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相攜上樓，走到臥室門口，雪野璃妍突然松開手。

“看來你似乎也在找麻煩嘛。”擡高了下巴看著眼前的少年，她雙手環胸輕哼了一聲。

“怎麽，覺得這個理由可以抵消你犯的錯嗎？”範西苑輕笑一聲推開門走進起居室。“平等可不是這樣說的，妍。”

“哦哦，我找麻煩就是錯，你的就不是了？”雪野璃妍很不讚同的瞪著他的背影跟進去。“如果單論起麻煩來說，你比我更麻煩呢。”

“竟然連這種事情都要拿來和我比……”範西苑停下步子轉過身，瞇起眼露出一絲莫測的表情。“雪野璃妍，你還有其他事情瞞著我哦？”

“你別太過分！”後者按住抽筋的眼角一擡腳踢上他小腿。“我在你心目中是什麽形象啊！”

範西苑一點反應也無，反而格外有興趣的微笑著豎起一根手指。“聽說過一個詞嘛，妍？”

“嗯哼？”

“叫——炸毛——說的就是你這樣吧。”緋色薄唇上揚的弧度看起來格外賞心悅目也表露了主人的心情愉悅，他腳步一偏躲開接下來可能面臨的攻擊，笑意盈盈的走到茶桌前拿出裝飾精美的茶盒，悠然的給自己開始泡茶。

硬生生的將額角的青筋按回去，雪野璃妍大步走過去。“讓我猜猜，範西苑先生……你剛才的言論是故意要誘導我偏離主要路線好躲開我對你的追問嗎？”

“其實呢，”範西苑用絲棉手帕輕緩地擦拭著手中的鎏金骨瓷杯子，面對這似乎是目的被戳破的說法也依然是毫無“被看出來”的意外，語調依然悠揚平緩。“這件事不管是告訴你還是不告訴你都沒有什麽，反正也是你參與不了的事情。”

“……即便如此滿足一下好奇心總可以吧。”雪野璃妍張開嘴頓了一秒，然後繼續若無其事的蹲在他旁邊哼哼。“看主上的態度，似乎是很擔心你呢。”

“你倒看得多。”範西苑沒什麽情緒的看了她一眼，收回視線以後才悠悠的笑了起來。“放心吧，沒問題，既然我能夠決定那樣做，又怎麽可能不作任何準備呢。”

“哼呵……”雪野璃妍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起身繞開他沒再繼續這個話題。

“你去哪兒？”

“剛剛吃完早飯有點撐，我出去轉轉。”

“……”本來想拿起另外一個杯子的動作頓住了，停在空中的手指慢慢的收了回來。有些略帶茫然的在膝蓋上停靠了幾秒鐘，才又重新拿起了裝飾著精美東方紋路的茶盒，細白的指尖和深色的木盒之間細微的紋路彼此摩挲，細致而溫和的觸感滲透皮下神經傳導至全身。

表情平和的臉孔上微微浮現出一絲說不上來的不知是無奈還是感嘆的淡淡笑意，一閃即逝，伴隨著眼瞳深處的溫度快速的降至冰點。

“被懷疑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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萊斯莊園的花園裏種滿了鮮紅與黑死並生而萬分淒艷的枯藤薔薇，這些並非人世產物的植物卻和這棟莊園裏的人一樣很好的適應了這個世界的陽光和水和空氣，但是哪怕是再適應，也改變不了他們骨子裏是長著獠牙的猛獸的現實。

看著那些蜿蜒在架子上如同被火焰炙烤的失去一切水分和色彩而萎縮的黑棕色嶙峋枯枝上半寸長弧度鋒銳的同色尖刺，還有零星在尖刺之間長出的紅艷的幾乎要變成實質液滴落下的大朵薔薇花，雪野璃妍高揚著眉頭伸出手試著將它從一片銳利之間摘了下來。並不意外的看著被劃出一片片紅色劃痕的手，卻對能夠完整的摘下一朵花來顯得格外滿意。

“小姐，以後如果喜歡的話請讓傭人來幫您。”路過的管家奧利弗見到這一幕微笑著溫語道，言辭中透露出一絲不讚同來。“如果那些花刺刺傷了您，可是很嚴重的。”

“唔，我就心血來潮摘摘玩兒。”雪野璃妍一臉不在乎的沖他眨眨眼。“鍛煉一下手指靈活性。”

奧利弗笑容不變的看著她沒有接著說什麽，只是視線很認真的掃過她捧著花的手掌，確定沒有看到有哪些痕跡破皮出血以後，這才安心的嘆了口氣。“請認真一點呢，小姐。如果大少爺知道了，會生氣的。”

“好吧好吧大少爺會生氣。”雪野璃妍頗為無奈的擡頭看向天空咧著嘴嘆氣，語調透出一絲諷刺來。“我知道了我不會再弄了，奧利弗你不用擔心……”

“希望您謹記。”奧利弗溫笑著對她躬了躬身。“色彩過度濃重的事物，往往都是有劇毒的。這些薔薇也不例外。”

“嗯哼。”

得到一個不知道有沒有意義的鼻音回答，奧利弗也沒有惱，再度沖她行了個禮，起身離開了。

“……”重新低下頭看著放在手心的張揚盛放的幾乎要超過手掌的薔薇花，雪野璃妍瞇了瞇眼睛，五指猛地一收將整朵花放在手心裏擰碎了。

遠比花朵更加色彩濃重的幾乎發黑的花汁從指縫裏滴滴答答的流下去，感受著那種粘膩濕潤如同血液一般的觸感，雪野璃妍靠在花圃邊上有些無聊的放下手，也不去管手上粘嗒嗒濕漉漉的花朵碎片，仰起頭看著高空微微瞇起了眼睛。

晴天的陽光熱烈，照在頭上落入眼睛讓人有些迷迷糊糊的困倦。

“你真是……一刻不看著你你就能給我找到麻煩，還敢說我比你更麻煩恩？”恍惚間有人過來握住了她的手腕，嘆息著提起她的手放在唇邊吻了一下，憐愛又帶著無奈的摸了摸她的額頭。

“暈不暈？”

“暈……”

“笨死了……”手臂扣上腰際，範西苑拖著她跌跌撞撞的往回走，低頭看著她被花汁染紅的手一臉無奈。

“雖然沒有被刺破手指，但是手掌的皮膚已經劃傷了還掐花玩兒……你真是笨的我都不想罵你了……”

“……閉……嘴……”雪野璃妍靠著他的肩膀嘟噥。“我還是……能聽到你……在……說什……麽……的……餵……”

“呵，能聽到就乖乖聽著。”範西苑氣極反笑的低頭在她耳朵上咬了一下。“下次再做這種蠢事就乖乖呆在房間裏那都不要去。在家裏面都這麽笨，出去了可怎麽辦？”

“唔……還不……是……因為你……”

“生悶氣也不準拿自己身體開玩笑。”傭人幫忙打開臥室門，他松開手將她抱起來放到床上，揮手招呼女傭去準備清水，自己則低下頭在她頸間露出獠牙不輕不重的咬了一口，然後看著那個痕跡和她因痛皺起的眉頭低聲道：“下不為例，聽到沒有。”

“唔……”別過頭。

“好好地回答說‘知道’，否則你可別想睡。”絲毫不憐香惜玉的捏住她的下巴不給逃。“這花的毒性我可比你清楚的多，別裝睡，恩？”

“……知道……知道！”雪野璃妍皺緊了眉頭伸手拍開他。“我現在手很痛！……”

“忍著點，”少年拉起她的手看了看，“毒性蔓延開自然就痛了。這種花的毒，就是先讓人感到恍惚，然後才開始劇痛的。”

“什麽東西……”她的手臂顫了顫，從手掌開始的痛楚已經順著血管蔓延到手臂，本來微弱的痛覺也越變越清晰和嚴重，以至於之前的恍惚都被刺激的清醒起來。雪野璃妍立刻白了一張臉。

“忍著。”範西苑低下頭貼上她顫抖的嘴唇輕聲道。“記著這點疼，你才能知道讓我擔心有多過分。”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這種疼痛有多麼折磨人，但是，即便再憐惜她，有些懲罰也不是說說話就能抵消的。

“過……分……”雪野璃妍咬牙回應，但在強烈的痛楚面前連話語都變得顫抖模糊。

“乖。”範西苑輕撫著她的側臉，捏住她的下巴讓她張開嘴，貼上的嘴唇探出舌頭進去，卻立刻被狠狠地咬了一口。

少年微微挑眉收回了唇舌坐起來，指尖虛撫了一下唇角，然後沖一旁的女傭說道：“看好她，不要讓她傷到自己。”說著放手起身就準備離開。

雪野璃妍用力扯住他的手不放，“你……去哪？”

“今天的舞會，我要去準備一下，你乖乖的呆在這裏，毒性沒有滲的太多，很快就沒事了。睡一覺，我很快回來。”範西苑低頭在她眉心吻了吻，堅定的從她手裏抽出了指節。

“你！……”雪野璃妍痛的全身發抖，只能任他掙開，卻是睜開了眼狠狠地瞪著他。

“看好她。”範西苑沖女傭交代了一聲，起身離開房間。

走下樓梯，就看到錫爾坐在客廳裏端著茶杯，眼神從他下樓就沒有離開過身上。

“您又怎麽了。”範西苑抿唇笑起來。

“是你又怎麽了吧。”錫爾輕哼一聲放下茶杯。“又怎麽讓那孩子生氣了？”

“女孩子總是有無理取鬧的特權的。”範西苑不答，只是輕聲笑了笑。

“這話要是讓她聽到會咬死你。”錫爾瞥他一眼。

“我的事情，還是盡量不要讓她參與過多為好。”範西苑搖搖頭，慢步走過去。“這對她不好。”

“但是你總不能一直這樣。”錫爾低聲道。“她是你的，戀人。”

“所以我會盡可能的給她一個安穩的環境，”範西苑在他對面落座，搖頭拒絕了奧利弗準備倒茶的動作，迎著錫爾的視線慢慢說。“一個安穩的，平靜的，人類的世界。”

“非人類的一切都不應該和她扯上關系。”他飛快的接下之前的話，溫和的語調之中透出一絲模糊的寒意。

“我知道你這麽做的原因，我也明白。”錫爾說，“但是，並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它。”

“那我只能表示遺憾了。”少年垂下細密的黑色眼睫擋住瞳孔，沈默不語。

錫爾輕輕嘆了口氣。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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