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卷◎

他們的指尖交匯在一起的時候, 她幾乎可以感受到什麽叫做真正的白骨嶙峋。

裸露的指骨提醒著她這時刻有多危險，他的境遇又是如何慘淡，盡管有念念提醒在前，許多事仍然無法輕易避免——

但婁挽意握緊了他的手。

她的沒有退卻給了他莫大的勇氣, 讓他這個時候才知曉原來她接納的可以是狼狽不堪的他, 就算是在那畫卷中的世界裏也全無不同。

她一直是這樣的人。

她決定的事情從不會更改, 她的包容以及身上原生的博大的心, 讓她總是走正確的路——

屠廷邪笑。

看吧, 這就是他的女人。

如果她讓他去死, 那他絕不會推遲半刻去，他感覺到婁挽意的需求已然變成了他的需求。

可婁挽意能有什麽需求。

除了心疼, 她沒有任何的其他情緒。

婁挽意不動聲色地帶著屠廷，去到了虞雙歌和謝景行的大婚現場，想要從中挖掘端倪, 她身旁越來越冰涼的體溫，提醒著她刻不容緩。

……

謝景行可不是什麽傻子。

算計也好，基於沒得到的不甘心也罷，總而言之，謝景行有他的辦法去自圓其說。

可當他真真切切看見對面的新娘朝他走來的時候, 他一時間心神也會恍惚，他願意忘了許多不愉快的事，也並不打算因為謝璧這個父親的身份，而去讓婁挽意耿耿於懷。

家族長輩的愛恨與他們事不相幹的。

這些只需要交由他處理，即可，至於屠廷魔域眾人, 早就應該為他們往日的言行付出代價了, 他並沒有一絲想要放過的念頭。

是的。

他說謊了。

傀儡術是上古法術, 禁忌之中值得玩味的是，操控是他能力範圍所能學習到的，至於解禁之法，連他自己都尚未得知。

但一切都無所謂了。

很快，他們禮成，他們才會是受到認可的那一對，而婁挽意，他自然也有辦法讓她回心轉意，直到掀開紅蓋頭的那一刻，謝景行的臉繃不住了。

他粗暴而直接地將蓋頭扔向遠處。

“虞雙歌？”

他再次念叨著歌名字的就是念到這個世界上很多餘的一個人。

虞雙歌下意識感到驚恐萬分，唯有寄希望於這個世界的女主能趕回來救她——

謝景行當然也知道這一點，所以他並不打算直接殺死虞雙歌，以免招致回頭的婁挽意的不滿，他清晰地了解婁挽意的為人，認為她絕對不可能是一個會拋開師妹不管不顧的人。

她心中有私情，更有天下蒼生。

他權且將虞雙歌視為誘餌，何嘗不可。

她總會回頭的。

謝景行對自己這樣說，當他餘光撇向柔弱無力甚至為了保命軟趴下來的虞雙歌時，他的嘴角不由露出幾分譏諷的味道來，這樣的女人也配站在他的身邊麽。

莫不是太異想天開了些。

也只有婁挽意，才有足夠的資格站在他的身側。

婁挽意並不屑。

她只在意她的身邊人，屠廷。

屠廷卻因為那一張愈發變得難言的臉兒無法直視婁挽意的雙眸。不然，他一定不想要錯過她的含情雙眸。

總而言之，他們倆可以說是分秒必爭，而解決之法，婁挽意不外乎翻閱潮幻山這個鬼地方的古老書籍，她心中不由一笑。

如今就連她也以“鬼地方”視之，婁挽意在想，這一定是受到了屠廷的影響。

事不宜遲，兩人瘋狂地在這一間潮幻山的僻遠處所裏找，婁挽意終於在一冊落滿灰塵的古籍上看見了傀儡術的大概，然而，上面也只有施展之法，完全沒有半點解開之意。

屠廷仿佛變得並不在意這個結果了，而他自始至終在意的唯有婁挽意的心。

她能做到這個份上，他也就心滿意足了。

夫覆何求。

可是，婁挽意完全沒有放棄的念頭——

就在這個時候，謝景行如約而至。

“挽意，你玩夠了嗎？”

“我是說過我會忍讓你的過去，但並不代表你現在也可以和他這種人混在一起，這並非是正確的道路？”

婁挽意感覺到真是活久見，如果不是為了保全屠廷的話，她根本不願意和謝景行有任何的來往。

“你是哪位？”

“你有資格和我說這些嗎？”

她親眼看見屠廷就算化作了虛影，依舊是想要替自己出這個頭。婁挽意阻止了這一切。

她完全可以自己應付自如。

她回憶起不少次屠廷擋在她身前的模樣，或許，她或許在更早之前就已經心動了吧，如果沒有意外的話，事情還要從秘境說起。

這個時候，謝景行眼見婁挽意不會有新的去路。

便也不屑於繼續遮掩了。

“婁挽意，你還在胡鬧什麽，你知不知道我們本就是天生一對，天生的冷血無情，天生地適合結成道侶……”

“不，我不以為。”

婁挽意並沒有側身朝著書櫃邊緣後退，而是不偏不倚地迎上了謝景行的視線，她感覺到屠廷的拉扯，但她仍然以為她要正面這一切——

她是尋澤山的首徒。

除惡揚善，本就是她的責任，就算魔域曾經有過一些不良的傳聞，但這並不代表他們有任何資格去處決掉那群魔域的無辜者。

萬千都是生命。

誰也不比誰高貴。

也許是屠廷的到場，讓婁挽意發覺自己沒有了虛與委蛇的必要，是他給了她足夠的底氣。

“我想，是時候讓一切重回正軌了，但這個正軌不是你一人所認為的，而是我認為的。”

婁挽意冷眸以待，“謝景行，你根本就沒有解決的辦法吧。”

看吧，任何人和她的男人相比，都是不過爾爾。

都只不過是說些虛話，畫些大餅。

“婁挽意，但我仍然是你最好的選擇。”

選擇什麽，真如虞雙歌所言，選擇以自己犧牲來成全這對父子？就算真要讓人得道，她認為也應該是自己的師父和丈夫。

輪不到一個處心積慮的謝景行。

可是謝景行卻似乎看穿了書齋內晃動的虛影，他有更直接的辦法了結屠廷於虛無。

危險之際，婁挽意卻攤開了另一張畫，而那張畫正是她一不小心尋找古籍時所見，又與她之前在嵐城闖入的那張幾乎一模一樣。

她一眼就看了出來。

而今，那也成了他們唯一的契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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