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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7 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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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哭又笑,生平裏第一次覺著水晶宮竟是如此遙遠。

而今,被扇耳刮子也好,被狠狠數落也罷,蓮兮只想一步踏入東海,肆無忌憚地坐倒在自家門口放聲大哭。

璀璨光輝從水晶宮透明的穹頂流瀉而出,遠遠見著,仿佛海底芒星,暖暖讓人心安。蓮兮褪去龍身,拐入西側大門,一路大步流星往殿上奔去。直到靠近了水晶宮正殿,她才察覺出幾分古怪來。

海底不比陸上,眾多海族沐月而生,靠明月的精華修身養性。夜深時的東海海底,本該人來人往,比白晝裏更熱鬧幾分。可這時,位居東海中央的水晶宮前,不要說家臣家將,便連一只小蝦小蟹也見不得。放眼望去,連綿宮宇燈火輝煌形同往日,卻是死寂一片。

海流簌簌,夾著半縷兇氣撲面而來,蓮兮一驚,慌忙在石階上停下腳步。她心道一聲不好,再想抽身卻已晚了。方才按捺在海流深處蠢蠢欲動的殺意,這時一呼百應驟起而發,像是無數尖銳的矛頭,由四面八方直指向她。

蓮兮一旋身,蹬上殿前的石像,叫身後洶洶殺來的人撲了個空。那人墨衣紫帶,左右手各握著一枚銀灰色長釘,一轉臉來,嘴邊全是拉渣胡子,正是那個被蓮兮削光了美髯的天刑司仙官。

她不過是偷跑著玩去了,一日不到的功夫,竟就讓天刑司的家夥們這樣怒不可遏?

蓮兮與他對視一瞬,還未來的及開口辯解,便見著更多墨衣紫帶打扮的仙官撲殺過來,人人手中都掂著一對長釘,煞氣凜凜。

眾人圍簇,長釘寒光交縱,晃得蓮兮陣陣眼暈。釘尖破海來來往往,在耳邊“嗖嗖”作響,幾次險些擦傷她的臉頰。被圍殺在中央,蓮兮抗辯無力,分身乏術,被迫著也只得喚劍來戰。

她卻忘了,鸞鳳早已不在。取劍來格擋時,空無一物的手讓她心間陡然一寒。

右手邊的小仙官見她遲疑,就勢將手中的長釘一刺,猛地貫入了蓮兮的腕間。

錐心之痛席卷而來,她悶哼了一聲,身形凝滯破綻百出。夢龍還未出掌,不知是誰手中的長釘又刺入了她的左腕。

雙釘封鎖仙穴,一時神元盡洩,蓮兮再無掙紮的氣力,被稍一推搡,便跪倒在地。

“龍蓮兮,你這魔物餘孽不知天高地厚,屢次小看我天刑司!今日也叫你嘗嘗苦頭!”

四面緊簇的墨色長衣,遮蔽了她的視線,再仰頭時,連水晶宮輝煌的穹頂也瞧不清了。

腕上赤紅的鮮血飛淌,她只覺著連魂靈也隨著一同從釘口緩緩溜走。

眼前暈黑,她側身一倒,再無知覺。

第一零五節 濃情蜜意 會有盡時(4)

淅淅瀝瀝的聲響近在耳畔,清楚亦模糊,點入夢中,叫她不能分辨。

那究竟是冷雨墜地,還是他遠遠的呼喚?

灌入口鼻雙耳的水,咽在喉間比冬雨更寒冷。蓮兮猛嗆了幾聲,嗓子火辣辣發疼。她微睜了眼,無力地撇過頭去,那直貫而下的水流卻緊追著不放,直逼得她幾近窒息,才肯罷休。

蓮兮連咳帶喘,在水泊中虛弱地掙紮了幾下,卻連翻身的力氣也無。她擡手一看,只見腕上的筋肉被一尺長釘穿透,久未愈合的傷口,還在徐徐淌血。

這釘身雖只半寸寬,卻恰好封住了左右手的仙穴。神元流轉全身時,每每途經此處便與鮮血一道外洩失散,使人手足無力,難以動彈。因此,這一雙長釘是天刑司專制仙族要犯的禁錮,有一正統叫法,名曰封神。

“蓮妹妹,”舀水的銅瓢砸落在蓮兮眼前,身側站著的人拿腳尖挑了挑她的手腕,尖聲問道:“封神的滋味好受麽?”

四壁無窗,叫人分辨不得白天黑夜。幽黃的燈火下,鋪了一地黑磚的閉室更顯逼仄。身側的人蹲下身,濃妝面容倒映在水泊中,笑得陰惻。蓮兮冷眼看著她的倒影,也笑了。十二支金笄沈重如石,虧得她走到哪都不忘佩在發間,唯恐有人不識她的尊駕。

封潞仔細挽好袖子,扳過蓮兮的臉,怨毒笑道:“蓮妹妹,你可真是福大命大。青丘的小狐貍沒要得你的性命,天刑司的家夥們抓不得你的把柄,便連你那小肚雞腸的哥哥也是外強中幹,一點不濟事。被囚在九重天半年,倒讓你過得愈發逍遙了!”

穿透雙腕的封神長釘不知被下了什麽禁制,蓮兮使出渾身氣力,卻不能拔出分毫。她本就手腳綿軟,稍一動彈又是氣喘連連。

“何必浪費力氣呢?被封神釘打穿了仙穴,縱是大羅金仙也成了落水狗。”封潞輕拍了拍她的臉頰,揶揄道:“蓮妹妹若是不服氣,不如拿你那什麽夢龍鸞鳳出來比劃比劃,又或者縱地化龍,再嚇我一嚇……”

她掂著蓮兮的下巴咯咯笑個不停,自鳴得意又說:“憑你過去怎麽神氣,如今還不是階下囚徒?”

封潞自說自話,蓮兮卻只抿嘴一笑,沈聲說:“笑話,任是天崩地裂黑白顛倒,你能奈我如何?改日潞姐姐見著我,還須得敬我一句東蓮尊君。”

遍染血跡的緋衣濡著水,濕漉漉貼在蓮兮的胸前腿間,她蜷伏在地上狼狽不堪,唯獨這句話字字千金,像極了封郁氣定神閑的模樣。

“你!”封潞猛力一推,將她的臉扣向磚面,齜牙說:“你身是魔物餘孽,東海上下包藏魔物,無一不罪。明日有我與執法尊君一同過審你這死丫頭,定要叫你臭名遠播永世不得翻身,死得比那蛇妖更淒慘千萬倍!我倒要看看,燒成灰的龍蓮兮還能怎麽耍狐媚子!”

“潞姐姐當初若是惦記著把夭月燒成灰,又何須今日如此費心?”

“夭月?”封潞玩味著這兩字,指尖玉甲猛地一摳,在蓮兮的眼角狠狠劃下三道血痕。她撮下指甲縫裏的血珠硬是擠入蓮兮的唇間,一面猙獰笑說:“我就納悶了,郁哥哥怎麽成日圍著你打轉。原來夭月也是個賊心不死的賤命,枉費我一番苦心,好不容易叫她墮入魔境,最後竟還是死得那樣不幹不凈,留下你這禍患來。”

她賭咒似的說得飛快,蓮兮卻又是輕描淡寫一笑:“夭月之所以墮魔原是受人教唆,她固然有錯,可那教唆的人豈不是更惡毒些?難怪年年生辰,封郁連見你一眼都懶得。”

“龍蓮兮!”封潞額上青筋暴現,照著蓮兮淌血的臉頰,揚手一耳光,反手一耳光,接連狠抽了幾刮子。直扇得她自己都乏了,才恨恨怒斥:“本尊勸你說話放客氣些,你老家東海的安寧全看我明日的眼色,你不顧著自己,也該念著爹娘家臣。若是跪著哀求我兩句,或許叫我心情稍好,從寬放過他們。”

“哦?”蓮兮好笑道:“我東海上至龍王龍後下至小蝦小仙,無一不盡忠職守。海內富饒安定,天下無人不知無人不羨。論罪?何罪之有?潞姐姐有那胡編亂造的功夫,倒不如擔心自己吧!昔日夭月之事,你不怕我在執法尊君跟前也告你一狀唆使之罪麽?對了……潞姐姐對我妄動私刑,這也是罪狀一條,不如一起上告?”

封潞惻惻笑問:“私刑?你以為這樣便夠了?”

她從發間抽下一枝金笄,輕巧地掂在手上。錐尖似的笄頭懸在蓮兮的眼前,直逼她的瞳孔。比起鮫人的尖甲長勾,眼前小小的金笄實同兒戲一般,蓮兮眼也不眨,仍是淺笑。

她尚未定罪,封潞也不敢過份,金笄在眼前虛晃了一晃,最終卻緊靠著封神長釘刺入了蓮兮的右腕。封神穿穴,每時每刻皆是連心之痛,漫無邊際的痛楚早已讓她的雙腕麻木。縱是封潞鉚足了力氣狠狠一紮,於她也不過只是一瞬鈍痛。

看著封潞左擰右刺折騰得認真,她反倒覺著滑稽,躺在一泊冷水裏縱聲大笑。幽閉鬥室,一時回蕩著的全是她輕狂不羈的笑聲。封潞恨得牙癢,前後又抽下幾支金笄,陸續戳進她的手腕。金笄堅硬,來回蹭在腕骨上,發出鋸木一般毛骨悚然的聲響。碎骨渣滓順著汩汩的血流飛淌而出,蜿蜒過千瘡百孔的手腕,滴答濺落在黑磚地上。

血肉模糊的右腕被封潞緊緊抓在手中,顫顫抽搐著。封潞尖銳一笑,哼哼道:“穿了封神釘,本就滿手是血,就算一會兒將你的手筋挑斷,想必也沒人瞧得出。”

她話音未落,手下猝然一撬,蓮兮的右手霎時癱軟。

“如何呀?你這野丫頭最好舞劍逞能,如今廢了右手,叫你還能耐……”封潞玩得興起,飛瞄了一眼蓮兮。

不想蓮兮只是睜著一雙眼,空洞地回望著,嘴邊笑得詭魅:“如何?如此罷了。我的右手早已不能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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