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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扭轉局勢(上)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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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子微微笑著,慢慢的將褪色的衣裳往身上一套,端坐在房間裏,也不洗漱,就那麽側著耳朵,聽著隔壁的動靜。

意兒疑惑的說道:“先洗把臉吧,你想知道什麽,我湊過去看看不就是了。”

霜子微笑著道:“去吧,你去看你的,我聽我的。”

意兒得了吩咐,又朝離院挪過去。

寇敏手足無措,梨花帶雨站在院子裏,一大清早被皇甫北楚傳喚起來,還沒大明白怎麽回事呢,昨兒個穿的披風就被扔在眼前。

皇甫北楚就那麽冷清孤傲的站在那裏,身上的衣服沒換,還是昨兒個那件,一身露水,連帶著頭發上的發冠上,都沾著晶瑩剔透的水滴。

面上雙眼有些紅,眼睛下方黑青黑青的,胡子微微都露出了頭,一排青色的胡渣,像是一夜沒睡。

“哪裏得來的。”言簡意賅的一句話,帶著七分嚴厲,三分冷峻,嚇得寇敏噤若寒蟬。

“是……是……”寇敏哆嗦著,小聲說出來:“是表姐借給我的。”

“撒謊!”皇甫北楚下意識的怒聲反駁道:“本王和她同床共枕那麽久,她豈會無緣無故的有這種東西?”

而更讓皇甫北楚相信的是,沈雪如從前對傅餘婉做的那些小動作,他並不是完全不知情,多少也知道一二,並且縱容著,因此沈雪如對傅餘婉應該不是友善的,何苦私藏她的衣服,留著做噩夢嗎?

寇敏見皇甫北楚不相信她。急的哭了出來:“的確是表姐給的,霜姨娘可以作證。”說完顫抖著伸出胳膊朝柔院一指:“表姐夫可以去問啊。”

皇甫北楚下巴一擡,長卿已經聽命的撿起披風,尾隨著他後面,朝柔院走過去。

意兒本在離院門口看,一看矛頭指向霜子,急忙大步朝屋裏跑,瞥見霜子仍然是蓬頭垢面的坐在那裏。急道:“霜姨娘,快些梳洗打扮一下吧,王爺來了。”

霜子擡起清泠的眸子看她一眼,冷靜的笑著道:“他來便來,關我作什麽事?你且靜靜呆著吧,叫清水也好生呆著。”

正說話間,外間已經有婆子在傳:“楚王到……”只是話說了半句。就硬生生停下了,想必是皇甫北楚不讓她喊。

霜子自然就當聽不見,仍舊歪在那裏,雲鬢散亂,衣襟半開,像是在想著心事。

皇甫北楚剛一踏進房門,立刻就伸出手臂攔住了長卿。轉身背對著霜子,沖一旁坐著的意兒說道:“還不給你主子收拾收拾。”

“不勞煩她,奴婢自己收拾便是。”霜子淺淺笑著,像是自稱奴婢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一面將衣裳好好扣攏,又慢慢梳洗起來。

皇甫北楚面色微怒,看著院子外面的一幹人等,又看看噤若寒蟬的寇敏,突然之間笑了起來,大踏步轉過身。朝霜子走去,順手將門“砰”的一聲關掉。

霜子本嚇了一跳,以為他要幹嘛,待想到意兒也在屋裏之後,反而不那麽緊張,邊洗邊笑著說道:“王爺今兒個怎麽如此好的興致,到奴婢這柔院裏來了?真是蓬蓽生輝啊。”

皇甫北楚聽她話裏話外全是挑釁,不怒反笑。伸手拔下她頭上固定頭發的木釵子,一頭烏黑亮麗的秀發就披散開來:“這楚王府上下,還從來沒有女人,敢根本王賭氣。”

霜子見他話裏沒有怒氣。反倒是看開了的釋然,不由得放寬了心。這說明,昨兒個的以退為進,是有效果的,站起身來,黑亮的雙眸定定的看著皇甫北楚:“奴婢也不敢啊。”

皇甫北楚仍舊是帶著三分笑,抓住她一縷頭發放在鼻子尖上輕輕一嗅,笑著道:“還有你不敢的?本王以為,本王的小丫鬟,可是膽大妄為,什麽都敢呢。”

這話便帶了幾分調笑的意味,更像是夫妻間的打情罵俏,意兒在一旁看著,不禁臉紅的像擦了胭脂一般,跳起來飛也似的逃出去。

門外的寇敏見意兒出來,沖著半開的門大聲喊著:“霜姨娘,你出來呀,為敏兒作證,那披風,的確是表姐給我的。”

喊了一遍,見裏面仍舊沒有動靜,又大聲喊起來:“霜姨娘,你可要為敏兒作證啊。”喊著喊著,幾乎已經帶著哭腔了。

表姐夫進去那麽久,霜姨娘也不出來,寇敏有些擔心,兩個人是不是幹別的去了。

正欲哭出聲來,半開的門吱呀一聲被推開,霜子穿著粗布衣衫,長發用一支木釵子束住,脂粉未施的款款走出來,活像一個村姑。

若不是清秀的臉上,雲淡風輕的神情,還有渾身自成的凜然氣質,倒真與隔壁王小二賣餛飩的媳婦一個模樣打扮。

寇敏一見霜子這身打扮,先是詫異的驚呆了,隨後想起來正是,上前拉著霜子的手,急切切的說道:“霜姨娘,那披風是表姐給我的,你可要為我作證,不然,表姐夫……表姐夫……”像是要說什麽,卻怯怯諾諾的瞥了皇甫北楚一眼後,終於吞了下去,換成了不疾不徐的三個字:“好兇的。”

這話一出,幾個婆子都忍不住笑了起來,寇敏用“兇”來形容皇甫北楚,實在是太合適不過,卻又不那麽惹人生氣,反而帶著幾分小女兒的嬌羞和可愛。

皇甫北楚也笑了,指著長卿手中的披風,笑著道:“你既然如此怕本王,那你便讓她說說,到底是怎麽來的。”說著用手指指霜子。

霜子早就聽明白了他們的爭執,此刻見矛頭指向自己,笑著說道:“我哪裏知道。敏兒說是楚王妃給她的,那就是楚王妃給她的嘍。”

話語中的雲淡風輕與漫不經心讓寇敏有些慌張,一把拉住霜子,緊緊的捏住她的衣裳:“霜姨娘,你可不能這樣說呀。”隨即向著皇甫北楚大聲道:“表姐夫,我真的沒有撒謊,的確是表姐給我的。”

又像抓著救命稻草一般的拽了拽霜子:“霜姨娘,你快告訴表姐夫。”

“告訴?”霜子輕輕拍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撫:“我怎麽告訴呢?”

寇敏急得眼淚都快出來了,大聲道:“昨日我在花園玩兒,是你認出來說這件披風……這件披風……”說著說著想起霜子關於傅餘婉的叮囑,害怕的看了皇甫北楚一眼,說道:“……不能穿,問我哪裏來的,我說是表姐給我的,你忘記了嗎?”

霜子點頭道:“我沒忘,事實上是,你說披風是楚王妃給你的,我也是聽你說,並沒有親眼所見,如何為你作證?”

聽霜子這麽一說,寇敏愈發急的語無倫次,指著天發誓道:“真是表姐給我的,表姐夫若是不信,大可叫表姐來對峙。”說著不等皇甫北楚發話,就對著跟在身邊的丫頭道:“小玲,小玲,去請表姐來。”

小玲猶豫的看了一眼寇敏,轉身向外面跑去了。

霜子輕輕松了一口氣,只要把沈雪如叫來,事情就好辦了。

她並不是不相信寇敏,也不是不願意為她作證。只是她若是一松口,這事情坐實了是沈雪如,剩下的,便是皇甫北楚與沈雪如之間的事情,關起房門來,沈雪如愛怎麽說就怎麽說,再沒有旁人什麽事兒。

必須將沈雪如拉到大庭廣眾眾目睽睽之下,她才能借著機會,將局勢一把翻轉過來。

皇甫北楚在此,沈雪如聽了小玲描述的事,即便萬分不情願,也不得不略施脂粉,稍作裝扮了過來。

寇敏一見沈雪如款款而來,急忙迎上去,開門見山道:“表姐,長卿哥哥手中的披風,你瞧瞧,是不是你給我的。”

沈雪如早已經知曉所有的事情,此刻卻故作不解,認真的花了點兒時間去長卿手中翻了翻,才茫然點頭道:“是啊,前幾日你說冷,我便給你了,怎麽了?”

寇敏見她爽快承認,破涕為笑,方才的緊張頓時消散,指著皇甫北楚道:“一大早,表姐夫將我拖起來,也不知道為什麽,只問這披風是從哪裏來的,我說是你給的,他還不信。”

沈雪如這才擡起詢問的眼神,向皇甫北楚看過去,似乎又想起來什麽,施施然半蹲了身子,笑著道:“妾身一時受了寇敏的感染,竟忘了向王爺行禮,該死,該死……”

語音綿綿軟軟,像是風月有情。

霜子見狀抿著嘴輕笑,並不說話,只是拉了拉身上的衣裳。

沈雪如行完禮,聽皇甫北楚笑著擡手讓她起來,才站直了身子,笑著道:“只是不知道,王爺問披風的事情,只管到錦苑便是,怎麽到這裏來了?”

話是向著皇甫北楚問的,接話的卻是寇敏:“昨日我和霜姨娘說這披風是你給我的。方才表姐夫問及了,我一時情急,便拉著表姐夫來找霜姨娘作證來了。”

沈雪如輕輕的“噢”了一聲,擡眼看霜子單薄的衣裳,笑著道:“妹妹一大早穿這麽少,不怕冷?別凍病了,回頭王爺心疼。”說著沖一旁站著的意兒道:“還不去給你家主子拿兩件衣裳披著。”

九十一章 扭轉局勢(中)

皇甫北楚始終冷眼看著沈雪如的表現,並不開腔,也不阻攔。

沈雪如自然是心虛的。這件披風是當年皇甫北楚在山上獵得一只白狐貍,剝了皮晾幹後,專門給傅餘婉縫制的一件披風,裏面是保暖的白狐皮,外間是上好的錦緞鋪面,上面圍了圈白兔毛,保暖防風,美觀珍貴。

沈雪如那時候氣不過,便找人依樣做一件一模一樣的,雖然沒有珍貴的白狐皮,但是她用的別的代替,倒也看起來美觀大方。本是賭氣而為,因此也不敢穿,一直收在箱子裏。卻因為花費不菲,也不敢輕易丟棄或者送人,就那麽一直放著。

直到這次寇敏來借衣服。沈雪如饒是再笨,也從寇敏三句話不離“嫁人”中聽明白了,這丫頭,年紀小,心思倒挺大,若是托她說戶京城人家還好,若是真看上了皇甫北楚,到時候是個棘手事兒。

便想了這個法兒。

不經意間讓寇敏見著兔毛披風,小姑娘嘛,哪裏有不愛美衣的。等她纏著要時,自己假意不給。到後面她穿著招搖被皇甫北楚看見,遷怒於人的時候,便說是她自己強行要借穿的,也沒自己什麽事情。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硬是讓霜子比皇甫北楚提前看見了這披風,提醒她別穿,還鬧了今天這麽一出,把自己牽扯進來。

沈雪如一直盯著皇甫北楚的臉,見他聽說是自己給的,倒沒有什麽大的變化,心裏松了一口氣,急忙顧左右而言他,將話題扯開了,轉移到霜子身上。

意兒聽沈雪如的吩咐。急忙進屋去拿衣裳,不多時,卻拿出一些破破爛爛。比霜子身上那件還不如的粗布衣衫,為難的道:“霜姨娘沒幾件好衣服了。”

這話一出。倒比之前那披風更為引人註目。

意兒也像是不怕丟人似的,沖進屋去將霜子櫃子裏的衣裳全部拿了出來,一件一件翻撿著,倒真是連能穿的都沒有幾件。

翻著翻著,意兒哭了起來,突然“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大聲道:“霜姨娘,都是奴婢不好。是奴婢嘴饞。奴婢竟然不知道,這幾日吃的肉,都是您用衣裳換來的。”

說完嚎啕大哭不已。

清水從一旁冷冷的走出來,沖哭著的意兒呵斥道:“哭什麽?不嫌丟人?日子苦些便苦些。何必丟人現眼給人看?霜姨娘費盡心思讓咱們日子好過些,是為了讓你吃飽了號喪哪。”

這幾句呵斥,像是捅破了馬蜂窩,意兒哭的愈發撕心裂肺起來,跪著爬到霜子面前。拉著她雙腿:“霜姨娘,都是奴婢的錯,奴婢以後再也不吃肉了……”

霜子突然見這等變化,剛開始還楞了一下,像是意料之外的。不過意兒與清水的一唱一和。立刻又讓她明白過來。

剛才的表情變化,盡收某個人眼底,看著並不像主仆串通的好戲,皇甫北楚用疑問的眼神看著霜子。

霜子恭敬回道:“王爺莫怪。意兒跟著我久了,自然有些感情,我心疼她,她也是心疼我。見我沒幾件好衣裳了,一時忍不住,還忘王爺不要見怪。”

皇甫北楚似笑非笑的看著她,還沒說話,沈雪如那邊已經尖聲說起來:“霜姨娘這話真好笑,別傳出去丟了楚王府的臉面。”頓一頓說道:“不管怎麽說,你也是王爺的妾侍,不是正經主子,卻也算半個主子吧,若說你的丫鬟連肉都吃不起,還要主子將好衣裳當了買肉吃,嘖嘖,不知道是本妃聽著可笑呢,還是你說出來可笑。”

霜子並不理會她的叫囂,只是認真的說道:“的確是沒有肉,但凡送到柔院的食物中有點肉,我也不會當了衣裳為意兒買肉。”

桐花站出來上下打量著意兒半響,才慢慢的道:“那便是她的問題了,一個丫鬟,竟然讓主子當了衣裳給她買肉吃,不是嘴饞,就是欺主。”

說完沖意兒狠狠一吼:“你這種丫鬟,楚王府可容不下。”

“容不容得下,由不得你說。”霜子站到意兒面前,沖桐花笑著道:“還是問問楚王妃吧,畢竟這個家是她在當。柔院每日送來的吃食裏面有沒有肉,她是最清楚的。”

這幾句話輕描淡寫的就將矛頭轉向了沈雪如,她一時不防備,立刻反駁道:“本妃自認為沒有苛待任何人。”

“是嗎?”霜子緊緊的盯住她的臉:“不然把送飯的王嬸子叫來對對質吧。有王爺在這裏,她不敢說假話的。”

一聽皇甫北楚的名字,沈雪如倒是意識到,今兒個這情況,想蒙混過關,是不可能了。霜子每月的例銀都被柔院的開銷私下裏抵掉了,吃食雖不至於太差,卻也絕不是一個姨娘應該有的規矩,再看看她身上穿的粗布衣衫,倒像是有備而來。

頓一頓,沈雪如笑著說道:“王嬸子自然不會說假話。本妃也不怕承認,柔院的待遇,本妃是清減了一些,卻絕不像你們說的,吃不飽穿不暖,還要當了衣裳買肉吃。哼哼,委實可笑。”

承認了這一點,再查起來,她沈雪如有賬本和廚房的證人,便再沒有什麽可怕的。

霜子只需要聽她承認即可,便立刻拍掌笑著道:“楚王妃也知道,您是當家主母,您說給我們兩個饅頭,下人們為了討好你,自然只給一個饅頭了。”

說完朝著皇甫北楚慢慢說道:“楚王妃養在深閨,不懂咱們做下人唯主子命是從的心思,倒也怪不得她。”

怪不得?卻恰恰句句都是在責怪。

沈雪如聽她說話的陣勢,越發像是設好了局,就等皇甫北楚在場時,拉自己跳下去,一時氣急,冷哼著說道:“霜姨娘別裝的那麽深明大義,也別把自己說的那麽可憐。不就是衣裳麽?是不是王爺今兒個來,你故意穿的這身?”

說完沖寇敏道:“敏兒,我記得昨兒個曾經瞥見過霜姨娘一眼,穿的可是件青蔥水綠的緞褂子。”

沈雪如一提醒,一旁冷眼觀戰的寇敏也回想起來,連聲說是。就連皇甫北楚也瞇起眼神,想著昨日晚上,白兔毛披風下,確實是一件青蔥水綠褂子。

意兒聽他們提起,又哭了出來,大聲道:“霜姨娘統共也就這麽一身好衣裳了,穿時間長了總要洗吧。這不,還在那邊水盆子裏泡著呢。”

說著說著,悲從中來,愈發大哭道:“現在就連衣裳,浣衣房都不洗了,要咱們自己洗呀。”說著跪著走幾步,拉起霜子略微有些粗糙的手:“王爺您瞧,有時候我們忙不過來,霜姨娘還得親自洗衣服。”

此言一出,沈雪如也懵了,若是再不扭轉局面,只怕再說下去,霜子過的就連楚王府的豬狗都不如了。

一時卻又反駁不了,桐花早已經看不下去,冷笑著道:“這有什麽好哭訴的。霜姨娘不本就是浣衣房出來的嘛,洗洗衣裳又怎麽啦?咱們王妃還親自為王爺縫補衣裳呢,有時候熬夜點燈,眼睛都熬紅了,也沒聽見她埋怨一句。”

這話說的巧妙,一是提醒皇甫北楚,霜子的出身低賤,犯不著與沈雪如相提並論。二來,數數沈雪如作為妻子,為皇甫北楚付出的柔情。

沈雪如含笑,退後一步,讓桐花繼續說。

“再說了,你穿個破破爛爛的衣裳出來,在這裏哭著說苦啊可憐的,咱們就都信了?”桐花冷笑著道:“若是想取信於人,不在於會不會哭,而在於,你說的是不是事實。”

說完沖後面的婆子揮手:“既然你說的這樣可憐,那便讓我們搜一搜,若是真的像你說的,頓頓吃不上肉,連衣裳都要當了賣,咱們再說該不該哭的事情。”

幾個婆子本來聽意兒哭的梨花帶雨抽抽嗒嗒的,已經動了惻隱之心。此刻又聽桐花分析的頭頭是道,說的有理,擼起袖子就要往房間裏沖。

卻被霜子伸出胳膊攔住。

笑話,她昨兒個狠心將能拿得出手的東西全部都丟了,銀子、衣裳、還有首飾,就是防著搜屋子。意兒心疼的無以覆加,摟抱著不撒手,好容易才勸好了。

要是讓桐花進去搜屋,豈不是功虧一簣?

桐花再是個丫鬟,懷裏還能沒有幾兩銀子?胳膊上還能沒有個銀鐲子銀戒指啥的,也許沈雪如賞的玉佩都隨身包著呢。到時候拿出來往櫃子裏一放,硬說是她私藏的,那這一頓好戲豈不是白編排了。

沈雪如見她攔著,趾高氣揚的冷哼道:“怎麽?不敢?”

霜子笑著道:“身正不怕影子斜,我有什麽不敢。一清二白的屋子,還怕誰翻不成。只是有一條,這些丫鬟婆子身上的銀兩,首飾,都收拾了放在外面,可不許帶進去。否則,若是落下個一樣兩樣的,回頭說是我屋裏的,我可渾身嘴都說不清楚了。”

沈雪如聽她言之鑿鑿,越發像有備而來,那氣勢像是在宣告,此一戰,老娘是贏定了。

九十二章 扭轉局勢(下)

事情發展到現在,搜屋自然是搜不出什麽東西來了。沈雪如清楚的明白到這一點,突然笑了,上前兩步,親熱的拉著霜子的手,像是從來不曾有過隔閡:“其實你我都是王爺的人,何必為這一點兒小事鬧得如此之僵呢。你既然如此說,本妃就信得過你,搜屋是大可不必了。”

笑著笑著,話鋒一轉:“只是,你方才也說了,本妃傳達的命令,不過是王爺的口諭,被下人私自篡改,苛待於你。若不是今日這麽一鬧,本妃還是蒙在鼓裏,竟不知道她們膽子如此之大呢。”

說著朝皇甫北楚盈盈一點頭:“那日王爺發覺霜姨娘將娘親蕓娘安排在相國府,由此生氣,讓妹妹搬離了離院。如今雪如看王爺氣也已經消了,不知道如何示下?”

輕輕松松的便舊事重提,明白告訴皇甫北楚,霜子當時是如何觸怒了他,更說明霜子如今寒磣的生活,並不是自己導致的,她不過是聽命行事。

皇甫北楚聽她這麽一說,也是明鏡兒似的,卻並不接話茬,反而笑著問道:“你是楚王府的王妃,這些姨娘住在哪裏、吃些什麽、穿的暖不暖,本就該你安排,本王不置喙。”

覆又看著沈雪如明顯松了一口氣的表情,冷笑著道:“還是先說說,這披風,你是從哪裏得來的吧。”

沈雪如辛苦繞了半天,卻被皇甫北楚輕松一句話就兜回原地,臉上不由得有些掛不住,柔順的半蹲下道:“回王爺的話,妾身從前看著姐姐穿過這樣一件,覺得太漂亮了,沒忍住,便悄悄找人做了一件。還來不及穿。姐姐就……就……”說著悲痛起來。

眼看眼淚就要擠出來,卻又似乎硬忍住了,泫然欲泣道:“姐姐過世之後。王爺不喜提到與姐姐,與相國府有關的事情。妾身不敢造次,因此收了起來。那日敏兒來借衣裳,一眼就看上了,吵鬧著要拿去。妾身拗不過,只能由著她。”

說完看一眼寇敏,眼裏滿是心疼,又沖皇甫北楚說道:“敏兒年紀尚小。又不知道這些事情,所謂不知者不怪,還請王爺不要遷怒於她。”

說完硬生生擠出兩滴眼淚,看著霜子說道:“妾身本來想著。找個時間偷偷的燒了。卻因為霜姨娘娘親的事情,一直耽擱了下來,忙起來便忘了。”

霜子見她幾句話又將話題扯到自己身上,不住提醒皇甫北楚蕓娘住在相國府的事情,便笑著說道:“這樣說來。世上的事情還真是巧。我娘恰好暈倒在相國府門口,恰好為宋伯所救是一巧。楚王妃恰好忙著處理這件事情,忘記燒了披風,又是一巧。”

說著悠悠嘆一口氣,用腳在地上有意識無意識的畫著圓圈:“寇敏穿著披風恰好被我看見。她一害怕,就扔了披風,被王爺撿到,也是一巧。”

寇敏聽他提及扔了披風,腦子裏驀地想起一件事情,疑惑問道:“是啊,昨兒個明明是霜姨娘和我一同在花園裏,為何是表姐夫撿到了披風?”說完狐疑的看著霜子,像是她撿了披風,故意去皇甫北楚面前告狀的一般。

霜子不疾不徐,含笑看著皇甫北楚。

昨晚上,皇甫北楚被她故意裝扮的傅餘婉迷惑,夜色朦朧之中訴說真情,這些事情,算是他的*,自然不會當眾講出來,更遑論沈雪如還在場。

話題兜兜轉轉,還是回到皇甫北楚和傅餘婉身上,他的臉色便直接變得鐵青,只看了霜子一眼,重重的,似乎看穿了她的小把戲,卻又帶著幾分責怪和怒氣,亦或者,還有一點兒欣賞。

“本王再說一次,以後,楚王府,再不許出現有關婉……呃,過世楚王妃的東西,違令者,一律趕出去!”說完這句話,皇甫北楚指著披風對著長卿:“拿去燒了。”

又環顧著打量了下柔院,看著破敗簡陋時,微微有些意味深長的看了沈雪如一眼,朝外面走了去,留下三位女眷在原地,各有心思。

少頃,沈雪如不情不願的對桐花說道:“以後柔院,按照楚王府姨娘的規格好生伺候著,別在底下裝神弄鬼,連累於我。”

桐花小心翼翼的答應著,又狠狠瞪了跪在地上的意兒一眼,扶著沈雪如離去。

寇敏錯愕的楞在院子中央,待聽見沈雪如輕飄飄甩過來一句:“還不走!”

這才恍然大悟,急忙叫著小玲,跟在沈雪如屁股後面,有一句沒一句的聽著沈雪如訓斥,還回頭沖霜子做個鬼臉。

不管這麽說,這麽鬧了一出,柔院的日子漸漸好轉起來,到了冬天,天氣愈發冷的時候,三個人圍坐在爐火邊,臉上滿是滿足。

意兒搓著雙手伸在爐子上面,笑著說道:“還是霜子有辦法,不說日子回到從前那樣富足吧,有這樣的我就心滿意足了。吃飽穿暖還不受氣。”

清水笑著道:“不是辦法的問題,是想的周到。當初送蕓娘去相國府的時候,霜子就料想到事情會有穿幫的一天,因此早早安排蕓娘怎麽回答,這樣誰問起來,都滴水不漏。否則,你以為王爺會將霜子從離院打發到柔院就了事?”

意兒悻悻的道:“都如此絕情了,那還想怎麽地?”

清水瞥她一眼,笑著說道:“小丫頭不懂的事兒多著呢。傅餘婉和相國府,那是王爺的禁忌,誰碰誰死。王爺沒有追究,只是降了身份,減了恩寵,算是對霜子網開一面了。”

意兒愈發疑惑:“既然是禁忌,霜子當初何必把蕓娘送到相國府裏去呢。”

話扯到這裏,便無法再進行下去。要是按照意兒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態勢,只怕所有的事情都告訴她,也解不開她心底的迷惑。

日子就這麽波瀾不驚的過下去,沈雪如每日忙著招呼寇敏,對霜子的關註少了些,皇甫北楚也日益忙碌,基本上不曾到柔院裏來。就連長卿也不怎麽回楚王府了。

霜子情知,定然是朝堂上局勢有變,卻猜不準是什麽事情。

皇甫瑞謙自接管吏部之後,一直幹的有聲有色,重新制定的規章條例,表明這是一個公正的地方,有能者居之,樂得薛賓元像是得了聖旨一樣,上躥下跳忙的不亦樂乎,今天查抄官員賬目,明日搜尋縣丞身家,倒也幹出一些實事來。

本來沈問之的才能相當高,卻因為薛賓元急於出風頭,反而礙於大戶人家公子的身份,不屑與之爭搶功勞,愈發清高。

在離過年還有一個多月的時候,終於出事了。

是霜子期盼已久的事情,卻也是她不想看到的事情。

沈問之出手了。

薛賓元鬧騰歸鬧騰,卻不知道怎地,鬧到了沈家一個遠房親戚的家中。那遠房親戚不過是沾長寧公主的光,在離京城不遠的一個關口當個縣衙的捕頭,薛賓元得了風聲,稱那捕頭在外面私養小老婆,便大張旗鼓的帶著人沖了過去,要抄家。

不知道是誰出了個主意,讓捕頭那彪悍的原配接了小老婆回家去,其樂融融的住在一起,薛賓元被人釜底抽薪,氣得大罵。

當場就在吏部大堂裏,指桑罵槐的說沈問之包庇親屬,把沈問之氣得臉色發白。

翌日,那捕頭便上京告禦狀,告到京兆尹那裏,說薛賓元無中生有,仗勢欺人,自己尚未娶親,便在外面尋花問柳,養了兩房小妾,說的有鼻子有眼,連小妾住在那條巷子那個弄都說的一清二楚。

京兆尹向來以剛正不阿出名,聞言大怒,立刻帶人將薛賓元抓了查辦。

雖然官員逛窯子和納妾,並不是什麽稀奇事兒,但都是私底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過去了。按照傲天皇朝律令,官員是不允許出入妓院、賭場等地的。

私養小妾並不算是什麽大事,即便情況屬實,喝令他娶回家便是,頂多罰些俸祿而已。卻不料,京兆尹認真查驗,卻查出來另外一個驚天駭人的案件——薛賓元並不是養了兩名小妾,而是養了三個,其中有一個,因為惹怒了他,被活活打死了。

一石激起千層浪,霎時間,原本靜待風聲過去的薛府,立刻風聲鶴唳,掀起滔天巨浪。薛之前連續三個晚上沒睡,最後痛下決心,將這些年與皇甫北楚及其他朝中要員來往的證據都燒毀了。抓著那些銀票,卻終於舍不得,派人悄悄的存到老家錢莊去了,以幾個夫人的名義。

以前,他在朝中混,手中總要留些東西,以防東窗事發,被人作為棄卒,推出來頂罪,因此將證據都留著,有備無患。

現在兒子出事,還是人命關天的大事,罪證確鑿,連皇上都驚動了。此刻多少雙眼睛盯著他,他別說替兒子活動了,就連去看看關在死牢裏的薛賓元,都不敢。

人命官司,自然是一命償一命,兒子是一定保不住了,不牽扯自己,就算是萬幸。

九十三章 對薛下手

上次為了自保,他已經告知皇上,皇甫北楚豢養死士的事情,朱雀閣悄無聲息消失了。

即便皇甫北楚沒懷疑到他頭上,前幾次的刺殺事件,卻也讓他心有餘悸,並不敢與皇甫北楚太多接觸。

更何況,打死人的罪名,鬧得滿城風雨,皇甫北楚出馬,也未必有辦法。

思來想去,唯有一條路,就是主動請罪,辭官退隱。

沈問之在沈府,不動聲色的笑著,捕快告狀是假,挖出這一條人命案件來,才是真。

薛賓元當即下獄,薛之前老淚縱橫在朝堂上哭訴,自己教子無方,愧對朝廷,要求告老還鄉,頤養天年,兒子由京兆尹公正審理,絕不偏私。

沈白山在朝廷上卻攔住道:“兒子是這樣,誰知道老子有沒有問題。薛賓元你出事,你就急急忙忙要辭官退隱,到底是羞憤難當,還是急於逃離,誰知道呢。”

薛之前氣得不行,節骨眼上卻不敢再放肆,暗自慶幸早就做好了萬全的準備,大手一揮,豪言壯語道:“老臣願意接受大理寺的查問。”

此言一出,平日裏與他交好的官員們紛紛求情,大意就是薛尚書勞苦功高,這些年為朝廷盡心盡力,兒子殺了人也並沒有包庇,反而引咎辭官,值得原諒。查抄府邸就不用了,以免寒了群臣的心。

皇上尚未發話,皇甫瑞謙卻站了出來,拱拳行禮道:“既然百官如是說,倒不如讓兒臣去查,一來不用大理寺這種正式的衙門,免得群臣寒心,二來兒臣去,既有分量。又只是走個形式,以顯得薛尚書清廉賢明,傳為佳話。不知道父皇以為如何?”

皇上聽的連連點頭,就連薛之前也以為是真的。喜不自勝。

卻不料,一查就查出了問題。

貪汙受賄自不用說,強行霸占民女納為姨娘的事情也有,還有這些年結黨營私的罪證,條條都逃不過。

不光薛之前傻了眼,皇甫北楚也傻了眼。

拔出蘿蔔帶出泥,與薛之前來往的那些官員中。本就有不少是為皇甫北楚效力的,這些盤根錯節的關系,不是三言兩語可以撇清的。

薛之前下了大獄,繼續在審問拷打之中。皇甫北楚每日戰戰兢兢。在朝廷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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