逛一逛走一走吧,你憋在山上幾個月了吧,再悶在家裏就該悶壞了!”

出去走走麽?

最開始她腿還沒好的時候,滿心都想著離開,無論是回家還是去哪裏,她都不願待在狼窩一般的獵戶家裏。

可後來,她不覺得這裏是狼窩了,反倒成了她的溫柔鄉,是能給予她依靠和溫暖的地方,她想留下來,蒸藜炊黍,洗手做湯,陪他看一輩子的疏林煙火。

春日的野菜,夏日的蓬糕,能等得到秋天的第一碗桂花蜜麽?

“好啊,我們出去走走吧。”

作者有話要說:  嗚嗚嗚,我好難

這一章雲橫有了恢覆記憶的苗頭,昨天看到血和火光才會失控,他想跟大家說聲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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