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完東西回家,200多平的公寓在鐘點工的打掃下已經煥然一新，潔凈清爽,就是弄臟的沙發床單之類,奈麻一定要扔了它們。佞修就扛著一套沙發扔了,把新買的沙發擺上，家裏有個女漢紙,大米、煤氣桶有人扛了，重活有人幹了,還會換燈泡修下水道真是太好了。奈麻雙眼星光閃閃,對佞大糙的喜愛之情明眼可見。只是目光一接觸到始終跟在佞修身後的某人,奈麻的臉就聳拉下來了。

“該買菜做飯了。”由乃和胸大膽討論完菜單後提醒奈麻。

“是該買菜了。”佞修蹲在空蕩蕩的雙門冰箱前,當仁不讓她舉起手來，“我去買菜。”

一路沈默著從家居坊尾隨佞修一路回來的永寂終於肯說話了,“我隨你去。”

佞修涼涼的目光刮過永寂沒什麽表情的臉，“給你當了十來年的劍靈還不夠？”

都焦不離孟孟不離焦，一個劍修一個劍靈綁定了十幾年了，佞修看永寂看到審美疲勞，永寂怎麽就還沒厭？

永寂，“十餘年很短。”

永寂此時覆雜地回望佞修，他的一雙眼睛像昆侖蒼山頂上極致黑夜中的辰星，定神時有光華流動。他向世人昭示他的冷清冷性，他的劍意，他的威壓，他的不近人情。唯獨心中所思心中所想，被他悶在口中，記在心頭，像一塊頑石，自己在萬古蒼遠的長生歲月中獨坐昆侖山巔，看日月流轉改朝換代，一個人細細品味心頭滋味，百轉千回，只記住了一個人的名字。永寂自己也說不上，他究竟為什麽要記著這麽個人。

或許不曾得到才是最好，一念成妄，因他私心強行拘著佞修成了他的劍靈，朝夕相伴的日子，似是心中缺口終於補齊，每每睜開眼能見到他在身旁，永寂心滿意足。哪怕佞修終日冷言冷語，對他不假顏色。永寂也曾失落於自己言辭沈悶，怕是永遠都說不出討佞修喜歡的言語來。

“十年夠懷個孩子，孩子長到打醬油了，還短？”佞修摸了摸下巴，“也對，像你這種老得數不清多大歲數的人而言，十年大概真的算不了什麽。”

“修哥，咱們能不再提boss和他戰鬥力成正比的年紀了嗎，說多了都是淚！”

佞大糙一臉血，“我當然記得他的戰鬥力，要是打得過他，還能容他跟著進咱們家門？”

“……”永寂默默扭頭，當自己沒聽到佞修說的這句話，她動不動就要跟他進行武力生死拼鬥，想想都覺得虐。

奈麻知道，要是再讓佞修張嘴，她絕壁自己越說越上火，分分鐘就能拔刀跟永寂拼了，奈麻趕緊把錢包塞到佞修手裏，把人推出門，“修哥快去買菜，我們等你回來，麽麽噠！記得帶點水果回來，榴蓮營養高，記得帶個！麽麽噠！千萬不要在路上跟boss大人大家！麽麽噠！回來給你做你最喜歡的雞腿！麽麽噠！”

佞修在奈麻關上門之前，飛快抱著人嘴對著嘴，“麽麽噠！”

“麽麽噠！！！修哥九塊錢民政局領證！”奈麻心裏喜滋滋的，下一秒，不對啊，boss還在呢。轉頭一看，奈麻嚶嚶嚶，boss果然在瞪她。

送佞修出門後，奈麻心力交瘁，對兩個小夥伴說，“我想出櫃還得擔心著腦袋。”

熊大膽：“點蠟。”

由乃比較直接：“你還是喜歡其他男孩子吧，修哥適合談戀愛，不合適結婚過日子。”

走出小區，佞修低著頭點了點奈麻給的錢包裏有多少錢，想著2014年的物價是不是漲了很多，她想吃些什麽，應該買些什麽菜，一路走進熙熙攘攘的菜市場。永寂就跟在她身後。

佞修在菜市場裏挑挑揀揀，挑完蔬菜付完錢，永寂接過塑料袋提著，繼續跟著佞修去肉攤。佞修時不時回頭看看永寂，目光有點詭異。

永寂忍不住問她，“怎麽？”

“有人幫我提袋子，真是新奇。”佞大糙繼續用詭異的目光打量永寂。

永寂：“……”

於是永寂就跟著佞修買完雞肉買豬肉，買完豬肉買羊肉，買完羊肉買牛肉，牛肉後面還有各色海鮮。佞修挑魚蝦貝非常挑剔，海鮮不夠新鮮，她轉悠了好幾家海貨攤位才買下一些活蝦幾條魚。老板是個體型富態的中年婦女，稱好斤兩把裝著魚蝦的袋子遞過去，永寂在佞修身後伸手接過來，兩手提的滿滿當當。

老板娘看了笑呵呵，“你男朋友真俊。”

“他是個基佬，不是我男朋友。”正摸著錢包的佞大糙自然而然開口。

老板娘語氣中難掩失望，“他喜歡男孩子呀，太可惜了。”

“……”永寂默默捂住中箭的膝蓋。

兩個人走出菜市場，永寂才開口，“我並非有龍陽之好。”

佞修四處張望，找準水果店前進，奈麻說要吃榴蓮，“你跟我解釋幹嗎，就算你是基佬也跟我沒關系。”

怎麽會跟你沒關系！永寂默默捂住又中了一箭的膝蓋，想跟她解釋，她卻像風一樣刮進水果店挑榴蓮去了。

永寂當時有一種喊住她，讓她回頭看看自己的沖動。

等佞修抱著兩個大榴蓮出來，看到兩手提著菜的永寂神色失落地站在路旁，整個人都消沈著，她就當沒看到他的失落，自己沿著來的路回去。永寂馬上跟上。

兩個人沈默無言回到公寓，奈麻接過一個榴蓮，“菜來了，熊大膽快做飯。”

熊大膽做飯的手藝是真的很好。

熊大膽推著輪椅從廚房的門擠出來，真是特別心酸，“竈臺在鄙視坐輪椅的！洗碗池也在鄙視坐輪椅的！鍋碗瓢盆都在鄙視坐輪椅的！坐輪椅的表示夠不著竈臺心很累，我們叫外賣吧！”

“用不著叫外賣，我可是個大廚。”廚房需要幫助，佞大糙就歡天喜地的站出來了，“放心吧，我的廚藝久經歷練，絕對能讓你們胃口大開嘆為觀止永生難忘。”

奈麻可還記得她吃過佞修做的一只叫花雞，拉肚子拉到兩腿虛軟，“其實我會做幾道家常菜，讓我來做飯。”

靠著外賣和泡面活的由乃蹲在沙發上，很驚訝，“你不是只會煮泡面嗎？”

奈麻心如刀絞給隊友跪了，“泡面也好吃啊。”

然後奈麻看到佞修神清氣爽地進了廚房，爾康手挽救，“修哥住手！”

“住什麽手？”

“不準你進廚房！你真的不知道你做飯都自帶劇毒buff嗎！”

“……”

從來沒有人這麽直接粗暴地正面指出她做飯難吃的事實。佞修走出廚房，有氣無力地倒在沙發上，半個客廳被陰暗籠罩了。

在大夥面面相覷的時候，永寂把熊大膽喊進廚房，讓他教他怎麽用微波爐、煤氣竈等物。

熊大膽坐在輪椅上，看男神犀利的刀工，嫻熟地擇菜，麻利地炒菜，他整個人都不好了，外面客廳裏坐著三個妹子，居然沒一個會做飯，到頭來還不如人家辟谷多年的劍仙。

發覺永寂在做飯，奈麻和由乃聚集在廚房門口圍觀，“說好的不食人間煙火的神仙哥哥呢？？？”

“神仙哥哥你會做飯，凡間的女子知道嗎？”

一道紅燒雞翅出鍋，熱氣騰騰飄香四溢地擺放在瓷盤裏，永寂抽空擡頭，目光越過廚房門口兩個凡間女子的頭頂，落在沙發上躺屍的佞修身上。她現在有點回過精神了，躺在沙發上翹著二郎腿，拿著遙控器悠哉地看電視。

只一眼，永寂很快收回目光，著手準備另一道菜。他一直知道佞修除了吃，沒其他喜好了。

奈麻和由乃對視一眼，發覺對方此時跟自己心中所想一樣，都覺得好虐：男神你快放過修哥吧，也放過你自己！修哥眼裏你就是個npc是個boss，是個你不死就她死的存在。

等出自永寂之手的五道葷菜三道蔬菜端上飯桌，不知道為什麽五個人都安安靜靜吃飯，一句廢話都沒講。奈麻、由乃、熊大膽三個小夥伴吃得有些心不在焉，惴惴不安。永寂本身就用不著吃東西，手裏端個飯碗也只是意思意思，他的註意力全放在看佞修吃他做的飯菜了。

佞修筷子動的勤快，看起來胃口很好的樣子，一桌子也就她心放得寬胃口大開。

等她填飽肚子放下筷子，永寂吊著的心隨她動作提了提，佞修點點頭並不吝嗇她的稱讚，“好吃，刀功火候入味都非常出色，要不是我真心不喜歡你，沖著你這手廚藝也要跟你結拜的。”

奈麻聽到什麽東西“嘩啦——”清脆地碎了，尋聲望去，原來永寂手裏的瓷碗被他捏碎了。

“還來脾氣了？”佞修站起來，勾著嘴角笑，只是一雙淩厲的鳳目裏笑意不達。

永寂擡起頭同她對視，一雙眼睛裏冷冷清清，情緒內斂，他有些痛苦地發現，佞修故意在激怒他，她想拔槍而戰同他生死兩見的意圖太明顯了。

“你仍然為一個傀儡而記恨我。”永寂抿著唇，緩緩站起來，與佞修隔著一張桌子對峙，冷肅如寒冬來襲利刃夾面。

三個捧著飯碗坐在中間的小夥伴大氣不敢出。

“當年你從華山帶走的只是一個傀儡，他三魂六魄殘缺甚至算不得一個人。”永寂一字一句緩緩說來，他眼中屬於星辰的光華漸漸消弭沈寂如長夜，“何時何日，你才願回頭看看我。”他想起佞修曾經對他說的那句不死不休，如刀剜骨刃鉆心，嘲笑他的妄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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