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約會？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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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服，她轉過身看向了側躺在床上盯著她的石玉，她本打算瞪他一眼的，可一看見他，腦子裏又亂成了粥，最後只剩一句話，我夫君真好看。
禾苗指指門，道：“我走了。”
石玉委屈著躺到了，背過了身不看她。他一翻過身，她看到了他背上清晰的抓痕，臉一瞬間火燒似的，她匆匆轉過身，逃了。
關了門，走出好幾步，她的心情才平覆下來，黑燈瞎火的時候，她也不覺得多羞，可這燈一亮起來，她就覺得自己實在是太……
“剛才和石玉親近的那個人真的是自己嗎？”禾苗深深的懷疑，她擡眼遠遠看見站在亭下肩披月光的師尊，心裏所有亂七八糟的念頭被她一瞬間按下，她擡手整理過衣領鬢發，邁著沈穩的步子走了過去。
與往日一樣，今日，他也並未在她走向他時回頭看她，即便今日她成婚，他也依舊是一身玄衣，黑玉冠發。
“師尊。”她恭敬行禮。
清冽的聲音傳出，白無憂道：“你離開我幾日？”
禾苗細細思索後，道：“六日。”
“與他相識幾日？”
“六日。”若是只算石玉化形成人，她與他相識三日。
“六日！”淩冽刺骨的一聲。
禾苗打了一個冷顫，她本以為師尊是同意她與石玉在一起的，可是眼下看來好像並不是這樣，可是既然不同意他們在一起，又為什麽會同意他們成婚？禾苗想不明白，只是她也習慣了想不明白師尊的想法。
小時候，師尊生氣時，她會頂嘴，然後師尊會打她，後來，師尊生氣時，她就會沈默。可今日，不知是什麽心理作祟，她道：“我鐘愛他，我想與他在一起。”
白無憂沈默片刻後，他側過了身，道：“禾苗，過來。”
禾苗已經很久沒挨過師尊的打了，可那種感覺印在她記憶最深處，一想起來，就牙關打顫，禾苗忐忑不安的走了過去，立在了白無憂的面前。
白無憂擡起了手，禾苗咬緊牙關，閉上了眼睛，只是疼痛並無襲來，取而代之是溫柔的輕撫，他摸了摸她的頭，他的動作很輕，也很短暫，他很快收回了手，側過身又看向了亭外的天空。
禾苗仰著臉看他，她很震驚，因為這是記事以來師尊第一次對她做這個動作，小時候她小狗似的奔向他時，他總對她避而不及，後來，她得不到回應，也就習慣了。
師尊對她很嚴厲，可她知道師尊很疼她的，因為有一日，她瞧見了，師尊打完她後，蹲在墻角埋著頭哭。
他哭得很悲傷，哭了很久，還去給她做了飯，只是，他做的飯太難吃了，她盡管很感動，也下定了決心要多吃些，可吃了幾口後，還是偷偷倒掉了。
禾苗站在了他的身側，揚起臉順著他的目光看去了，銀河閃耀，滿天的星辰，月亮像被啃了一口玉米餅。
流星劃過，消失在了天地的盡頭。
白無憂道：“是我對你太刻薄了些，才使得你貪戀起這一點點淺薄的愛意。我本打算讓你離開他的，可我看到了你看他的眼神，我知道你現在是不會舍得離開他的，所以，我允你嫁給他。你可以愛他，但你……必須更愛你自己。”
禾苗側過身揚起了臉，笑著道：“是，師尊。”她的笑在看到眼前人眼角有淚滾落的一刻的戛然而止了，師尊的聲音總是冷的，所以她並沒有在他說話時，覺察到他的難過，師尊最會藏著心事了，若他藏不住了，他一定是悲傷極了。
白無憂仰著臉看著星空，他只落了一顆淚，所以，大概他自己根本不知道他哭了，一張寒潭面上極盡清冷，他繼續道：“明日，你會被敕封為定鼎元君，今夜不要鬧到太晚。情愛之事要節制，你們已經鬧了兩個時辰了。”
原來師尊敲門就是覺得他們鬧的太久了，想讓他們早些休息，可是他們關了燈啊，師尊為何會知道他們一直沒睡？
難道師尊偷聽了？
禾苗的臉瞬間紅透，所以，是因為她耽於情愛之事，師尊對她太失望，被氣哭了嗎？是因為這種事嗎？禾苗咬咬唇，她羞愧難當，低下了頭，道：“弟子知錯了。”
安靜片刻，白無憂道：“回房去，早點休息。”
禾苗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師尊了，她道：“弟子告退。”
心上蒙上了無邊無際的羞愧，她有些不想回房去，也不是不想見石玉，就是一想到她剛才與石玉做的不矜不持的事都被師尊盡數聽去了，她就有些不知所措。
禾苗想隨便找個地靜靜的，可卻遇見了坐在廊下靠著柱子飲酒的姜煞，他脫去了與她拜堂時的喜服，著一件雪白中衣。
禾苗頷首問禮，道：“姜道長。”她想打個招呼就走的，可姜煞卻站起了身，關切道：“你怎麽了？”
禾苗道：“無事。”她已經邁步要走了。姜煞卻跟上了她，他道：“今夜是你成親，你怎得在外面亂走，是與石公子吵架了嗎？是因為我的緣故嗎，真是太抱歉了，姜陸這孩子也不知道突然著了什麽魔，說了一堆奇奇怪怪的話，如果需要，我可以去向石公子解釋。”
他的聲音盡是愧疚，禾苗急忙道：“是我師尊找我了。那會兒的事，姜道長不必放在心上，石玉他沒有介意。”
“是發生什麽要緊事了嗎？需要我幫忙嗎？”
“我師尊有話同我交代，是一些私事。”
“……”
姜煞的表情實在有點一言難盡，禾苗道：“怎麽了？”
“也沒什麽，就是覺得今夜你與石公子新婚，你中途出來，有些不好。”
“有什麽講究嗎？”
“禾姑娘已經出來了，就不要去理會那些了，快回去吧，石公子該著急了。”
石公子該著急了。姜煞輕輕的一句話點醒了她，新婚之夜，新娘卻扔下新郎出門，他是該生氣的，可她卻在他生氣時，吼了他。“那我回去了。”禾苗轉身邊走，走的很急，她有些擔心石玉了，因為她答應他早些回去的。
房子裏的燈還亮著，禾苗輕輕推開了門，一擡眼桌邊坐得端正的石玉就闖進了她的視線，月藍色的長袍，墨發用玉簪整齊束在了頭頂，見她進來，他快速將什麽東西藏在了廣袖中。
他們相識的日子實在太短了，所以，當她看向他時，仍舊會被他帶著侵略的英俊驚艷，關了門，她笑向他，道：“我回來了，你……在做什麽？”
他有些生氣的別過了臉，不看她。
他氣鼓鼓的，真的好可愛啊，禾苗彎了眼睛，她走上前，俯下身抱住了他，將下巴搭在了他的肩膀上，道：“怎麽起來了，還換了衣服？”
石玉又扭過了頭，輕哼了一聲。
禾苗樂不可支，她道：“你剛才在看什麽啊？”她伸長了手去翻他的衣袖，他想要阻攔的，可手擡起來又放下了，禾苗從他袖中抽出書冊，她站直了身子，將書展平後，看向了扉頁，道：“《成家立業》”
禾苗簡單瀏覽一下，書籍分為上下兩卷，是一本工具書，第一卷是成家，第二卷是立業，根據小目錄翻到對應章節後，裏面是與標題相關的書目推薦和簡介。
根據翻動的痕跡，禾苗翻到了《入士篇》，她蹲下了身子，仰著臉看他，道：“你想考取功名嗎？”
石玉搖搖頭，他垂著眼眸，道：“我不知道，可我不能一直這樣一無所有下去，姜陸一個小孩子都知道要成親得有良田千頃，萬貫家財，我……”
他長長的睫毛垂下，眉眼間有憂愁，禾苗在他臉上清楚看到了……自卑……
這樣的情緒不該出現在他臉上的，東虛海上，她和他打了三天三夜，她覺得他很厲害，她真心實意的崇拜他。
禾苗擡手握住了他的手，仰著臉道：“你的生辰是七月初七，今日才七月十二，你生出靈識不過六日，化成人形不過三日。我們慢慢來，好嗎？”
石玉看向了她，道：“可我有些著急，太師父肯定是看不上我的，在他心裏，姜煞都比我好千倍萬倍，只是因為他打不過我，才勉強將你嫁給我了。”
“可我還是嫁給你了啊。”她握緊了他的手。
石玉輕輕搖頭，道：“不一樣的。”
☆、師尊無憂
她不想見他難過。
“是因為師尊今日一直板著臉的緣故嗎？”禾苗站起了身，坐在了他的腿上，伸手摟住了他的脖子，看著他的眼睛，道：“師尊一直都是那樣，他總是不笑，他對我都很少笑的。”
她湊上前在他臉頰上輕啄了一下，道：“上界規定，術士不可做官，不可擾亂人界秩序。所以，你如果想入士的話，只能做上界的神官，師尊說，我明日會被敕封為定鼎元君，今日，花鏡元君是你除去的，花小寒的事上你也幫了很大的忙，你救了松間觀的眾人，明日，我會在殿上提起此事，說不定，玄戈帝君也會敕封你，到時候，你就不是一無所有了。”她蹭蹭他的鼻子，道：“別不開心了，天還沒亮，我們再睡會兒吧。”
石玉抱起了她，邁開了長腿，邊走邊道：“那我是不是可以經商？花小寒都能做生意。”
“當然可以了，那你想賣什麽？”禾苗坐在了榻上，石玉俯身為她解大紅的腰封，她瞬間紅了臉，道：“我自己來。”
石玉站直了身子，將外袍搭在了屏風上，伸手接過了她遞過的喜袍，他握在手裏看了片刻，道：“還不知道賣什麽，我都不太懂，還得再看看書。”
禾苗拉過了被子，躺好了，她側過身看他，道：“你若是想穿喜袍的話，明日我重新做一套，咱們再穿一次。”
石玉掀開被子躺了進來，紅燭熄滅，他伸手攬住了她，道：“不了，等我做成一番事業的時候，我們再成一次親，光明正大的成親，要所有人都看著，都為我們祝福。”
“好。”禾苗抱緊了他，往他懷裏蹭了蹭，她知道他不開心，因為姜陸說的那些話，因為師尊冷著臉，因為賓客都睡著，只有姜煞一個人在石玉抱起她後，道了句：“百年好合啊。”
安靜片刻，石玉輕聲問道：“師父，還要嗎？”他問的認真，仿佛再問一個再正常不過的問題。禾苗身子一僵，將臉埋在了他的胸前，不應他。
石玉抱緊了她的腰，翻身將她圈在了身下，看著她，道：“可我還想。師父，可以嗎？”
禾苗羞紅了臉，她不知道怎麽答他。
“那睡吧。”石玉在她額上落了一個輕吻，又躺倒了。
禾苗看向了他，嗔道：“笨石頭。”她伸手摟住了他的脖子，吻了上去，擔心師尊又在聽墻角，承受不住時，禾苗咬上了石玉的肩。
清晨禾苗醒來的時候身旁已沒了人，穿上擺在桌上疊放整齊的紅衣，她推開了門。
侍立在門口的丫鬟迎上前，道：“少夫人，少爺請您洗漱更衣後去前廳用飯。”
昨日，姜煞扮作花小寒與她成婚，所以，在旁人眼中，她就是花府新過門的少夫人。禾苗重新回屋，丫鬟伺候著她洗漱，準備停當後，她立在鏡前打量自己，頭發被用鑲玉的金冠束起了一半，穿著黑布收邊的廣袖長袍，衣紅如楓，腳上是一雙黑色短靴。她從未做此打扮，她盯著自己瞧了好久，最後由衷感嘆道：好看。
她邊往外走，邊道：“可有見過我家弟子？”
丫鬟道：“回稟夫人，石公子在書閣。”
原來是去讀書了，禾苗道：“喚他到前廳吃飯。”
“是，夫人。”丫鬟轉身要走，禾苗又叫住了她，“等等，我去喚他。”
立在書閣門外，禾苗一眼就看見了立在書架旁讀書的石玉，一襲月藍長袍，墨發高束，手捧一卷書冊，儒雅端方。
只是看他的背影，心中就被猛烈的喜歡填滿，禾苗立在原地看他，直到石玉回過頭來，她才回過神來。
似是因她的裝扮與往日大不相同，石玉看向她後，也有些楞神。
禾苗邁步走向他，在離他一步遠的位置站定，擡起了衣袖，笑著道：“好看嗎？”
石玉上前環住了她的腰，將臉埋進了她的頸窩裏。
他什麽都沒說，可是她什麽都懂，禾苗將手落在了他的背上，道：“我來喚你去吃飯。”
“嗯。”他松開了她，將書放回書架後，牽起了她的手，他擡腿邁步，禾苗卻站在原地沒有動，他回過頭來看她，禾苗低下了頭，道：“今日，姜煞還要假扮花小寒，我……”
不等她說完，石玉就喚了她，“師父。”他看向她，眼神哀傷，他道：“可不可以不這樣做，師父現在不假扮花小寒的妻子，以後不假扮花小寒的未亡人。我知道這樣做可以將花府的產業歸到師父的名下，可是，我只想師父做我的妻子，我一個人的妻子。”
他有他的驕傲，禾苗道：“我待會兒就問師尊。”
“嗯。”石玉有些乖的點頭，他漂亮的眼睛裏掛著悲傷與憂愁，禾苗往前邁了一小步，停在了他的面前，踮起腳尖在他額上落了一個吻，道：“去吃飯，好不好？”
“好。”他溫柔應她。
兩人進了前廳，廳內已經落座在八仙桌上的三人擡起了臉，主位的白無憂寒著一張臉，他左側的化成花小寒模樣的姜煞笑容溫柔，姜煞身旁坐的姜陸微微瞇起了腫著的眼睛，禮貌微笑。
相互問禮後，禾苗屏退了下人，看向了白無憂，再次躬身，石玉與她一同彎下腰，禾苗道：“師尊，弟子有一事不明，花鏡元君已除，為何還要姜道長繼續假扮花小寒？”
白無憂道：“我要將花府的產業全部交給你。”
禾苗道：“可是如果這樣做，往後，弟子將永是花小寒的妻子，弟子不願，還請師尊成全。”
白無憂冷聲道：“放肆！”
禾苗瞬間跪地，道：“請師尊成全。”
白無憂語氣軟了下來，道：“只是一個名號而已，多年後，他們會連這個名號都忘記，你並不會損失分毫。起來。吃飯。”
師尊如此說就證明他不會讓步了，禾苗站起了身，看向了石玉，石玉握住了她的手，將她護在了身後，他道：“太師父若是想要花府的產業，我們直接搶過來就是，為何卻要這樣，毀師父清譽。你可知，若頂著這個身份，外人會稱她為‘寡婦’甚至還會……”
“難道，在太師父眼中，師父的名節就一點也不重要嗎！”石玉盯著白無憂看，一雙眼睛猶如寒劍。
禾苗看著兩人怒目相對，卻不知如何勸解。
白無憂迎上石玉的目光，道：“正是因為重要，才不能搶。一個神君強占他人財產難道就有名節了嗎！只有禾苗是花小寒的妻子，花家的產業才能名正言順的歸到她的名下。”
石玉怒聲道：“好一個名正言順，如此做比強搶更令人不齒。”
白無憂靠在了椅背上，雙手交疊在身前，慢慢笑了，那是一種輕蔑至極的譏笑，他擡眸看向了禾苗，眼神冰冷。
禾苗心上籠上了無邊的恐懼，她看向了石玉，用眼神乞求他順從師尊，她知道這對石玉不公平，可師尊是她在這世上最重要的人。
石玉看向她，握緊了她的手，緩了緩，道：“好。”
他聽話的讓人心疼，禾苗只覺對他虧欠，她暗暗發誓，往後會好好待他。禾苗看向了白無憂，道：“剛才的事是我們不好，請師尊原諒。”
白無憂垂下了眸，道：“坐下，吃飯。”聲音依舊冷冽，可禾苗知道師尊已經原諒她和石玉了，她道：“謝師尊。”
禾苗與石玉並排坐在了白無憂的左側，對面而座的扮作花小寒的姜煞看向了禾苗，他道：“禾姑娘，白仙長要我繼續假扮花小寒，是為了花家的產業，也是為了臨近五城的穩定。花家的銀號遍布方圓五城，一旦花小寒作惡身死的消息傳出，百姓定會紛紛擠兌，到時候，城裏會亂的。”他又看向了白無憂，道：“請原諒我的多嘴，我只是不想見您師徒因為誤會生出嫌隙。”
“沒有誤會，我要取花家產業是真。吃飯。”白無憂拿起了筷子，端起了碗。
禾苗心生愧疚，她看向了白無憂，道：“我不知師尊深意，誤會了師尊，對不起。”師尊為城中的百姓著想，可她卻只想著自己。
白無憂並不理她，他安靜吃著飯。
清脆的少年音傳出，姜陸邊吃飯邊道：“可是，我覺得玉哥哥剛才說的很有道理啊，有些閑人的嘴最壞了，到時候，師父假扮的花小寒過世，他們定會說是禾姐姐克死了丈夫，禾姐姐又和玉哥哥這樣好，他們還會說禾姐姐水性楊花，還有他們最喜歡開寡婦的玩笑，我在……”
姜陸看了姜煞一眼後，結束了長篇大論，他將臉埋在碗裏，低聲道：“我只是覺得那樣的話會玷汙了禾姐姐還有玉哥哥。”
禾苗偷偷用餘光瞄石玉，發現石玉沈著臉，長長的睫毛垂下，好看的眼中星辰晦暗，星河中流淌著她看不懂的情緒，那是一種比落寞還孤寂的情緒。她可以確定的是在他臉上唯獨沒有憤怒，厚重的心事掛在眉梢眼角，筷子夾起了白米飯送到了唇邊，薄粉的唇慢慢張開，米飯送入，他安靜咀嚼。
分明是這樣平常的動作，可禾苗越看越悲傷，鼻子一酸，她紅了眼，旁邊都是人，她盡力壓制，可卻情緒如洪波驟起，她急忙低下頭，眼淚落入了手中的碗中。
她以為沒人看見的，可石玉看向了她，他將手覆在了她的背上，掌心的溫熱透過衣料傳給了她。他什麽都沒有說，可卻如同說了千言萬語，禾苗擡起了臉看他，淺淺笑著，柔聲道：“吃飯。”
石玉看著她，也淡淡笑了，他輕輕點頭，道：“吃飯。”
☆、師尊無憂
姜煞聽兩人如此說，緊張的神情也輕松下來，他溫柔笑著，掀開了手邊的小碟子，裏面躺著兩只圓滾滾的餃子，他道：“石公子，你將這個餵給禾姑娘吧，這是新婚習俗，本該新婚夜裏吃的，可是昨日事多，我問過廚房了，並沒有準備，所以，我今早親自包的兩只。”
白無憂擡眸看向了姜煞，姜煞笑著道：“昨夜小徒想吃餃子，我就想起了這個習俗。”姜煞起身將碟子遞給了石玉，石玉接過了，姜煞笑著道：“餵一只給禾姑娘。”
“多謝姜道長。”石玉夾起一只遞到了禾苗嘴邊，姜煞做的餃子個頭偏小，禾苗一口就吃下了，只是，這餃子滋味雖好，可卻有些夾生。
姜煞笑著道：“石公子，你問禾姑娘一句，生不生？”石玉滿眼疑惑，姜煞道：“哎呀，就是餃子生不生？你問啊。”
石玉還未來得及開口，禾苗就道：“確實有些不熟，但還是很好吃的，有勞姜道長了。”
姜煞急忙擺手，道：“不不不，你別回答我，你要回答石公子，石公子問，生不生，你如實回答就行了。石公子，你問。”
石玉似是咂摸過來味了，他看向了禾苗，笑著道：“生不生？”
禾苗實在疑惑，可還是如實道：“生。”
石玉抿唇淺笑，禾苗也笑了，可她還是不懂，所以眼神依舊是疑惑的。
“我懂了。”清脆的少年聲傳出，姜陸站起了身，拱手道喜，道：“祝玉哥哥和禾姐姐早生貴子。”
禾苗恍然大悟，臉瞬間紅透了。
“早生貴子。”姜煞拱手道喜，接著道：“禾姑娘將另一只餵給石公子吧，也問上一句。”
禾苗羞著臉，用筷子去夾碟子裏圓滾滾的餃子，冷冽的聲音傳出，白無憂道：“夠了！”下一刻，碟子與餃子一同化成了虛無，他道：“今日還有要事，別吃生餃子。”
禾苗沖石玉吐吐舌頭，扮了個鬼臉後，坐端正了，她用餘光瞄了一眼白無憂，一張寒潭面上沒有半分笑意，又在生氣了。禾苗心道：只是一口餃子，也沒什麽大不了，以前師尊做的那些奇思妙想的食物，她吃了後都沒生病的。
姜煞急忙賠禮，道：“是我考慮不周，因為這餃子裏面的餡料我都蒸熟了，只是皮夾生，而且，我想著兩位小友都是修為高深之人，不會因為一口餃子就生病的，所以才自作主張安排了這個，萬分抱歉了。”
姜陸嘟囔道：“仙長如此，也未免有些太不近人情了。”
姜煞輕聲訓斥道：“不得無禮。”
“弟子知道了。”姜陸看向了對面的兩人，一雙墨黑的眸子裏盈滿了笑意，他道：“早生貴子。”
白無憂擡眸看向了姜陸，眼神冰冷，禾苗不知是不是自己看錯，她竟在某一瞬在師尊眼裏看到了殺意。
石玉將手覆在了禾苗的手背上，看向了白無憂，道：“太師父，請您相信，我會照顧好師父的。”
白無憂道：“我家徒弟修為高深，即將被敕封仙君，前途無量，她無需你的照顧，你只要做的，就是在她愛你時，對她忠誠，鐘愛她。”
石玉道：“我永遠愛她。”
白無憂道：“最好是這樣。”
禾苗心中被感動填滿，最愛她的兩人，她最愛的兩人此刻就在她身旁，她一定是這世上最幸福的人了。
因為要等待上界敕封的原因，一行人吃罷早飯並未出門，白無憂留了禾苗問話，石玉回了書房讀書，姜陸也想讀書，就跟上了石玉，姜煞左右無事，也跟著一道去了書閣。
正廳內，白無憂端坐主位，禾苗躬身側立，她將這幾日的遭遇事無巨細的稟告白無憂後，道：“師尊，天神已經盡數隕落了，可這世上為何還會有神骨，還有，我將神骨融進花小寒的體內，他的屍骨現在封印在松間觀內，要想辦法將它拿出來嗎？若是有人偷得神骨，只怕會釀成大禍。”
白無憂道：“花小寒死的一刻，神骨已經轉移到了新的寄存者身上。這世上還活著一位天神，他自稱孑遺君，他靠著更替宿主，達到靈魂的永生。”
禾苗細細回想了前日林中的遭遇，她道：“師尊，孑遺君是不是年紀很小？”
白無憂不答反問，道：“你見過他了？”
禾苗道：“師尊如此一說，我認為那日在林中要與我為難的根本就是孑遺君，因為那日我見到的花小寒是人首蛇身，他說話時，聲音很稚嫩，完全是小孩子的聲音。”
“是他，不過，他用小孩子的聲音是因為他死的時候年紀很小。”白無憂頓了頓，道：“他還對你說了些什麽？”
“沒什麽了，他說的我已經全部告訴師尊了。弟子有一事不明，他為何要……與我親近？”
“是神族的靈契，簽訂靈契後，你會受他控制。”
禾苗只覺後背發涼，暗自慶幸多虧石玉那夜及時出手，否則，她此刻定淪為孑遺君的奴隸。
白無憂擡眸看向她，道：“怎麽了？”
“那日夜裏，我將神骨渡給花小寒時，花小寒沖向了我，我並未防禦。”
“為何？”
“我擔心我撤去功法後，花小寒會永墜魔道。”
“愚蠢！”白無憂怒聲呵斥。
禾苗急忙躬身，道：“弟子知錯了。”
白無憂斂了怒氣，寒著臉道：“還有其他事嗎？”
禾苗道：“有，師叔他……”
白無憂徑直打斷她，道：“不用管他。”
“……對了，我給師尊做了一套新衣服，很好看的，我拿給師尊，師尊試試？”禾苗臉上掛上討好的笑。
白無憂寒著臉，道：“無聊。”
禾苗嘴角上揚，開心道：“弟子這就去拿。”
禾苗很快親自捧來了新衣，放好衣服後，她出了前廳，拉上了門，立在門外等。片刻後，身後的門響動，她急忙回過了頭。
房門拉開，走出一位皎如清月，勁如青松的年輕公子，一張寒潭面上盡是清冷，傲不可攀，可禾苗卻在他的眉眼裏看到了淺淺的喜色。
禾苗笑著道：“好看。”
白無憂依舊寒著一張臉，他冷聲道：“我知道。”
禾苗笑彎了眼睛，道：“師尊啊。”
白無憂斜睨向她，道：“我說的不對嗎？”
禾苗微微一怔，她只覺這次相見師尊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他總是惜字如金的，可今日他竟又回應了她的話，禾苗笑著道：“對，對，對，特別對。”
白無憂將手背在了身後，道：“用隱身符，去書閣。”
“要……偷看他們嗎？”禾苗微微蹙眉。
白無憂擡眸，眼神冷冽。禾苗急忙躬身，道：“弟子遵命。”因為今日師尊對她的態度好了些，她竟一時忘了分寸，質疑起師尊的命令來。
兩人一落在書架後，石玉就擡眸看了過來，他分明是發現了他們，禾苗看向白無憂，無聲道：“還要藏嗎？”
白無憂輕輕點頭。
禾苗本以為師尊是來暗中觀察石玉的，卻沒有料到他是來看姜煞和姜陸的，雖然心中疑惑，可禾苗還是遠遠對石玉做了噤聲的動作。
石玉收到指示，不再看他們，又低頭看起了書。
禾苗只覺石玉簡直是天才，她只是在他是石頭小人時，對他用過幾次隱身符，他竟完全破解了這個術，她對他越發崇拜了。
好半餉後，禾苗才將目光從石玉的身上撕了下來，看向了站在桌邊的兩人，姜煞提筆在紙上畫符，姜陸用手撐著下巴，趴在桌上盯著筆尖看。
姜煞將筆遞給了姜陸，退到了一旁，道：“你再試一次。”
“嗯。”姜陸接過了筆，立在了桌前，提筆畫了起來。
“不對，不對，不對。”姜煞眉頭擰成了川字。
姜陸停下了筆，定定站著，抿緊了唇，一副犯了大錯的模樣，姜煞長嘆一口氣後，臉上又掛上了淺淺的笑，他上前握住了姜陸的手，帶著他的手揮動了筆，道：“仔細學。”
看了片刻，禾苗就失去了耐心，她覺得姜陸實在有些太笨了，不過，姜煞倒是很有耐心，他一遍遍教他，一會兒自己畫，一會兒握著姜陸的手畫。
禾苗實在搞不懂這場景有什麽好看的，可她一次次看向師尊，想要問能不能離開時，師尊總是盯著他們，一臉認真。
終於，在她打了三四個哈欠後，白無憂看向她，示意她，走。
兩人遠離了書閣，落在正廳中，房門在一瞬間被靈力關上，白無憂看向禾苗，冷聲道：“跪下！”
浸滿寒意的一聲，禾苗的困意瞬間消失，她直直跪下，伏在了地上，道：“弟子不該懈怠，弟子知錯。”
淩冽的聲音在頭頂響起，白無憂道：“昨夜我喚你早些休息，你為何不聽！”
原來師尊不是因為她沒有認真觀察姜煞和姜陸才生氣的，禾苗臉瞬間紅了，她尋思了半天也不知如何作答。
安靜許久，白無憂道：“以後不可縱欲。”
“弟子謹遵師尊教誨。”
“起來吧……你對覺得姜陸此人如何？”
禾苗躬身側立，思慮良久，答道：“很世故又很純真。”
白無憂道：“與姜陸相處時，要小心提防，吩咐石玉也要提防他。”
禾苗心中疑惑，可還是答道：“是。”在她眼裏，師尊永遠是對的，她會對他絕對服從。
似是看到了她的疑惑，白無憂解釋道：“因為姜陸此人工於心計，是徹徹底底的小人。”
“弟子知道了。”禾苗看向了白無憂，彎彎眼睛，道：“師尊，以前你從不解釋的，也從不與弟子說笑的，弟子實在有些好奇。”
白無憂斜睨向她，寒著臉，冷聲道：“我今日與你說笑了嗎？”
“算是說了吧。”禾苗摸摸後脖頸子。
☆、師尊無憂
白無憂移開了眼不再看她，冷聲道：“退下吧。”
師尊這是又又又生氣了，不過禾苗也習慣了白無憂如此，她躬身行禮，道：“弟子告退。”
禾苗剛出邁出門檻，院落上空就籠上了金光，院中的凡人已經睡去了，禾苗急忙轉身看向了白無憂。
白無憂邁步往外走，傲矜清貴，氣宇軒昂，待白無憂走出後，禾苗跟在了他的身後。
身穿白甲的士兵從雲端落下，屈膝跪拜，齊聲道：“臣等參見瑯/玕/將軍。”為首的一人躬身行禮，道：“丞翊星君參見瑯玕將軍。”
白無憂道：“起來吧。”
“謝將軍。”
丞翊星君是長相儒雅的白面公子，他笑著迎上前，拱手行禮向禾苗行禮，道：“小君名喚李潔，不知仙姑如何稱呼？”
“禾苗。”禾苗還了禮。
“向禾仙姑道喜了。”他起身後，看向了從廊下走來了三人，笑著道：“沒有想到，清泉山松間觀的姜道長修為竟如此高深，破解了我的術法，本還打算向將軍見禮後，再喚醒他的。”
李潔回頭向白無憂解釋道：“今日一共要敕封三人，包括姜煞道長。”他笑著迎上前，對著石玉拱手行禮，道：“姜煞道長有禮了。”
石玉還禮後，道：“您認錯了，這位才是姜煞道長。”
李潔微微一怔後，仰著臉道：“那您是？”
石玉並未作答，而是看向了禾苗，禾苗正要請示師尊，清冷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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禾苗指指門，道：“我走了。”
石玉委屈著躺到了，背過了身不看她。他一翻過身，她看到了他背上清晰的抓痕，臉一瞬間火燒似的，她匆匆轉過身，逃了。
關了門，走出好幾步，她的心情才平覆下來，黑燈瞎火的時候，她也不覺得多羞，可這燈一亮起來，她就覺得自己實在是太……
“剛才和石玉親近的那個人真的是自己嗎？”禾苗深深的懷疑，她擡眼遠遠看見站在亭下肩披月光的師尊，心裏所有亂七八糟的念頭被她一瞬間按下，她擡手整理過衣領鬢發，邁著沈穩的步子走了過去。
與往日一樣，今日，他也並未在她走向他時回頭看她，即便今日她成婚，他也依舊是一身玄衣，黑玉冠發。
“師尊。”她恭敬行禮。
清冽的聲音傳出，白無憂道：“你離開我幾日？”
禾苗細細思索後，道：“六日。”
“與他相識幾日？”
“六日。”若是只算石玉化形成人，她與他相識三日。
“六日！”淩冽刺骨的一聲。
禾苗打了一個冷顫，她本以為師尊是同意她與石玉在一起的，可是眼下看來好像並不是這樣，可是既然不同意他們在一起，又為什麽會同意他們成婚？禾苗想不明白，只是她也習慣了想不明白師尊的想法。
小時候，師尊生氣時，她會頂嘴，然後師尊會打她，後來，師尊生氣時，她就會沈默。可今日，不知是什麽心理作祟，她道：“我鐘愛他，我想與他在一起。”
白無憂沈默片刻後，他側過了身，道：“禾苗，過來。”
禾苗已經很久沒挨過師尊的打了，可那種感覺印在她記憶最深處，一想起來，就牙關打顫，禾苗忐忑不安的走了過去，立在了白無憂的面前。
白無憂擡起了手，禾苗咬緊牙關，閉上了眼睛，只是疼痛並無襲來，取而代之是溫柔的輕撫，他摸了摸她的頭，他的動作很輕，也很短暫，他很快收回了手，側過身又看向了亭外的天空。
禾苗仰著臉看他，她很震驚，因為這是記事以來師尊第一次對她做這個動作，小時候她小狗似的奔向他時，他總對她避而不及，後來，她得不到回應，也就習慣了。
師尊對她很嚴厲，可她知道師尊很疼她的，因為有一日，她瞧見了，師尊打完她後，蹲在墻角埋著頭哭。
他哭得很悲傷，哭了很久，還去給她做了飯，只是，他做的飯太難吃了，她盡管很感動，也下定了決心要多吃些，可吃了幾口後，還是偷偷倒掉了。
禾苗站在了他的身側，揚起臉順著他的目光看去了，銀河閃耀，滿天的星辰，月亮像被啃了一口玉米餅。
流星劃過，消失在了天地的盡頭。
白無憂道：“是我對你太刻薄了些，才使得你貪戀起這一點點淺薄的愛意。我本打算讓你離開他的，可我看到了你看他的眼神，我知道你現在是不會舍得離開他的，所以，我允你嫁給他。你可以愛他，但你……必須更愛你自己。”
禾苗側過身揚起了臉，笑著道：“是，師尊。”她的笑在看到眼前人眼角有淚滾落的一刻的戛然而止了，師尊的聲音總是冷的，所以她並沒有在他說話時，覺察到他的難過，師尊最會藏著心事了，若他藏不住了，他一定是悲傷極了。
白無憂仰著臉看著星空，他只落了一顆淚，所以，大概他自己根本不知道他哭了，一張寒潭面上極盡清冷，他繼續道：“明日，你會被敕封為定鼎元君，今夜不要鬧到太晚。情愛之事要節制，你們已經鬧了兩個時辰了。”
原來師尊敲門就是覺得他們鬧的太久了，想讓他們早些休息，可是他們關了燈啊，師尊為何會知道他們一直沒睡？
難道師尊偷聽了？
禾苗的臉瞬間紅透，所以，是因為她耽於情愛之事，師尊對她太失望，被氣哭了嗎？是因為這種事嗎？禾苗咬咬唇，她羞愧難當，低下了頭，道：“弟子知錯了。”
安靜片刻，白無憂道：“回房去，早點休息。”
禾苗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師尊了，她道：“弟子告退。”
心上蒙上了無邊無際的羞愧，她有些不想回房去，也不是不想見石玉，就是一想到她剛才與石玉做的不矜不持的事都被師尊盡數聽去了，她就有些不知所措。
禾苗想隨便找個地靜靜的，可卻遇見了坐在廊下靠著柱子飲酒的姜煞，他脫去了與她拜堂時的喜服，著一件雪白中衣。
禾苗頷首問禮，道：“姜道長。”她想打個招呼就走的，可姜煞卻站起了身，關切道：“你怎麽了？”
禾苗道：“無事。”她已經邁步要走了。姜煞卻跟上了她，他道：“今夜是你成親，你怎得在外面亂走，是與石公子吵架了嗎？是因為我的緣故嗎，真是太抱歉了，姜陸這孩子也不知道突然著了什麽魔，說了一堆奇奇怪怪的話，如果需要，我可以去向石公子解釋。”
他的聲音盡是愧疚，禾苗急忙道：“是我師尊找我了。那會兒的事，姜道長不必放在心上，石玉他沒有介意。”
“是發生什麽要緊事了嗎？需要我幫忙嗎？”
“我師尊有話同我交代，是一些私事。”
“……”
姜煞的表情實在有點一言難盡，禾苗道：“怎麽了？”
“也沒什麽，就是覺得今夜你與石公子新婚，你中途出來，有些不好。”
“有什麽講究嗎？”
“禾姑娘已經出來了，就不要去理會那些了，快回去吧，石公子該著急了。”
石公子該著急了。姜煞輕輕的一句話點醒了她，新婚之夜，新娘卻扔下新郎出門，他是該生氣的，可她卻在他生氣時，吼了他。“那我回去了。”禾苗轉身邊走，走的很急，她有些擔心石玉了，因為她答應他早些回去的。
房子裏的燈還亮著，禾苗輕輕推開了門，一擡眼桌邊坐得端正的石玉就闖進了她的視線，月藍色的長袍，墨發用玉簪整齊束在了頭頂，見她進來，他快速將什麽東西藏在了廣袖中。
他們相識的日子實在太短了，所以，當她看向他時，仍舊會被他帶著侵略的英俊驚艷，關了門，她笑向他，道：“我回來了，你……在做什麽？”
他有些生氣的別過了臉，不看她。
他氣鼓鼓的，真的好可愛啊，禾苗彎了眼睛，她走上前，俯下身抱住了他，將下巴搭在了他的肩膀上，道：“怎麽起來了，還換了衣服？”
石玉又扭過了頭，輕哼了一聲。
禾苗樂不可支，她道：“你剛才在看什麽啊？”她伸長了手去翻他的衣袖，他想要阻攔的，可手擡起來又放下了，禾苗從他袖中抽出書冊，她站直了身子，將書展平後，看向了扉頁，道：“《成家立業》”
禾苗簡單瀏覽一下，書籍分為上下兩卷，是一本工具書，第一卷是成家，第二卷是立業，根據小目錄翻到對應章節後，裏面是與標題相關的書目推薦和簡介。
根據翻動的痕跡，禾苗翻到了《入士篇》，她蹲下了身子，仰著臉看他，道：“你想考取功名嗎？”
石玉搖搖頭，他垂著眼眸，道：“我不知道，可我不能一直這樣一無所有下去，姜陸一個小孩子都知道要成親得有良田千頃，萬貫家財，我……”
他長長的睫毛垂下，眉眼間有憂愁，禾苗在他臉上清楚看到了……自卑……
這樣的情緒不該出現在他臉上的，東虛海上，她和他打了三天三夜，她覺得他很厲害，她真心實意的崇拜他。
禾苗擡手握住了他的手，仰著臉道：“你的生辰是七月初七，今日才七月十二，你生出靈識不過六日，化成人形不過三日。我們慢慢來，好嗎？”
石玉看向了她，道：“可我有些著急，太師父肯定是看不上我的，在他心裏，姜煞都比我好千倍萬倍，只是因為他打不過我，才勉強將你嫁給我了。”
“可我還是嫁給你了啊。”她握緊了他的手。
石玉輕輕搖頭，道：“不一樣的。”
☆、師尊無憂
她不想見他難過。
“是因為師尊今日一直板著臉的緣故嗎？”禾苗站起了身，坐在了他的腿上，伸手摟住了他的脖子，看著他的眼睛，道：“師尊一直都是那樣，他總是不笑，他對我都很少笑的。”
她湊上前在他臉頰上輕啄了一下，道：“上界規定，術士不可做官，不可擾亂人界秩序。所以，你如果想入士的話，只能做上界的神官，師尊說，我明日會被敕封為定鼎元君，今日，花鏡元君是你除去的，花小寒的事上你也幫了很大的忙，你救了松間觀的眾人，明日，我會在殿上提起此事，說不定，玄戈帝君也會敕封你，到時候，你就不是一無所有了。”她蹭蹭他的鼻子，道：“別不開心了，天還沒亮，我們再睡會兒吧。”
石玉抱起了她，邁開了長腿，邊走邊道：“那我是不是可以經商？花小寒都能做生意。”
“當然可以了，那你想賣什麽？”禾苗坐在了榻上，石玉俯身為她解大紅的腰封，她瞬間紅了臉，道：“我自己來。”
石玉站直了身子，將外袍搭在了屏風上，伸手接過了她遞過的喜袍，他握在手裏看了片刻，道：“還不知道賣什麽，我都不太懂，還得再看看書。”
禾苗拉過了被子，躺好了，她側過身看他，道：“你若是想穿喜袍的話，明日我重新做一套，咱們再穿一次。”
石玉掀開被子躺了進來，紅燭熄滅，他伸手攬住了她，道：“不了，等我做成一番事業的時候，我們再成一次親，光明正大的成親，要所有人都看著，都為我們祝福。”
“好。”禾苗抱緊了他，往他懷裏蹭了蹭，她知道他不開心，因為姜陸說的那些話，因為師尊冷著臉，因為賓客都睡著，只有姜煞一個人在石玉抱起她後，道了句：“百年好合啊。”
安靜片刻，石玉輕聲問道：“師父，還要嗎？”他問的認真，仿佛再問一個再正常不過的問題。禾苗身子一僵，將臉埋在了他的胸前，不應他。
石玉抱緊了她的腰，翻身將她圈在了身下，看著她，道：“可我還想。師父，可以嗎？”
禾苗羞紅了臉，她不知道怎麽答他。
“那睡吧。”石玉在她額上落了一個輕吻，又躺倒了。
禾苗看向了他，嗔道：“笨石頭。”她伸手摟住了他的脖子，吻了上去，擔心師尊又在聽墻角，承受不住時，禾苗咬上了石玉的肩。
清晨禾苗醒來的時候身旁已沒了人，穿上擺在桌上疊放整齊的紅衣，她推開了門。
侍立在門口的丫鬟迎上前，道：“少夫人，少爺請您洗漱更衣後去前廳用飯。”
昨日，姜煞扮作花小寒與她成婚，所以，在旁人眼中，她就是花府新過門的少夫人。禾苗重新回屋，丫鬟伺候著她洗漱，準備停當後，她立在鏡前打量自己，頭發被用鑲玉的金冠束起了一半，穿著黑布收邊的廣袖長袍，衣紅如楓，腳上是一雙黑色短靴。她從未做此打扮，她盯著自己瞧了好久，最後由衷感嘆道：好看。
她邊往外走，邊道：“可有見過我家弟子？”
丫鬟道：“回稟夫人，石公子在書閣。”
原來是去讀書了，禾苗道：“喚他到前廳吃飯。”
“是，夫人。”丫鬟轉身要走，禾苗又叫住了她，“等等，我去喚他。”
立在書閣門外，禾苗一眼就看見了立在書架旁讀書的石玉，一襲月藍長袍，墨發高束，手捧一卷書冊，儒雅端方。
只是看他的背影，心中就被猛烈的喜歡填滿，禾苗立在原地看他，直到石玉回過頭來，她才回過神來。
似是因她的裝扮與往日大不相同，石玉看向她後，也有些楞神。
禾苗邁步走向他，在離他一步遠的位置站定，擡起了衣袖，笑著道：“好看嗎？”
石玉上前環住了她的腰，將臉埋進了她的頸窩裏。
他什麽都沒說，可是她什麽都懂，禾苗將手落在了他的背上，道：“我來喚你去吃飯。”
“嗯。”他松開了她，將書放回書架後，牽起了她的手，他擡腿邁步，禾苗卻站在原地沒有動，他回過頭來看她，禾苗低下了頭，道：“今日，姜煞還要假扮花小寒，我……”
不等她說完，石玉就喚了她，“師父。”他看向她，眼神哀傷，他道：“可不可以不這樣做，師父現在不假扮花小寒的妻子，以後不假扮花小寒的未亡人。我知道這樣做可以將花府的產業歸到師父的名下，可是，我只想師父做我的妻子，我一個人的妻子。”
他有他的驕傲，禾苗道：“我待會兒就問師尊。”
“嗯。”石玉有些乖的點頭，他漂亮的眼睛裏掛著悲傷與憂愁，禾苗往前邁了一小步，停在了他的面前，踮起腳尖在他額上落了一個吻，道：“去吃飯，好不好？”
“好。”他溫柔應她。
兩人進了前廳，廳內已經落座在八仙桌上的三人擡起了臉，主位的白無憂寒著一張臉，他左側的化成花小寒模樣的姜煞笑容溫柔，姜煞身旁坐的姜陸微微瞇起了腫著的眼睛，禮貌微笑。
相互問禮後，禾苗屏退了下人，看向了白無憂，再次躬身，石玉與她一同彎下腰，禾苗道：“師尊，弟子有一事不明，花鏡元君已除，為何還要姜道長繼續假扮花小寒？”
白無憂道：“我要將花府的產業全部交給你。”
禾苗道：“可是如果這樣做，往後，弟子將永是花小寒的妻子，弟子不願，還請師尊成全。”
白無憂冷聲道：“放肆！”
禾苗瞬間跪地，道：“請師尊成全。”
白無憂語氣軟了下來，道：“只是一個名號而已，多年後，他們會連這個名號都忘記，你並不會損失分毫。起來。吃飯。”
師尊如此說就證明他不會讓步了，禾苗站起了身，看向了石玉，石玉握住了她的手，將她護在了身後，他道：“太師父若是想要花府的產業，我們直接搶過來就是，為何卻要這樣，毀師父清譽。你可知，若頂著這個身份，外人會稱她為‘寡婦’甚至還會……”
“難道，在太師父眼中，師父的名節就一點也不重要嗎！”石玉盯著白無憂看，一雙眼睛猶如寒劍。
禾苗看著兩人怒目相對，卻不知如何勸解。
白無憂迎上石玉的目光，道：“正是因為重要，才不能搶。一個神君強占他人財產難道就有名節了嗎！只有禾苗是花小寒的妻子，花家的產業才能名正言順的歸到她的名下。”
石玉怒聲道：“好一個名正言順，如此做比強搶更令人不齒。”
白無憂靠在了椅背上，雙手交疊在身前，慢慢笑了，那是一種輕蔑至極的譏笑，他擡眸看向了禾苗，眼神冰冷。
禾苗心上籠上了無邊的恐懼，她看向了石玉，用眼神乞求他順從師尊，她知道這對石玉不公平，可師尊是她在這世上最重要的人。
石玉看向她，握緊了她的手，緩了緩，道：“好。”
他聽話的讓人心疼，禾苗只覺對他虧欠，她暗暗發誓，往後會好好待他。禾苗看向了白無憂，道：“剛才的事是我們不好，請師尊原諒。”
白無憂垂下了眸，道：“坐下，吃飯。”聲音依舊冷冽，可禾苗知道師尊已經原諒她和石玉了，她道：“謝師尊。”
禾苗與石玉並排坐在了白無憂的左側，對面而座的扮作花小寒的姜煞看向了禾苗，他道：“禾姑娘，白仙長要我繼續假扮花小寒，是為了花家的產業，也是為了臨近五城的穩定。花家的銀號遍布方圓五城，一旦花小寒作惡身死的消息傳出，百姓定會紛紛擠兌，到時候，城裏會亂的。”他又看向了白無憂，道：“請原諒我的多嘴，我只是不想見您師徒因為誤會生出嫌隙。”
“沒有誤會，我要取花家產業是真。吃飯。”白無憂拿起了筷子，端起了碗。
禾苗心生愧疚，她看向了白無憂，道：“我不知師尊深意，誤會了師尊，對不起。”師尊為城中的百姓著想，可她卻只想著自己。
白無憂並不理她，他安靜吃著飯。
清脆的少年音傳出，姜陸邊吃飯邊道：“可是，我覺得玉哥哥剛才說的很有道理啊，有些閑人的嘴最壞了，到時候，師父假扮的花小寒過世，他們定會說是禾姐姐克死了丈夫，禾姐姐又和玉哥哥這樣好，他們還會說禾姐姐水性楊花，還有他們最喜歡開寡婦的玩笑，我在……”
姜陸看了姜煞一眼後，結束了長篇大論，他將臉埋在碗裏，低聲道：“我只是覺得那樣的話會玷汙了禾姐姐還有玉哥哥。”
禾苗偷偷用餘光瞄石玉，發現石玉沈著臉，長長的睫毛垂下，好看的眼中星辰晦暗，星河中流淌著她看不懂的情緒，那是一種比落寞還孤寂的情緒。她可以確定的是在他臉上唯獨沒有憤怒，厚重的心事掛在眉梢眼角，筷子夾起了白米飯送到了唇邊，薄粉的唇慢慢張開，米飯送入，他安靜咀嚼。
分明是這樣平常的動作，可禾苗越看越悲傷，鼻子一酸，她紅了眼，旁邊都是人，她盡力壓制，可卻情緒如洪波驟起，她急忙低下頭，眼淚落入了手中的碗中。
她以為沒人看見的，可石玉看向了她，他將手覆在了她的背上，掌心的溫熱透過衣料傳給了她。他什麽都沒有說，可卻如同說了千言萬語，禾苗擡起了臉看他，淺淺笑著，柔聲道：“吃飯。”
石玉看著她，也淡淡笑了，他輕輕點頭，道：“吃飯。”
☆、師尊無憂
姜煞聽兩人如此說，緊張的神情也輕松下來，他溫柔笑著，掀開了手邊的小碟子，裏面躺著兩只圓滾滾的餃子，他道：“石公子，你將這個餵給禾姑娘吧，這是新婚習俗，本該新婚夜裏吃的，可是昨日事多，我問過廚房了，並沒有準備，所以，我今早親自包的兩只。”
白無憂擡眸看向了姜煞，姜煞笑著道：“昨夜小徒想吃餃子，我就想起了這個習俗。”姜煞起身將碟子遞給了石玉，石玉接過了，姜煞笑著道：“餵一只給禾姑娘。”
“多謝姜道長。”石玉夾起一只遞到了禾苗嘴邊，姜煞做的餃子個頭偏小，禾苗一口就吃下了，只是，這餃子滋味雖好，可卻有些夾生。
姜煞笑著道：“石公子，你問禾姑娘一句，生不生？”石玉滿眼疑惑，姜煞道：“哎呀，就是餃子生不生？你問啊。”
石玉還未來得及開口，禾苗就道：“確實有些不熟，但還是很好吃的，有勞姜道長了。”
姜煞急忙擺手，道：“不不不，你別回答我，你要回答石公子，石公子問，生不生，你如實回答就行了。石公子，你問。”
石玉似是咂摸過來味了，他看向了禾苗，笑著道：“生不生？”
禾苗實在疑惑，可還是如實道：“生。”
石玉抿唇淺笑，禾苗也笑了，可她還是不懂，所以眼神依舊是疑惑的。
“我懂了。”清脆的少年聲傳出，姜陸站起了身，拱手道喜，道：“祝玉哥哥和禾姐姐早生貴子。”
禾苗恍然大悟，臉瞬間紅透了。
“早生貴子。”姜煞拱手道喜，接著道：“禾姑娘將另一只餵給石公子吧，也問上一句。”
禾苗羞著臉，用筷子去夾碟子裏圓滾滾的餃子，冷冽的聲音傳出，白無憂道：“夠了！”下一刻，碟子與餃子一同化成了虛無，他道：“今日還有要事，別吃生餃子。”
禾苗沖石玉吐吐舌頭，扮了個鬼臉後，坐端正了，她用餘光瞄了一眼白無憂，一張寒潭面上沒有半分笑意，又在生氣了。禾苗心道：只是一口餃子，也沒什麽大不了，以前師尊做的那些奇思妙想的食物，她吃了後都沒生病的。
姜煞急忙賠禮，道：“是我考慮不周，因為這餃子裏面的餡料我都蒸熟了，只是皮夾生，而且，我想著兩位小友都是修為高深之人，不會因為一口餃子就生病的，所以才自作主張安排了這個，萬分抱歉了。”
姜陸嘟囔道：“仙長如此，也未免有些太不近人情了。”
姜煞輕聲訓斥道：“不得無禮。”
“弟子知道了。”姜陸看向了對面的兩人，一雙墨黑的眸子裏盈滿了笑意，他道：“早生貴子。”
白無憂擡眸看向了姜陸，眼神冰冷，禾苗不知是不是自己看錯，她竟在某一瞬在師尊眼裏看到了殺意。
石玉將手覆在了禾苗的手背上，看向了白無憂，道：“太師父，請您相信，我會照顧好師父的。”
白無憂道：“我家徒弟修為高深，即將被敕封仙君，前途無量，她無需你的照顧，你只要做的，就是在她愛你時，對她忠誠，鐘愛她。”
石玉道：“我永遠愛她。”
白無憂道：“最好是這樣。”
禾苗心中被感動填滿，最愛她的兩人，她最愛的兩人此刻就在她身旁，她一定是這世上最幸福的人了。
因為要等待上界敕封的原因，一行人吃罷早飯並未出門，白無憂留了禾苗問話，石玉回了書房讀書，姜陸也想讀書，就跟上了石玉，姜煞左右無事，也跟著一道去了書閣。
正廳內，白無憂端坐主位，禾苗躬身側立，她將這幾日的遭遇事無巨細的稟告白無憂後，道：“師尊，天神已經盡數隕落了，可這世上為何還會有神骨，還有，我將神骨融進花小寒的體內，他的屍骨現在封印在松間觀內，要想辦法將它拿出來嗎？若是有人偷得神骨，只怕會釀成大禍。”
白無憂道：“花小寒死的一刻，神骨已經轉移到了新的寄存者身上。這世上還活著一位天神，他自稱孑遺君，他靠著更替宿主，達到靈魂的永生。”
禾苗細細回想了前日林中的遭遇，她道：“師尊，孑遺君是不是年紀很小？”
白無憂不答反問，道：“你見過他了？”
禾苗道：“師尊如此一說，我認為那日在林中要與我為難的根本就是孑遺君，因為那日我見到的花小寒是人首蛇身，他說話時，聲音很稚嫩，完全是小孩子的聲音。”
“是他，不過，他用小孩子的聲音是因為他死的時候年紀很小。”白無憂頓了頓，道：“他還對你說了些什麽？”
“沒什麽了，他說的我已經全部告訴師尊了。弟子有一事不明，他為何要……與我親近？”
“是神族的靈契，簽訂靈契後，你會受他控制。”
禾苗只覺後背發涼，暗自慶幸多虧石玉那夜及時出手，否則，她此刻定淪為孑遺君的奴隸。
白無憂擡眸看向她，道：“怎麽了？”
“那日夜裏，我將神骨渡給花小寒時，花小寒沖向了我，我並未防禦。”
“為何？”
“我擔心我撤去功法後，花小寒會永墜魔道。”
“愚蠢！”白無憂怒聲呵斥。
禾苗急忙躬身，道：“弟子知錯了。”
白無憂斂了怒氣，寒著臉道：“還有其他事嗎？”
禾苗道：“有，師叔他……”
白無憂徑直打斷她，道：“不用管他。”
“……對了，我給師尊做了一套新衣服，很好看的，我拿給師尊，師尊試試？”禾苗臉上掛上討好的笑。
白無憂寒著臉，道：“無聊。”
禾苗嘴角上揚，開心道：“弟子這就去拿。”
禾苗很快親自捧來了新衣，放好衣服後，她出了前廳，拉上了門，立在門外等。片刻後，身後的門響動，她急忙回過了頭。
房門拉開，走出一位皎如清月，勁如青松的年輕公子，一張寒潭面上盡是清冷，傲不可攀，可禾苗卻在他的眉眼裏看到了淺淺的喜色。
禾苗笑著道：“好看。”
白無憂依舊寒著一張臉，他冷聲道：“我知道。”
禾苗笑彎了眼睛，道：“師尊啊。”
白無憂斜睨向她，道：“我說的不對嗎？”
禾苗微微一怔，她只覺這次相見師尊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他總是惜字如金的，可今日他竟又回應了她的話，禾苗笑著道：“對，對，對，特別對。”
白無憂將手背在了身後，道：“用隱身符，去書閣。”
“要……偷看他們嗎？”禾苗微微蹙眉。
白無憂擡眸，眼神冷冽。禾苗急忙躬身，道：“弟子遵命。”因為今日師尊對她的態度好了些，她竟一時忘了分寸，質疑起師尊的命令來。
兩人一落在書架後，石玉就擡眸看了過來，他分明是發現了他們，禾苗看向白無憂，無聲道：“還要藏嗎？”
白無憂輕輕點頭。
禾苗本以為師尊是來暗中觀察石玉的，卻沒有料到他是來看姜煞和姜陸的，雖然心中疑惑，可禾苗還是遠遠對石玉做了噤聲的動作。
石玉收到指示，不再看他們，又低頭看起了書。
禾苗只覺石玉簡直是天才，她只是在他是石頭小人時，對他用過幾次隱身符，他竟完全破解了這個術，她對他越發崇拜了。
好半餉後，禾苗才將目光從石玉的身上撕了下來，看向了站在桌邊的兩人，姜煞提筆在紙上畫符，姜陸用手撐著下巴，趴在桌上盯著筆尖看。
姜煞將筆遞給了姜陸，退到了一旁，道：“你再試一次。”
“嗯。”姜陸接過了筆，立在了桌前，提筆畫了起來。
“不對，不對，不對。”姜煞眉頭擰成了川字。
姜陸停下了筆，定定站著，抿緊了唇，一副犯了大錯的模樣，姜煞長嘆一口氣後，臉上又掛上了淺淺的笑，他上前握住了姜陸的手，帶著他的手揮動了筆，道：“仔細學。”
看了片刻，禾苗就失去了耐心，她覺得姜陸實在有些太笨了，不過，姜煞倒是很有耐心，他一遍遍教他，一會兒自己畫，一會兒握著姜陸的手畫。
禾苗實在搞不懂這場景有什麽好看的，可她一次次看向師尊，想要問能不能離開時，師尊總是盯著他們，一臉認真。
終於，在她打了三四個哈欠後，白無憂看向她，示意她，走。
兩人遠離了書閣，落在正廳中，房門在一瞬間被靈力關上，白無憂看向禾苗，冷聲道：“跪下！”
浸滿寒意的一聲，禾苗的困意瞬間消失，她直直跪下，伏在了地上，道：“弟子不該懈怠，弟子知錯。”
淩冽的聲音在頭頂響起，白無憂道：“昨夜我喚你早些休息，你為何不聽！”
原來師尊不是因為她沒有認真觀察姜煞和姜陸才生氣的，禾苗臉瞬間紅了，她尋思了半天也不知如何作答。
安靜許久，白無憂道：“以後不可縱欲。”
“弟子謹遵師尊教誨。”
“起來吧……你對覺得姜陸此人如何？”
禾苗躬身側立，思慮良久，答道：“很世故又很純真。”
白無憂道：“與姜陸相處時，要小心提防，吩咐石玉也要提防他。”
禾苗心中疑惑，可還是答道：“是。”在她眼裏，師尊永遠是對的，她會對他絕對服從。
似是看到了她的疑惑，白無憂解釋道：“因為姜陸此人工於心計，是徹徹底底的小人。”
“弟子知道了。”禾苗看向了白無憂，彎彎眼睛，道：“師尊，以前你從不解釋的，也從不與弟子說笑的，弟子實在有些好奇。”
白無憂斜睨向她，寒著臉，冷聲道：“我今日與你說笑了嗎？”
“算是說了吧。”禾苗摸摸後脖頸子。
☆、師尊無憂
白無憂移開了眼不再看她，冷聲道：“退下吧。”
師尊這是又又又生氣了，不過禾苗也習慣了白無憂如此，她躬身行禮，道：“弟子告退。”
禾苗剛出邁出門檻，院落上空就籠上了金光，院中的凡人已經睡去了，禾苗急忙轉身看向了白無憂。
白無憂邁步往外走，傲矜清貴，氣宇軒昂，待白無憂走出後，禾苗跟在了他的身後。
身穿白甲的士兵從雲端落下，屈膝跪拜，齊聲道：“臣等參見瑯/玕/將軍。”為首的一人躬身行禮，道：“丞翊星君參見瑯玕將軍。”
白無憂道：“起來吧。”
“謝將軍。”
丞翊星君是長相儒雅的白面公子，他笑著迎上前，拱手行禮向禾苗行禮，道：“小君名喚李潔，不知仙姑如何稱呼？”
“禾苗。”禾苗還了禮。
“向禾仙姑道喜了。”他起身後，看向了從廊下走來了三人，笑著道：“沒有想到，清泉山松間觀的姜道長修為竟如此高深，破解了我的術法，本還打算向將軍見禮後，再喚醒他的。”
李潔回頭向白無憂解釋道：“今日一共要敕封三人，包括姜煞道長。”他笑著迎上前，對著石玉拱手行禮，道：“姜煞道長有禮了。”
石玉還禮後，道：“您認錯了，這位才是姜煞道長。”
李潔微微一怔後，仰著臉道：“那您是？”
石玉並未作答，而是看向了禾苗，禾苗正要請示師尊，清冷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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