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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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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腎虛◎

萬魔窟外,靈淵旁。

兩日前。

屠廷一手拉扯著屠念回城,卻沒想過屠念並沒有和尋常小孩一般因為脫離了成長的環境而大吵大鬧,他甚至可以做到不慌不亂地去他的私塾,與那畫卷之中的好友與太傅一一道別。

然後,獨自一人背著厚重的書篋,寸步不離地跟在他和申公的後面。

屠廷目前為止還沒有考慮好怎麽處理這個累贅。

他眉心微扯,視線又被小孩滿屋尋覓的動作吸引視線。

比起屠廷的滿不在乎,陪伴了全程的申公卻心裏百般不是滋味,畢竟,那女人真如他所言,拋夫棄子,重新回尋澤山過自己的小日子了。

而他,卻艱難地在這荒郊野嶺為這對父子開荒,種地,他心中十分不甘,硬是在其中想要從這對根本沒有情緒流動的父子臉上看見正常人的情感。

於是,他逗弄起他那侄孫兒,提及起大家諱莫如深的名字,“念念,你不想你娘親麽?”

屠念並不買賬。

“我娘親又不是終生不可見,況且我已經五歲,生活尚且能夠自理,何必日日掛念著娘親?”

小家夥說話時分調理順暢,條理清晰,臉上永遠波瀾不驚,一邊還踮起腳尖去夠書櫃上的《論語》。

“不是,你們父子都不緊張的嗎?”申公暗示了一番,卻又到最後不得不直接明說,“你娘親可是拋棄了你,可還聽說她與大宗之中的潮幻山之間還有婚約?”

“那是娘親的私事,輪不到申公來發言吧。”

小家夥站如青松,腰板挺直,已有未來出落成少年的青蔥感了,他只身擋在父親身前,搶先一步將申公的話一一懟回去。

眼見在這小家夥這裏完全說不通的申公轉而又搖晃著走向屠廷,“屠廷,你是不是也該為小孩子打算一番?”

“難不成你回來不去整治那群魔窟裏的魔頭了,就整天在這裏一心一意帶孩子?”

其實,申公是替屠廷報不平,他心裏不甘心啊,本以為在那畫卷之中柔美寧靜的女子確實對屠廷養傷有益,這才暫且同意了屠廷滯留在那的想法——然而,女人九死一生之際,每每不還是屠廷以自己的心頭血餵的麽。

屠廷名義上是去養傷,可他分明只知拿些傷口郁結之處表面上是好了,內裏的傷口更深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當時怎麽會相信屠廷說不過是卷中一夢的。

興許,對那無情的女人而言,確實不過春秋一夢,可於屠廷來說,這負擔和累贅怕是一輩子也除不去了。

“那群魔頭的事,我今夜會去處理。”

屠廷面無表情,仿佛處置著豆丁大的小事,不感興趣道,“至於孩子,我會給他另外找個去處。”

小家夥對於要被老父親拋棄一事並不在意,臉上沈穩如初,不驕不躁道,“給我選個能教養我的人自然是好,但也勞煩父親仔細挑選,他日免得讓我落入那群如狼似虎的家夥口中,成為要挾您的把柄。”

屠廷面露譏笑,表現出對兒子這條命的毫不在意,“你算不上什麽把柄,他們縱使用你的命做要挾,我也絕對不會因你而有所退縮。”

小家夥並沒有因為得不到父親關懷而有所懊惱,而是替父親思慮周全,“體恤”道,“那是好事,我也就不會有後顧之憂了。”

聽聽,申公實在難以想象這是一對親父子之間的發言。

每當此時,他就會想到婁挽意這個女人,心裏能想到的詞就是“高明”,這個女人實在是太高了,不然,怎麽可能在這對咄咄逼人的父子面前游刃有餘地過了整整五年。

他在這共處一室不到半個時辰,已經為他們彼此捏汗緊張了不下十次。

緊張之餘,老頭從中調解,試圖讓不知情的念念了解到老父親的厲害,“念念啊,你是不是不知道你父親的身份,覺得他就是個普通的散修?”

榮辱不驚的屠念放下書籍,隨口道,“比起有些散修,只怕是更弱吧。”

而他口中弱雞一般的老父親立馬抓住了他的後頸,直接一把拉起,將他掛在家徒四壁的破壁上。

而屠念並沒有急於掙脫,懸在空中的小家夥替自己解釋道,“我並沒有說錯什麽,我見志怪書中記載,有些散修都已經到了化神期,而我父親並沒有吧。”

屠廷楞了楞,隨即擡起寡淡的眼皮,“你是怎麽知道我的功力和修為的?”

“感知,”屠念並沒有貼在墻皮上左擺右晃,而是安安靜靜地就呆在那裏,直視著屠廷的雙眸道,“我本來不想告訴你的,我身上有一種天生的感知能力,我能知道你的心肺受損,也能得知母親的離開純屬無奈。”

對於自己的身體他毫不關心,屠廷回問的卻只有這一件事,“你怎麽知道她是無奈的?”

屠廷不喜歡多做幻想的小孩,他直接當場戳滅他小孩的幻想,無情提醒,“像她這樣的女人,根本就不會在意我們這種角色。”

“我說,我能感知到。”小孩略顯青澀的嗓音篤定道。

屠廷依然不願意相信,她離開畫卷走的那條暗河隧道,足足八百米之長,他就在她的身後寸步不離,可卻從未見她有片刻的遲疑。

她一次也沒有回頭。

申公感覺到情勢又有些不對,但既然小家夥能夠感知到他爹爹的毛病,他心中便又燃起一重希望來,自然不想要任憑屠廷送走念念。

如果念念能夠準確說出屠廷身子具體何處的不對勁,他也能夠對癥下藥。

他在屠廷身邊已經呆了太久了,久到人間幾度君王更替,可他從來沒有見屠廷真正痊愈過。

他的心肺有傷,這是幼年聲嘶力竭所致,至於心肺,他確實也一直在用藥。

但始終卻不見好轉,可見,問題可能出在別處。

申公這老頭靈活地蹲下,對著屠念笑瞇瞇道,“念念,除了心肺,你再說說你爹哪裏不行唄。”

“他的腎不好。”

“!”

屠廷當場恨不得直接把這小孩扔出去,他怎麽敢張口對自己父親說這種大逆不道的話,他最近整日來讀聖賢書就讀出這麽個感悟。

屠廷只覺得把屠念掛在墻壁上,實屬是太輕了。

申公這個老頭當場爆笑不止,但他又認真仔細端詳了屠廷的面色一遍,臉確實比尋常人要更深沈些,免不了使人聯想是否精神不振且四肢發涼……畢竟,他之前考慮過脾胃各個部位的毛病,但都沒有尋出個結果來。

而今,常人道童言無忌,他不由信上了兩分,問起屠廷來,“最近可有陽氣不足,溫煦失職之感啊?”

屠廷的臉頓時黑了。

小孩子胡說八道慣了,竟然會有人信以為真,屠廷薄怒道,“你這醫修,是活膩了嗎?信一個黃口小兒?”

而申公仔細回想在畫卷之中多年屠廷不見好轉的緣由,不由去想,是否和他生子一事也息息相關呢。

這樣一來,腎虛的可能性又增長了幾分。

言罷,申公身後就要去探知屠廷的脈搏,屠廷抗拒不已地將其甩開,而掛在墻壁上並沒有相對安分的小孩不卑不亢道,“父親,腎虛事小,但切記不可動怒。”

而此時,提著三條靈魚千裏迢迢在暗中奔赴這對父子的婁挽意一度懷疑起自己的耳朵。

但當她踏入門檻,男人當眾叫囂著“我沒腎虛”,而這幾個清楚的字眼傳入她耳中之時,她一度懷疑這就是男人承認了腎虛的表現。

她確實想過屠廷境遇糟糕……卻也沒想過會淪落至此。

而屠廷猛然回頭,他確信他的雙眸並沒有看錯人,這不緊不慢跨過門檻,臉上還冒出隱約的擔憂的人不是別人,而正是婁挽意。

若說今日這番話,他最不想誰聽見,那也一定是婁挽意。

可婁挽意臉上的表情該怎麽說,別人不了解胡說八道他還能理解,可她偏偏一副半信半疑的模樣。

屠廷感覺到他整個人強壓下的情緒消散不來了,他隨手系開繩索,粗暴地放下了懸在半空之中的孩子,獨自沒臉地朝著窗邊走去。

作者有話說:

屠廷:我要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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