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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算是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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閔旬看著兩柄壺口閃著藍瑩瑩光澤的水壺,再想著方才鉗開莫敖的嘴,喉嚨和牙齒上,均閃著這種顏色的光。莫敖一定是死於熊正之手,雖然自己已經提醒過莫敖不要再喝隔夜的水,但這壺口沾了毒,如果沒有清洗,第二日新換的水,也一樣會被染上毒,時間一久,莫敖必死無疑。

心中十分惋惜,盤算再三,自己要不要揭發熊正,要不要將此事告訴夫人和太子。方才聽得申保說楚王將要把鄖縣之地做為封地賜給熊正,自己僅憑一次看見,能否讓楚王相信自己如果楚王不信自己,自己便徒然惹禍。自己雖然不怕那熊正,但在能否回邊關的節骨眼上,還是不要節外生枝為好。

想到這裏,走到榻前,和衣而臥,閉上眼睛,腦中仍翻滾不止。那個正字,字劃歪扭,字跡時斷時續,似是滿懷憤懣,情急之下,蓄了全力而為。莫敖對熊正的一片情意,宮中誰人不知,莫敖沒必要在臨死前還特意用盡全身力氣來寫這個字,除非……他是在臨死前,想告訴別人,自己是被誰害死的!

昨晚,熊正必定是做了什麽手腳時,被莫敖查察,但為時己晚,被熊正得了手,熊正離開後,莫敖在地上用勁最後的力氣寫了這個字,目的是要告訴楚王,害他的人是熊正……

閔旬在心中細量著,越想頭腦越清楚,竟然睡不著了,翻身坐起,輕輕套上鞋履,躡手躡腳地來到太子寢宮。熊正正歇在太子寢宮,與太子床榻只隔一道帳幔。

閔旬立在木柱後半晌,聽得二人鼻息均勻,並無異常。等了半天並無異常,正要轉身回去,忽聽得床榻上熊正輕輕地叫了一聲:“太子哥哥。”

太子榻上並無動靜,太子鼻息安穩,已是沈睡。

熊正悄悄地自榻上起身。閔旬睜大了眼睛,看著他敏捷地套上鞋子,輕手輕腳地向門外走去。

守夜的宮人提著燈籠走過,大殿上的更漏敲了三下。

熊正閃身一躲,避開了燈光,待人走遠,便繼續悄悄往外走,並未覺察身後竟然跟著一人。

戍宮的守衛抱著長戟在宮門口微瞇著眼,打著磕睡。熊正悄悄攀上矮墻,自墻上揭起一塊碎瓦,用力一擲,瓦片向門外一旁無人暗黑之處飛處,隨即聽到嘩啦一聲響,守衛立刻清醒過來,大喝一聲道:“什麽人?”

隨即二個守衛向發聲之處走去,熊正身手矯健地翻過矮墻,在地上滾了兩滾,躬了身沿著墻根悄悄地溜走了。

月上中天,將天地間白茫茫地披了一層朦朧的銀光。閔旬一路跟著,見熊正輕車熟路地時爾伏在低草裏,時爾躲在路旁的花木中,躲避著宮中守夜,似是對這一帶地形十分熟悉。心中十分納罕,這廝似乎是經常走這夜路,難不成經常夜裏這般游蕩?

他這到底是要去哪?

又是躲躲藏藏地走了一段路,而後便來到了一處精巧雅致的宮館。閔旬心中豁然一驚,這不是公主芊的覓香宮嗎?

熊正鉆到雜草之中,悉悉索索地轉到宮館後面,踩著一處樓榭突出之處,攀援著柱子,敏捷爬了上去,徑直奔著倒數第二個窗子,伸手推開,翻了進去!

閔旬在低處看著清楚,難以置信地睜大了眼睛!這是怎麽一出戲?

熊正與熊芊私通?!閔旬瞬間覺得頭腦一片混亂,這二人相差六歲,平日裏風馬牛不相及,怎麽會湊到一起!

閔旬輕手輕腳地摸到了熊正爬墻的位置,也輕輕攀了上去,將耳朵貼在窗欞處,聽著裏面的動靜。

屋裏熊芊靜靜地坐著,早早地打發了春煙春水睡去,掌起了燈。

熊正翻窗進來,熊芊轉過頭來,嫣然一笑道:“猜你今夜就會來,明天我就要走了,你豈會不來送送我?”

熊正臉色沈沈,冷冷地開口:“那個蠻夷有什麽好?你就那麽想嫁他?”言語間一股憤恨又郁悶的情緒。

熊芊自然聽出來了,掩嘴咯咯一笑道:“怎麽?你妒忌了?蠻夷有什麽不好?去了我便是正夫人,再也不必做任何一個諸侯的側室或是繼室,以我這雙十年紀,恐怕再也找不到比這更合適的夫君了。”

熊正悶悶地走過去,坐在熊芊面前,誠懇地說:“你不要跟他去了,山遠水迢,你孤身一個,沒個照應,以後若是有人害你,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熊芊神色一黯,伸手輕輕撫著熊正的臉頰嘆了口氣道:“不去又能如何?哪裏會是我的歸宿?我還能真的留在宮中做一輩子的老公主不成?”眼神幽幽地望著燭光:“我的事情已成,等了這許多年,終於得到了一個良機,待到秋天,大仇就能報了,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熊正拉了熊芊的袖子,急急地說道:“你跟著我!大王己經答應賜我封地,待莫敖安葬之後,便會送我前去封地。在我的封地上,你一樣可以當夫人!沒人敢忤逆你。”

熊芊看著熊正,半天說不出話來,片刻淒然一笑:“這世上,最不可信的話,便是男子的話,……尤其是君王的話,他們看倦了你,便會把你拋在一旁,去寵幸新鮮的美人。你小了我六歲,等我年長色衰,不知你還願意看我一眼,我是否還能博你一笑?”

一揚手扯回了熊正手中的袖袍,低垂了頭,口中低低地說道:“你走吧,從此兩兩相忘,這一段便永遠爛在肚裏,再莫要提起。”

熊正看著她,眼中湧起了熱淚,哽咽著央求道:“在這宮裏,連母親都不能懂我,只有你懂我,助我實現心願,並報殺父之仇,我還欠你一個願望,今日我熊正在此發誓,一輩子對你好,只對你一個人好,跟著我,好不好?”

熊芊眼圈也紅了紅,只是扭著頭再不看他,一動也不動。

熊正失望至極,窗外傳來更聲,已經是四更了。熊正伸手自懷中摸出了一個小小的荷包,輕輕放在案上道:“此藥還剩下一些,你拿回去吧,今後各自保重。……如果,在百越受了欺侮,便來鄖縣找我,我隨時等你回來。”

熊芊轉過身來,伸手拿起案上的小荷包,輕輕塞回熊正懷中,掩了掩他的衣襟,輕輕說道:“我再用不著這個了,你留著防身吧,從今往後,天各一方,各自珍重”。

熊正再也忍不住,伸出手臂擁住熊芊,無語哽咽。

窗外的閔旬聽到這裏,慢慢縮了頭,悄悄溜下了柱子。他對二人的私情並不感興趣,熊正提到的藥,卻讓他恍然大悟,原來莫敖所中之毒的來處,竟然是這個公主芊。

閔旬感覺事情已經超出了自己想像的範圍,這個熊正居然還有同夥!雖然他報了殺父之仇,但下一步要做什麽,還是不得而知。想了想,至少要回東陽宮和太子說明此事,太子是將來的繼君,熊正心懷不軌,自己還是應該提醒一下。

熊正順著原路回到東陽宮,坐在榻上,心情不能平覆,久久不語。

突然黑暗中亮起了燭火,太子端正地坐在榻上,看著自己。眼神中透著一絲失望和陌生的意味。

熊正嚇了一跳,轉眼便鎮定了下來。平靜地說道:“這麽晚了,太子哥哥怎麽還不睡?”

太子商一步步走了過來,面色沈如千年寒冷,緩緩地開口道:“正兒不也沒睡麽,……你方才去了何處?”

能正臉色慘白,口中支吾道:“並未去何處,……正兒一直呆在這裏。”

太子商微微一笑,彎腰挑起熊正榻前的鞋履,看著上面被打濕的鞋底,還沾著幾絲草葉,問道:“既然不曾出去,那麽此物從何而來?”

熊正平息了一下情緒,張口便說道:“正兒睡不著,出去院中走了走。”

太子商負著手,凝視著這張自己再熟悉不過的臉孔,如今上面滿是慌亂、欺騙、躲閃和不安。太子商將手中鞋履“啪”地丟到地上,直起身,聲音冷冷:“你睡不著,是怕莫敖伯父的鬼魂找上你麽?”

熊正一瞬間突然鎮定了下來。擡頭看著太子,一語不發。

太子商接著說道:“熊正,你還有多少事情瞞著我?……天快亮了,時辰不早,你若如實說來,或許我還會考慮替你求個情。若你抵死不認,那我便只有將你交給父王母後處置了。”

熊正突然咧嘴一笑,搖了搖頭道:“太子真是聰明,居然能猜到莫敖的死與我有關。其實,這宮中誰不知道,是莫敖伯父視我為己出,而我,又因他與熊職打了多少次架?”

太子看著他,點點頭道:“確實如此,那你為何還要殺他?”

熊正斂了笑,平靜地說道:“因為我證實了一些事……”

窗外曙光漸露,魚肚白般的天空中飄起一絲紅霞,星子漸漸隱去,天亮了。

太子穿好了衣衫,對站在一旁的閔旬和熊職說道:“你們且在此好生看著他,待我去稟報母後此事便回。”閔旬和熊職點點頭。熊職自懷裏掏出了昨日閔旬捆他的繩子,嘿嘿地向熊正笑道:“早看出來你不是好東西,那麽寵你的伯父都要殺……”

邊說邊麻利地將熊正捆成了個粽子。

閔旬哭笑不得地看著他。

太子平靜地看著熊職舉動,並無異議,轉身離去。

熊正被捆的動彈不得,卻並不反抗,也不說話,一直坐在地上,垂頭昏昏地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忽然聽到一陣鼓瑟吹笙的聲音渺渺地傳來。熊正擡起頭,側耳細聽著。臉上似露出一絲微笑。

一陣匆忙的腳步聲傳來,小宮人成丁氣喘籲籲地說道:“公子,公子。”

公子職不耐煩地翻翻白眼道:“何事如此慌張。”

成丁嘿嘿地笑道:“長公主出嫁,覓香宮門口正在打賞呢,宮人去道喜的都有錢拿,小的剛才還去領了五枚蟻幣。”

公子職十分不滿地哼道:“瞧你那點出息。跟著小爺這麽久了,五枚蟻幣還看在眼裏。”

成丁嘿嘿地揉揉鼻頭道:“這就是討個喜嘛,討個吉利,討個吉利,公子勿怪。”

突然熊正低低地向熊職說道:“阿兄,我胸口癢的很,可否替我抓兩下?”

熊職“啊呸”地一口啐了過來:“狼心狗肺的東西,你也配叫我阿兄?”

熊正低了頭,略帶哭腔地說道:“阿兄,正兒真的很癢……”,泣不成聲,嗚咽不止。

成丁看著這個孱弱的蒼白少年,肩頭一聳一聳地哭的可憐,自己也不知熊正犯了什麽事,以為和平時一樣,得罪了熊職,又被熊職欺負,便湊到熊職面前說情道:“公子,要不小的替他抓抓吧,看他怪可憐的。”

熊職眼珠一轉,突然轉身抓起案上的水甕,直接潑到熊正胸口,冷冷笑道:“還癢嗎?這下就不癢了吧?”

熊正低了頭,看著胸口正慢慢浸出藍熒熒的光,口中微微笑道:“多謝阿兄,這下真的不癢了。”

閔旬看在眼裏,電光石火之間,突然想起了一事,口中疾呼道:“不可!”

作者有話要說:

惺惺相惜,算是一種愛麽?熊正還只是少年心性,熊芊卻己是心機成熟的女子,在這種不平衡的關系裏,熊正自然只能是犧牲品,在他執拗的心裏,熊芊便是最懂他,最值得他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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