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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6 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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昵卻再沒有了。

“哼——嗯?”封郁滿眼揶揄,調侃道:“讓人動心,其實也不難。其中奧妙,為師不是早就言傳身教過了麽?你忘得倒快。”

封郁又從碟子中揀出一枚梅子,送到了蓮兮的嘴邊。他拈著梅子的兩指近在嘴角,帶著些許強硬的意味,叫她難以抗拒,只能微微啟口。

被他的食指緩緩推入雙唇間的梅子,滾落在舌尖,許是酸澀的,許是甘甜的,但她卻連半分滋味也嘗不出。

她含著那小小的圓球,任由封郁的指尖在她的唇瓣左右流連。那一只慣常在瑤琴上飛挑金弦的神來之手,便連愛撫著她的時候,也像是抹弦奏曲那般,縱情縱性,專註非常。

仿佛又一次洞悉了她的心事,封郁啞聲低沈道:“那時候總是想著,你還會回來嗎?又是擔憂,又是期待。即便是在寂靜的山谷撫琴時,心中仍然不能有片刻寧靜,每每錯弦,彈走了音,連自己都覺得可笑。”

他低切的話語聲,夢囈一般輕柔又執拗。輕狂不羈的眉宇間,流轉著炙熱的眼色。

蓮兮想起那一夜初入蛇山,遙遙傳來的一聲錯亂弦響,心尖不由顫動起來。

在那深黑的瞳仁上,蓮兮仿佛能看見滿面羞紅的自己,讓她無地自容,亦讓她神馳心往。

封郁抽回手來,抱臂胸前,唇角重又勾起若有似無的笑,狡詐道:“為師是怎麽說的?所謂動心,其實也不難。我只盼著你能青出於藍,比為師更能耐些。”

若不是看在封郁一臉病容的份上,蓮兮手邊的一壺茶水早已照著他的腦門砸了過去。她盛怒之下,一把抓起碟子裏的各色果脯,往他身上擲去,切齒道:“我自有辦法,用不著你瞎操心!”

“如此甚好,為師甚感欣慰。”封郁一雙笑眼直直望著她,手上卻動作飛快,將落在前襟的桃幹櫻桃雲雲,一個接一個送入嘴裏,吃得極是歡樂。

蓮兮抓起桌上的梅枝,還欲往他身上擲去。

“小哥哥,這綠萼白梅是茴兒給你的定情信物,可休要拿它胡鬧呀。”

一只纖纖小手及時探了過來,從蓮兮手中抽去了梅枝。

原來是素茴在樓上巡酒畢了,只差蓮兮與封郁兩人還未敬酒。

“朝顏閣今夜滿座都是熟客,茴兒上下打點周全,費了些時候,讓兩位久候了。”

素茴從身後的奉酒童子手裏取過一只滿斟的翠綠酒盞,先遞給了封郁,說:“公子如何稱呼?”

封郁擡手接過酒盞時,肩頭袖間的果幹簌簌又掉下許多,頗有些滑稽。

他卻悠然未見一般,淡漠道:“在下姓封。”

素茴將手間的酒盞在封郁的杯沿輕輕一磕,招呼說:“這是我朝顏閣中的私房釀造,愁千丈,飲之可解千丈憂愁。這一盞酒水入肚,公子今夜便是閣中貴客,還請賞臉在此休憩一夜,茴兒會挑幾個懂事的來伺候公子。”

她話音未落,封郁已利落地一仰脖,將滿盞的愁千丈先幹為盡。

第六二節 碧海無痕 墮淚成珠(2)

“酒是好酒,不過坊主的另一番好意,封某卻只能心領了,”封郁眼中笑意溫潤,雖是回答素茴,卻只望著蓮兮,說道:“可惜封某奇癖在身,心胸狹隘,只能容得下我家蓮公子。其他美人,敬謝不敏。”

“奇癖?原來如此。”素茴耐人尋味地一笑,衣袖掩面,也將杯中的酒喝了個幹凈,這才轉過頭,對著蓮兮欠了欠身,聲音楚楚,恭請道:“既是如此,茴兒今夜恐怕要奪人所愛了。這位蓮公子對茴兒有贈衣之恩,又與我頗為投緣。我備下上好的毛尖,正想邀你上樓去小坐片刻,一同品茗嘗香,小哥哥也不肯賞臉麽?”

蓮兮乍一聽素茴邀她去飲茶,想起方才封郁說的話,心中不由好笑。她偷瞄了一眼封郁,只見他面上更是得意。

“哪裏,素茴姑娘盛情難卻,叫我心中受寵若驚,”蓮兮想起往日跟著銀笏逛窯子的光景,便也依樣畫葫蘆,重又拎起他當年的風度腔調,說道:“還請姑娘引路罷。”

她跟在素茴的身後,沿著龍形的螺旋長梯攀行而上。

俯首時,只見封郁手間執盞,杯中斟滿了愁千丈,向著高處的她,無聲地一敬,意味深長。

素茴見蓮兮正探頭望著底下,便出聲問道:“聽說小哥哥坐在一樓的廳堂中,就瞧出了雙龍戲珠的花樣?”

蓮兮慌忙扭過臉來,老實回答:“我看廳堂四壁皆是圓弧,墻角又包鑲了一圈折光的銅棱,銅面的朝向有些怪異。於是猜想著,或許堂內點起火燭時,四折的光輝便能將……”

“便能將整個廳堂映得通明。從高處看著,就好像被雙龍嬉戲爪間的一顆碩大明珠。”素茴俯瞰著下方,緩緩說:“這是茴兒提議的裝潢。”

蓮兮讚許地點了點頭,說:“我也沒想到,原來從樓頂觀賞時,這廳堂真能璀璨至此。素茴姑娘的心思了得,整條漢陽花街,裝點得極為特別,想必也是你的手筆?”

素茴卻好似沒有聽見她的話,怔怔問道:“小哥哥,我唱得曲子,你喜歡麽?”

“怎能不喜歡呢?素茴姑娘的嗓音得天獨厚,叫人羨慕啊!”蓮兮拍了拍扶手,仰頭望向樓閣頂端纏繞著的龍尾,長舒一氣道:“我只盼自己也能有這樣的嗓音,可以將心中的思念肆無忌憚地唱出。只是恐怕一輩子也不能像你的歌聲那樣感人至深。”

蓮兮說話前,總少些思量,每每話從口出才自覺失言。

她這一席話,哪裏有一分公子哥的風流倜儻,全是小女兒家私底交心時的說辭。

她唯恐已被瞧出破綻,臉都嚇得刷白。

所幸素茴並未多想,只是輕笑了一聲,說:“小哥哥謬讚了。”

她探袖一指樓底,聲色淡然:“騰龍戲珠,實則與青樓格格不入,茴兒作此設計,不為別的,只想時時提點自己與諸位姐妹,世間的情愛也不過是這龍爪之間的寶珠,縱是再明亮,再堂皇,終究僅是供人嬉戲的玩物。世間男男女女,借著情愛之名,彼此索求,不知節制。這樣的戲碼,只要從這裏向下眺望,時時都能看見。你說,每每在此冷眼旁觀的茴兒,真的有可能唱出感人至深的情曲嗎?”

那張常年堆攢著笑意的臉,這時並無笑容,但眼角與鼻翼的笑痕,卻執拗地橫亙在淡淡的妝容下,讓她的面容有幾分莫名滄桑。

“我的娘親,曾為了僅有一面之緣的男人,毅然拋棄丈夫離開故鄉。她連他的名諱都不知道,卻甘願為他擔上生命危險,”素茴側著頭望向蓮兮,像是在問她,又像是喃喃自語:“你說,這若是真正的情愛,豈不是很荒謬嗎?”

“但更荒謬的是,那個女人憑著一點微薄的線索,竟然真的找到了心愛的人。她明知他是皇城中的沒落華族,早已坐擁成群妻妾。卻猶不知節制,不願放手,非要愛得卑賤,叫人不恥!當初若是離開不就好了嗎?她也不必成日惶惶不安,這世間也不必有素茴了……”

素茴像是回想起什麽,許久未續下後話。

見她悵然若失,蓮兮出聲道:“情愛之事,有幾個人能瀟灑面對?素茴的娘親,在我看來,倒是個勇敢的女子。”

“呼~”素茴輕晃了晃頭,將斑斕裘錦往身上又緊了緊,臉上仍是慵慵嬌弱的笑容,道:“都是些陳年舊事了,小哥哥聽著也覺得無趣吧?茴兒向來懶得提那些煩心事,今夜恐怕是巡酒時喝得多了。我們的愁千丈呀,雖然勁頭不強,但喝多了還是會醉的呢!你那友人,若是坐在底下喝上一夜,少不得要寧酊大醉一場。一會兒他撒起酒瘋來,我再帶你來瞧瞧,想必好玩的很。”

素茴嘴上雖是這樣說著,眼中卻清澈如水,並未流洩出半點醉意。

她挽起蓮兮的手臂,將身後的珠簾一掀,邀她入內去:“朝顏閣的四層全是茴兒的私房,小哥哥不要見外,一塊兒坐坐吧。”

素茴的房中點著熏香,幽幽沁鼻,像是蓮花的氣味。

在深冬時節嗅見這樣的氣味,讓蓮兮有些驚訝:“姑娘喜歡蓮花?我倒很少見著有人以蓮香來熏染房間。”

素茴邀她在茶桌邊坐下,一面低頭忙著用茶則量取茶葉,一面說:“其實喜歡蓮花的,倒不是我。不怕蓮公子笑話,自出生起,茴兒身上便帶著一股若有似無的異味,叫人煩惱。所以過去我總是以濃香沐浴,以濃香熏房。但一日,有一人走入我的房中時,突然說了一句:‘離蓮花開放還遙遙無期的冬節裏,偶爾也想聞聞蓮花的氣味’。於是,後來我便改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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