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伐靈陣一旦開始便不能中途停止，否則強行打斷平衡，陣中用於維持循環的血流便會驟然禁止，靈力也會逆流反噬，到時候所有前功盡棄，陣中之人亦或血竭而死，或靈氣沖體而死。

所以姜訣要求殷梵以重重重兵把手，以防一切可能的幹擾。可他將這些要領全數告誡了殷梵，卻還是留了個後手。

姜訣沒有說的是，只要主導靈陣的人沒有停下，就會形成一個無形的防護墻，有四方靈器齊聚其中，任何人都不可能接近或打破這面墻，也不可能觸碰到正在主導陣法的這個人。

所以，所謂的重重兵力其實不過一個幌子，說到底根本起不到任何的作用。殷梵想獨善其身，於是讓姜訣來做這個主導官，便已然失了真正的掌控權。

姜訣從未指望過殷梵能盡信他們，更從未相信過這個魔族的尊主會真心實意的想要幫他們。傅昀之所能想到的事情，姜訣同樣能想到，他打一開始便知道殷梵利用他與喻靈瀟的野心，他也不過是將計就計。

可姜訣千算萬算到底算漏了一個人，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唯獨陣中的喻靈瀟他控制不了。

天已大白，不知從哪裏回來的魔人跑到殷梵的跟前附耳幾句，殷梵臉色未變，甚至沒有任何的的動作，就好像根本不曾有人與他說話一般。

唯有那魔人說完後自行退下，繼而又回到漫長的平靜，直至日過晌午，方圓百裏之內氣息才發生一絲異象。

玄武臺上的人自始至終不為所動，唯有殷梵手握磐珠，已然感受到魔族界外到訪之客。

殷梵已經悄無聲息的清退了所有把手的兵力，玄武臺四面頓時除了姜訣與喻靈瀟之外，空蕩無一人。殷梵又站起身來，遠遠揮散了他所設下的靈障，如此看來便再無阻攔。

然而他正等著趕來的靈族長驅直入，大舉進攻，卻始終沒有。殷梵不由疑惑，

他原本想著可以借此機會一箭雙雕，只要傅昀之和子鄔領兵進來，他便甕中捉鱉，殺之後快，眼下卻不知哪裏出了差錯。

其實時至最後關頭，對於子鄔來說只要能夠阻止喻靈瀟，一切手段都是理所應當的。可他卻不會笨到真的直闖魔族老巢，殷梵雖年輕但頗有詭計，指不定已經布下天羅地網等著他們鉆進去。

並且眼下子鄔又發現，殷梵似乎並不完全了解破伐靈陣的要點，他以為他們會帶兵進去打斷進程，卻不知他們就算進去了也改變不了絲毫。

而如今想要阻止，唯有兩個辦法，一來是控制主導的姜訣自行停止，二來是陣中的喻靈瀟強行放棄。

“尊主，靈族的兵圍在界外，看樣子並沒打算進來。”

殷梵攥著拳頭，壓著火氣道，“他們就打算一直在外面等著？”

“靈界的意思是，您如果有辦法，可以先行動手……”

“哼！”殷梵忽的擡手將案幾砸出一道凹槽，一聲冷哼嚇破了對方的膽子。他倒是不信了，他若始終不出手，外頭的那些靈族還真能沈下心和他一直這麽耗下去？

那大可看看誰更耗的過誰。

“那你就去告訴他們，我沒有法子，他們若不急，那就慢慢等著，反正喻靈瀟頭一號要滅的，是他們靈界！”

事情變化的太快，傅昀之前一刻還以為青冥燈尚在，事情仍有周旋的餘地。誰知轉眼他便來了魔族，而喻靈瀟已然在融合四方靈器了。

他的心情比之前都要覆雜，幾乎已經被事態逼上了一個絕境，一念之間便要做出最後的選擇。

他正猶豫，又有魔人從界內出來將殷梵方才的話一字不落的轉述，不及傅昀之說話，子鄔便已然罵出了聲，罵完了一時半會卻還是拿不出辦法，果真只能先耗著。

子鄔道，四方靈器既然已經開啟交融，現在打斷和一日之後再打斷便無甚差別，甚至越到最後關頭，喻靈瀟離成功越近，失敗後她受到的傷害和反噬便越強烈，說不準頃刻間便灰飛煙滅了去。

傅昀之聞言只覺心痛萬分，卻無可奈何。

“你還在猶豫什麽？等她成了，靈界就沒了！”子鄔瞧他事到如今還心有為難，難免氣急道。

傅昀之閉了閉有些沈重的眸子，他到底知道世間難得兩全法，為了大義，犧牲一個人便該像踩死一只螻蟻一般稀松平常。

“我知道。”他道，扣入掌心的手指似乎是他在逼迫自己下最後的決心，“我知道該如何取舍。”

結果便當真如此雙雙耗過了一天，直至第二日午後，才終於有人要沈不住氣。

殷梵已經不止一次從椅子上站起來又坐回去，他反覆打量著天色，每過一刻都給他過了許久的錯覺，最後終是受不了這種折磨。

他沒想到靈族竟真的這麽沈得住氣，再等些時候，天黑了，一切可就都來不及了。

“靈族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殷梵叫來人問道。

那魔人搖搖頭，“還是沒有。”

殷梵氣的牙癢癢，眼看時間所剩不多，靈族賭的起，他可千萬賭不起了，為免突生變故，他只能棄炮保車。

殷梵看著玄武臺上經過兩日光景卻始終幾乎連動作姿勢都不曾改變分毫的姜訣和喻靈瀟，漠然擡了擡手，暗處魔軍瞬間整裝待發，只等一聲令下。

殷梵又最後看了一眼天色，晴空萬裏無雲卻莫名讓人心生沈悶，他微瞇起瞳孔，倏地放下擡起的手，從四面湧現而來的魔軍便沖著玄武臺上不谙外界的兩人殺去。

然而周邊的躁動和臺上的靜謐安詳形成了強烈的對比，直至成群的魔人將他們圍的水洩不通，又剎那逼到近尺，姜訣甚至連眼皮都不曾顫抖分毫，更別說已經徹底困在靈陣中耳不聞目不見的喻靈瀟了。

他們就像是徹底與世隔絕在了一方小天地裏，接著提刀來砍的魔人在到達某條界線時被齊齊震飛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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