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世鏡一巴掌不止是扇蒙了康敏, 也扇蒙了在場的所有人。

在座恐怕沒人想得到，一個給人戴綠帽的人，會在自己被戴綠帽的那一天跳起來, 仿佛他才是被綠的鮮艷欲滴的那個人。

白世鏡原本還想維護一下康敏，但現在完全沒了那個心思, 把她和自己偷情時說的那些話全都說了出來。

馬大元的心已經一碎再碎，最後竟然連這些都不想聽他們說了, 只是疲憊的擺擺手：“你們只需要告訴我，汪幫主的遺書, 是不是被你們偷走了。”

現在他也意識到之前白世鏡說的那些話並不是因為他偷了遺書，只是因為自己心虛罷了。

果不其然，白世鏡還不知道遺書的事，滿臉茫然：“汪幫主還留了遺書？”

這是個不清楚的。

妙綰看了一眼康敏的神色, 上前果斷一手刀把人給砍暈了。

在她砍暈白世鏡之後, 康敏就語速飛快的說：“遺書上寫了喬峰是個契丹人！”

然而等她說完之後，她才看到白世鏡軟軟的倒下來。康敏眼中迅速閃過一絲遺憾。

要是自己嘴巴再快一點就好了。

喬峰臉上卻顯示出了實打實的茫然：“……什麽？”

康敏沒辦法把這個消息傳播出去, 能打擊一下喬峰也是好的。反正她已經註定沒法好好的走出丐幫了, 多拉幾個墊背的也好啊。

“你是契丹人，聽清楚了嗎？你是契丹人！”康敏一字一頓的重覆了兩遍之後瘋狂的哈哈大笑起來，半邊臉腫的像豬頭, 半邊臉依舊美艷的她看起來像個從哪裏跑出來的瘋子一樣。

馬大元憤怒極了，上前就是一巴掌狠狠的扇在康敏沒腫的另半張臉上，徹底把她打成了一整個豬頭，甚至把人給打飛了。

康敏捂著臉從地上爬起來, 還想說什麽，卻發現自己的牙都被打松了，說話走風漏氣的不說，定然也是無法見人了。

康敏氣的雙目通紅，但馬大元比她更氣：“你個賤人，閉嘴！”

“不，馬大哥。”喬峰整理了一下混亂的思緒：“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馬大元嘆了口氣：“幫主，你就當沒聽到吧。”

喬峰神色堅決：“我既然聽到了，就不能裝沒聽到。更何況，馬大哥，我聽你的意思，汪幫主的遺書已經被偷，遲早是會大白於天下的，你現在說了，我們還能早做準備不是嗎？”

馬大元楞了一下，又是一聲長嘆：“也罷，喬幫主，實際上你的本姓並非是喬，乃是蕭。”

喬峰：“……蕭？”他習武有成以來，沒少和契丹人打交道——用拳頭打交道。所以契丹人的大姓他還是有所了解的，蕭姓乃皇親國戚的姓，有資格姓這個的，在遼國非富即貴，所以……

自己如果當真是遼國的貴族，那他之前殺的那些人……

喬峰瞬間有些茫然。

之前他聽別人說自己是大英雄，雖然嘴上總是客氣的說，沒有沒有，但心底卻依然有著驕傲。他誅殺了敵國之人，保衛了自己的國家，真的是英雄啊！

但是現在卻有人和他說，你之前都殺錯人了，你殺的是自己的同胞，保護的才是敵人，這……

讓他難以接受，甚至有種自己是罪人的挫敗感。

妙綰突然開口：“喬大哥，我問你。”

喬峰擡頭看她。

妙綰：“你這一生，殺過漢人沒有？”

喬峰：“殺過。”

妙綰：“那你殺他們的時候，覺得自己對不起漢人嗎？”

喬峰：“……我殺的都是窮兇極惡之輩，自然不會覺得自己對不起漢人。可我殺的契丹人，並不是……”

妙綰卻不以為然：“那喬大哥，是一個將軍一生殺的人多，還是一個惡人殺的人多？”

喬峰：“惡人殺百殺千，將軍……成千上萬。”他似乎有點懂妙綰的意思了。

妙綰點頭：“看來喬大哥也懂，一個惡人造的殺業，無論如何比不過一個將軍。更何況，遼國一直對大宋虎視眈眈，發動戰爭的同時不止是傷害了大宋的子民，遼國的普通百姓同樣是水深火熱。而大宋並非主動發動戰爭的一方，喬大哥殺遼國將領才能止住殺戮，那麽有什麽錯誤呢？”

馬大元也恍然大悟：“對啊！幫主，你只是殺了罪魁禍首，和這個罪魁禍首的國籍無關，他是遼人也好，是漢人也好，都和他的罪惡無關啊！”

喬峰：“……是……嗎？”

康敏口齒不清的說：“四個鬼！”

妙綰一個七星拱瑞過去：“這裏沒你說話的份，一會兒就把你剁了！”

康敏：“……！！！”又是這樣！又不能動了！這個臭女人！！！

妙綰回過頭對滿臉茫然的喬峰說：“這種明顯對你有深仇大恨的惡人的話不用聽，聽了你反而會覺得耳朵受到了汙染。”

馬大元連忙道：“是啊是啊，阿朱姑娘說的對。幫主你不需要聽這個賤人亂說，免得臟了耳朵。”

喬峰：“……”他有些哭笑不得。按理來說，漢人對契丹人應該是警惕很深的，但是現在勸他看開民族之見的，卻是兩個漢人。

“你們……”

妙綰說：“喬大哥，你先別說話，我看馬副幫主有很多話要說，不如你讓他說完？”

喬峰看了一眼馬大元，後者眼神裏確實有很多東西。他猶豫了一下：“馬大哥，你說吧。”

馬大元松了口氣，道：“喬幫主，我馬大元在丐幫這麽多年，別的本事沒有，就剩個憨厚老實了……”說到這裏，馬大元自嘲的笑了一下。憨厚的有點過頭，老婆給自己戴了那麽多頂綠帽都沒被發現。

喬峰連忙道：“馬大哥此言差矣，你……”

馬大元擺擺手，繼續道：“也因為如此，我獲得了汪幫主的信任，在他逝世之前將一封遺書留給了我，這遺書現在丟了，我也不能給你看，就差不多跟你說一下其中的意思吧。”馬大元換了口氣，“汪幫主的意思是，如果你能擔得起幫主之責，沒有因為自己的血脈問題給漢人造成損失，便繼續讓你擔任幫主之位。”

喬峰：“師父他老人家……哎……”

馬大元：“喬幫主，我希望你不要怪罪汪幫主，汪幫主他只是……”

喬峰打斷他：“我懂，身為丐幫的幫主，就不能像普通人一樣考慮片面。師父他不僅僅需要考慮我的想法，還需要考慮丐幫以及整個武林的未來。事實上，師父在知道我是契丹人的情況下，還將丐幫托付給我，就已經是對喬峰莫大的信任了。”

馬大元欣慰的點點頭：“幫主能想得開，我就太欣慰了。其實我在一開始知道喬幫主乃是契丹人的時候，心中也是頗為不信，甚至覺得，一個契丹人怎麽可能能管理得好丐幫？如果不是汪幫主的遺命，我可能就直接跟所有幫眾說了此事了。”

喬峰點頭：“是，在我剛接任丐幫的時候，馬大哥你確實十分挑剔。”

馬大元：“是我糊塗。但是到後來，我發現，在喬幫主你身上，並沒有什麽契丹人的惡習，你善惡分明、賞罰有度，就算是漢人之中，也絕沒有幾個比你優秀的！這樣的人，憑什麽不能當我們的幫主？”

妙綰拍手：“馬大哥此言極妙！更何況，你們這丐幫也不是世襲的，喬大哥你如果覺得自己的身份不便於當丐幫幫主，大可以現在開始培養個好的繼承人，等他長成，再傳位給他就是了。”

反正你只要不是想不開辭職不幹，怎麽都好說。

喬峰想想也是，但還是有點猶豫：“這樣，不是欺騙大家了嗎？”

妙綰：“你覺得你強，還是汪老幫主強？”

喬峰想都沒想：“當然是師父強。”

妙綰：“那他都騙了大家這麽多年了，你遵循汪幫主遺命有錯嗎？還是說，你知道了汪幫主的遺命，還想違背，讓他黃泉難安？”

喬峰：“……”如果單單涉及他，他還能反駁幾句，但是帶上了汪劍通，他就什麽都說不出來了。

因為無論說什麽，都是對汪劍通遺命的違背。

馬大元哈哈大笑：“還是阿朱姑娘口齒伶俐，如果是我老頭子說，說不定就要被幫主帶著走了。”說完，他激動的看著喬峰，“怎麽樣，喬幫主？”

喬峰苦笑著搖搖頭：“阿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我又能怎麽做呢？不過，現在開始，我確實是要找個繼承人了。”

馬大元這倒沒有反對。畢竟那封遺書被偷，喬峰的身份就是個定時炸彈，誰知道什麽時候會爆出來？而且繼承人這個事，找也不好找，找到了也不好培養。喬峰不也是汪劍通自小就接過來養到去世才可堪大任嗎？

喬峰又道：“不過，馬大哥，我有個問題想問。”

馬大元：“你說。”

“既然我是契丹人，並非漢人，那……我的生父母又是誰？”

馬大元想了想，搖搖頭：“這個問題汪幫主並沒有和我說過，我也不清楚。不過汪幫主和少林掌門玄慈大師關系甚密，武林大事也多是兩人一同商量，不如幫主去問問他？”

喬峰想了想，擡頭看了一眼妙綰。

妙綰笑：“我當然會跟著喬大哥找真相了！放心！”

萬一我不看著你，你回頭就找身尼姑的衣服來穿，我去哪講理啊？

喬峰哈哈大笑：“有友如此，有紅顏知己如此，我喬峰就算是契丹人，又夫覆何求？”

馬大元笑著笑著，看了一眼角落裏的康敏……

笑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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