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最可怕的，除了時間，就只有——

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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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櫻苑

少年踏著滿地繁花而來，表情溫茫，游蕩在風中的目光繾綣大片的波瀾。

“這次你回來沒有來我這裏，我很奇怪。”他站在門口，看著倚在墻角的少女，輕柔的笑道。

繁亂長發下的妖嬈目光靜靜地凝視著他，良久，輕輕垂下。

“你的傷，要緊麽？”少年緩緩走近，伸出修長而美好的手指。那動作，令她想起曾經，那個夜晚，他站在山階上，柔和的樣子。

可是，這一次，她卻怎麽也不敢去抓住。

“告訴我……西苑……告訴我……”她嘶啞的開口，目光散落在他背後，那是一片陰影。

“西苑，告訴我……微茫……為什麽會死……”

只要想起……就心痛不已……少年，告訴我，為什麽……一切會有這樣的結果呢……

少年的挺直的後背驀地僵硬了。

“妍你……”

突然僵冷下來的空氣，她打了個冷戰，狠狠地咳嗽起來。

點滴鮮血，如花般綻放。

“妍你怎麽了——”少年，你終是重視我的，是麽？

是麽？

只是，為什麽，這一次，我會這樣遲疑……

遲疑我對你的信任……

到現在……你還會為我色變，你的手，抓住我，還是那樣溫涼。

下一秒呢？——

“好可怕……”她輕喃，在他雙臂之間，輕輕戰栗。

好可怕，真的好可怕……

“妍……”少年眉眼妖嬈，目光搖晃，蕩漾過時間的波紋。

你還要這麽溫柔麽？這讓我感到多麽虛假……

“妍……”他想要收緊雙臂，但觸到她，卻又遲疑。

“你還沒有回答我……”她輕聲說。

“……為什麽……你會提起她……”少年的手指輕輕抹過她的唇角，那一點血跡，讓他的眼底燃起妖焰。

“我只想知道……”你這樣的敷衍，讓她覺得多麽寒心……

“……自殺。”他沈默良久，將她緊緊抱在懷裏，然後輕輕地說。

在他預料之中，懷中的少女狠狠地顫抖了一下。

“為什麽……”其實她已經不想問下去了……

果然，少年的體溫驀地冰冷，放開了她。聲音，已經來到千裏之外。

“你不該問這麽多的。Cat。”少年重新站起來，掩在發絲下的眉眼冰涼。

“呵……”她發出預料中的冷笑……

是誰告訴他……

——這世界上，最靠不住的，就是人心……

“咳咳……”她有困難的咳嗽起來，這次，鮮血如同迸濺出的水滴，大片大片的撒落。

“妍！”少年再怎樣冷漠，也無法看她這樣痛苦。“我讓流過來……”

“不用了。”她冷冷的拒絕了。然後雙手支撐地面想要起來。

“……”他向她伸出手。

她直接無視，費力的站了起來，腳步還有些搖搖欲墜。

“你要去哪？”看到她向門口走去，少年皺起眉。

“你知道麽……西苑，我做了一個夢。”當她站在門口時，她突然停下，背對著他低聲說。

“我夢到一面鏡子。”

“鏡子前面……站著一個女人。一個閉著眼睛的女人。”

她伸手撥弄了一下眼前的長發，透過發絲，她看著門外悠長黑暗的走廊，犀利的目光此刻布滿了無所適從。

“然後……她睜開了眼。”

她沒有看身後，可是她知道，身後的少年的表情一定很讓她諷刺。

所以她露出諷刺的冷笑。“鏡子碎了。”

“在那前一刻，那個女人倒了下去。”

“你知道麽，西苑，你知道麽？”她緩緩地回過頭，表情平靜的近乎詭異。

“你知道她在鏡子上寫字了麽？你知道她寫了什麽麽？”

她看著那少年，少年背對著她，肩膀僵硬，在她說出那句話時狠狠地顫抖。

他在顫抖……

她覺得自己的心底已經沒有了任何感覺。

“Seien。”她感覺自己不是在說話，而是在做一件下意識的事。

“她在鏡子寫了——Seien。”

“鏡子碎成粉末。於是，那個名字，也不在了……”她又再次將頭慢慢的轉了回去，保持著那樣平穩而漠然的語調，艱難的走向外面。

少年保持僵硬，沒有動。

知道她已經不知到哪裏之時，少年突然一顫，猛地回首，可以勉強看到他發絲垂面下那張慘白的面容是那樣的覆雜。

如夢初醒，他叫了一聲，追了出去。“妍！——”

她在奔跑。

她發現這段時間她經常奔跑。

哪怕傷痕累累，也要用盡全力的跑下去，不能停。

仿佛身後有夢魘。

夢魘……

“妍！”他來了。

夢魘。

範西苑，你是我的夢魘。

“停下來！——”他的速度快的像風一樣，她又怎麽能跑過風呢。

少年纖長的手指如同拷鎖將她緊緊抓住，她無法逃脫。

“放開我，放開我！——”她嘶啞的叫嚷著，狠狠地甩著手臂，目光混亂，卻潛藏深深地無助。

“到底又是怎麽了？！”他終於失去了所有的耐心，曾經為她耗費的心力，莫名的承受她不知明的怒火，他終於想要去問她原因。

“多讓人寒心！你為什麽這麽無所謂！——”她狠狠地甩了一下手臂，沒有甩開他，索性停下來，擡眼瞪著他，狠狠地，嘶啞的聲音憤怒無比。

“那是你的名字！你的名字！！！範西苑，Seien，你不知道麽？你不知道麽！——”

少年抓住的少女在說完以後顫抖了一下，以手掩唇停頓半晌，然後趁他失神的瞬間狠狠的掙開，繼續向前逃去。

“站住！——”不過少年這次反應很快，他用力的將她扯了回去，並且牢牢的箍在自己懷裏，不讓她再次逃脫。

“那又能說明什麽！”他低吼。

“不能說明什麽！——”她不想理他了。他憑什麽問這句話，真是可笑！

“不能說明什麽，既然不能說明什麽，你放開我！——”她不想再爭下去了，他不懂，她能怎麽辦？！

“別再鬧了！——”少年雙臂如鐵，即便顯得瘦弱卻也一點也不缺少力量。

“你到底想要說什麽？！”

“我什麽也不想說！——”她高聲吼道，雙手緊緊扯著他的衣服，她已經沒有力氣再耗下去了。

“我什麽也不想說……範西苑……你可知我有多累……”她把頭深深埋下，哽咽著說道。

“面對你……我要多費力……”

蘇姨，你錯了，不是我不想要那樣子的愛他，是他太笨，不能回應我的一切。我已經付出可卻得不到回報，我憑什麽還要繼續下去？

我憑什麽還要這樣再傷害自己……

少年抱著她怔楞好久，然後緩緩低下頭，看到她嬌小的身子孱弱的靠在他懷裏，表現如此的依賴……

“妍……”他輕輕沈沈的開口。

“擡起頭，看著我。”

她緩緩擡頭。

“妍。”少年低下頭，貼上她有些滾燙的額頭，半垂著眼，深幽的目光射進她眸底的黑暗角落裏。

“我讓你失望了是麽？”他低聲問道，輕柔的呼吸如風，撲面而來。

她的眼角突然落下淚來。

“你才知道……”她的委屈終於決堤，變成無法停止的眼淚。

“對不起。”他望著她低聲呢喃，然後慢慢閉上眼。

“對不起。”他柔暖的嘴唇從她眼角滑下，那一刻他知道自己忽略了什麽。就像那年他知道了他忽略了那女子的什麽。

只是這一次，他明白的不算晚。

算是不晚對麽？

“我好怕……”少女伸出手用力反抱住他，柔弱的哭泣著。“我真的好怕……西苑，我該怎麽辦……”

他緊緊地抱住了她，眼中泛起愛憐的柔軟笑意，悲傷而欣慰。“沒關系了，對不起，對不起……下不為例，對不起……”

“下不為例，下不為例……”女孩的哭聲慢慢變成抽噎，她抓緊了他胸前的衣服，跟著他重覆著。

“是的，下不為例。”範西苑伸出手輕撫著她蒼白虛弱的臉，輕柔地貼上她顫抖的嘴唇。

“我已經有了你啊……”

初春的櫻花開滿整個落櫻山。

這裏是通往櫻苑的櫻花小道，有沒有人知道，這條路的另一盡頭，在層層楓櫻掩映間，是那少年仰望天空的地方。

長翼白鳥飛過寂靜無人的櫻花小道，起風了，萬千櫻花洋洋灑灑，將那片身影模糊在流年裏。

在未來的某一天，當那少年再次擡起頭時，還能看到，那仿佛碎裂鏡子大片大片的殘花。

粉碎在他們的言語間。

“像愛孩子那樣的愛你。”

“就是無法割舍的愛你。”

“你知道麽？知道麽？”

Seien……

作者有話要說： 0w0嚶嚶嚶總算走到了這一步了有木有……暧昧啥的終於可以正式起來了！=w=一起祝福下大大和妍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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