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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零 上弦月的懺魂曲 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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淅淅從門外走進來,掛在門口走廊下面的八哥阿度見到她依然是一副極為興奮的樣子,“淅淅淅淅”的叫個不停。

“阿度啊。”淅淅把手指從籠子的空隙中伸進去,阿度親昵的用嘴巴蹭著她的指尖,豆大的黑亮眼珠瞇了起來。

“今天似乎有客人來了呢。”

阿度歪歪頭天真無邪的看著她,又親昵的蹭了蹭她的手指尖。“淅淅!淅淅!”

那種不谙世事的模樣讓她輕輕嘆了口氣,用手指磨蹭了一下它的小腦袋,收回了手指。“阿度,你可真幸福呢。”

言叔即將回到易門的事情很快就傳遍了整個內外宅。

魚兒也聽說了這件事,從那天以後就變得開始精力旺盛起來,每天都想要沖出內宅到大門口看上一看。若不是淅淅攔著警告著,可能早忘了自己是個孕婦的事情了。

時間越是迫近,她就越顯得焦躁起來。

“淅淅……言叔怎麽還不到呀。”

“如果你再這樣情緒不穩定下去,我就告訴六少,還是讓言叔老老實實呆在原地比較好。”淅淅坐在桌邊看書,臉上帶著恬然而嫵媚的微笑。對於魚兒的嘮嘮叨叨她動也不動,只是溫柔地出了聲。

魚兒被她駭到,訥訥的坐下不說話了。

這時候淅淅才慢慢合上書本,走到她旁邊坐下來,溫柔的握住她的手輕聲細語地安撫起來:“你是個孕婦,要註意自己的情緒,會影響肚子裏的孩子的。尊這段時間正在為言叔的事情跑前跑後。他知道你關心言叔,也會一心一意準備好這件事,本來就已經很操心了,你不要給他更大的壓力,好嗎?”

魚兒扁扁嘴紅了眼眶,自責的低頭:“對不起……”

淅淅笑著揉亂了她的短發,“行了,沒什麽大不了的。”

言叔正式回來那天淅淅剛巧幫蒼海尊處理工作離開了易門大宅。所以等她幾天後回來的時候,言叔已經徹底熟悉了宅子裏更變數年嶄新的人和事,並且和魚兒重新拾起了放置多年卻依然沒有絲毫冷淡褪色的父女情。

“言叔,這位是淅淅。”魚兒熱切的幫著他們做介紹。“淅淅是尊帶回來的幫手,也是我的朋友哦!”

“淅淅小姐。”言叔看到她,不卑不吭的問候了一聲,並沒有把自己的姿態擺的太高。

淅淅看著眼前這位頭發花白,面容蒼老卻依然眼神犀利的曾經易門二把手,腦中思緒飛轉,臉上卻沒有顯露絲毫,對於他的叫法也只是微微一笑,輕輕攏了攏手臂上的皮草披肩,微微頷了頷首:“言叔好。”

或許不止是她,眼前這個人也是一樣吧。在沒有了解對方之前,不管心中想什麽,面上都要放低姿態。最好是這樣不是嗎。

魚兒對於兩個人和平共處顯得非常高興。言叔的回歸顯然讓她聽說到了關於易門之內和言叔之間的一些不和諧事情,雖然她沒有和淅淅說過,但是以淅淅的眼睛又怎麽能看不出來。

因為言叔在場,淅淅沒有和魚兒多談便就宣告離開,只是還沒走出院子就看見言叔也從後面慢悠悠的跟了上來。

“您老不和魚兒多呆一會兒?”淅淅放慢了步子等他走上來而後輕笑道。“她一直很想您。”

言叔露出一個慈祥的笑容,輕輕嘆息著:“那孩子還是和小時候一樣,天真又單純。”

淅淅楞了楞,旋即翹起了唇角,什麽也沒說的走出了院子。

依然要路過祠堂門口,只是這一次,當她下意識停下來的時候,才突然想到還有一個人跟在旁邊。

果然,言叔對於她的動作顯得有些疑惑。“淅淅小姐?”

她本來想要若無其事的繼續往前走的,可是不知為什麽眼睛又被那個陰森森的地方詭異的抓住了,在越來越冷的風中飄揚的破碎幡布如同喪葬的魂引,茅草在風中柔軟而虛弱的大浮動左右擺動著,風中若有若無傳來仿若笑聲仿若低喃仿若哭泣仿若呼喚的聲音。

她下意識側頭看向旁邊的言叔,他也在看著那個地方,臉上的表情層層疊疊無數不同的色彩,顯得覆雜而難以辨明。

似乎是感受到她的註視,他慢慢地轉過頭看向她,蒼老下垂的嘴角微微揚起:

“淅淅小姐,您聽到那個聲音了嗎?”

她微微瞠目。

最後她已經記不清自己是怎麽和言叔離開那個地方在內宅和外宅的門口告別的,只是隱隱記得他的眼神——帶著一絲怪異的笑意和說不上的詭異,組合成一種令人不安的色彩。

他說:那是“它”的聲音。

“易門很快就要變天了。”他最後微笑著輕聲道,意味深長的眼神仿若瘋狂。

她皺著眉頭甩開身上的披肩,走到書桌前面對攤開的雪白宣紙輕輕將筆尖在硯臺裏沾了沾,端起筆看著空白的紙張好一會兒,才落筆飛快的寫下一列列細小略帶淩亂的文字,臉上的表情嚴肅非常,繃緊的額頭隱隱可見薄汗一層。

只是伴隨時間流逝這種狀態並沒有任何松懈,反而起了反作用,她越來越緊張,臉上的顏色從原先的略帶蒼白已經變得極為艷麗的緋紅,持筆的手顫抖的越來越厲害。終於,她手中的筆桿猛地一彈調出指尖,她像是被人推搡了一下一般用力的退後了一大步,臉上的潮紅以迅雷之勢退卻,只有嘴唇艷麗如塗。顫動了兩下,便見一絲鮮紅從她的唇角慢慢淌了下來。

她挪動身子靠在椅背上,一手握著椅子,用力的青筋畢露,全身僵硬的戰栗。許久之後,才緩緩放松了下來,那時她已經是滿身虛汗。臉色慘白幾乎成青。

松懈了全身的勁力,她抓著椅子慢慢癱坐在了地上,也顧不得嘴角的痕跡和滿口血腥味,只是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思議的盯著前方,眼中並無焦距,仿佛真正的視線早已脫離身體到達了她要看到的地方,才顯得那麽驚訝。

“怎麽會……”半晌,才聽見她虛弱的喃喃一聲,聲音之中滿是驚駭和不可思議。

“這麽重的戾氣……易門……”

似乎是突然想到什麽,她掙紮了一下想要從地上站起來,卻徒勞的重新跌了回去,而她臉上的不安之色越來越濃重,隱隱透著一絲不知所措的慌亂。

“似乎還沒有人知道這個……”

想到這裏,她再度忍不住顫抖起來,仿佛是失去了溫暖一般的用雙臂緊緊環抱住了自己,卻依然壓抑不住心中的冰冷和恐懼。

“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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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淅淅等人眼裏,言叔的回歸並不單純的代表著一個易門長老的回歸,而是牽動著整個易門的變化。外宅已經有些人開始蠢蠢欲動,他們等的一直就是這個時候。

為此,她特地去找了蒼海尊。

蒼海尊喜歡呆在內宅的一處小花園裏。那個花園真的很小,除了一些常見的鮮花也沒有什麽稀罕的地方,可是他就是喜歡那裏,所以如果在易門的議事廳和他的住宅裏找不到他的話,在花園一定能看到他的身影。

淅淅進去的時候他正挽著漢服過長的下擺蹲在花叢裏不知在擺弄著什麽。淅淅走上前在他背後的小徑上站住,盯著他寬厚的脊背看了半會兒,才像是突然回過神來一般輕輕開口:“我一直認為言叔這人是個大麻煩。你不處理他,遲早有天會被他處理掉。他現在已經回來,你要怎麽辦?”

蒼海尊手上的動作在她開口時有短時間的停頓,之後就再沒有停下來過。哪怕是聽出她語氣中的不甚滿意,也沒有絲毫反應,只是在臉上掛了淡淡的笑意。

“其實六少事後給我去過消息。想必他和我說的之前也和你說過,所以我也就不用重覆了,不是嗎?”

“可是你的意見才是最重要的。”淅淅微微皺起眉頭。“雖然六少說的有道理,雖然我也確實那樣認為,但是我不想看著易門亂起來。”

“淅淅,謝謝你。”蒼海尊放下花鏟慢慢站起來背對著她溫柔地說道。“可是又有什麽辦法呢,正如你說,言叔只要還健在,總有一天他會變成我的大麻煩。現在既然他來了,我也在這裏,如果他想做什麽就趁早做吧,魚兒的日子一天天近了,我不想讓她擔心。”

淅淅皺著眉垂下眼:“你也知道魚兒……可是魚兒和言叔的關系就擺在那裏,如果她在外人嘴裏聽到了關於你兩不好的東西,你也知道她太單純,很容易被誘導……”

“所以,”蒼海尊回眸沖她一笑,俊朗的眉眼帶著海一樣深沈的溫和與遼遠。“就要拜托你了啊,淅淅。”

“不管我和言叔最後要走到哪一步,都拜托你好好看住魚兒。她雖然生在易門,但是從小到大都被我們保護的嚴嚴實實幹幹凈凈,一點這個地方的黑暗都不懂。我和父親,還有言叔他們也不希望她懂。”他的臉上慢慢浮現出一種溫柔的悲傷。“如果可以,我甚至希望她們離這個地方遠遠的,那個孩子也是,他只要能和他的母親一樣這麽單純的幸福下去就好了。可是我知道這做不到,所以我盡可能的在易門之內給她建立一個幹凈的世界,雖然她不可能不知道我們是做什麽的,可是我依然希望她能一直無憂無慮下去,而不是像外宅的那些人那樣每天都在和別人搏命,和自己拼命……”

淅淅神色覆雜的看著他,沒有說話。

蒼海尊沖她輕輕一笑。“淅淅,你是個女孩子,所以就做些女孩子該做的事情吧。打打殺殺什麽的不適合你。”

淅淅一楞,慢慢地垂下了眼抿緊了嘴唇。

蒼海尊重新轉過身去看他精心照料的花田,面上溫和慈祥的表情就像面對著自己的孩子一樣。

“只希望言叔能和我一樣有所顧忌。”他帶著三分嘆息般地輕喃著。

淅淅沒再說話,轉身朝著出口走去。

離開的那刻,她突然停下腳步,轉過身鬼使神差的問了一句:

“易門的祠堂,有什麽不對的嗎?”

回過頭的蒼海尊臉上露出真實迷惑的表情。“祠堂?有哪裏不對了?只是父親去世前告訴我們,易門的規矩,牌位入祠便再不可祭拜。雖然我也不明白這是為什麽。”

淅淅下意識的按住胸口。“你沒有進去過嗎?”

“易門的規矩,未成年前不得接近祠堂……當初父親的牌位也是言叔捧進去的。”

她沈吟著點點頭,擡眸沖他淡淡一笑。“沒事,我就隨便問問。我先回去了。”

“……好。”蒼海尊略有不解的看著她似乎是步履沈重的慢慢走出了院子,回過頭看著花田,依然是一副摸不著頭腦的樣子。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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