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靈瀟一直以為，只有靈族才會有那麽一間專門的寢殿，然後按部就班的放滿從反叛者身上取下的靈蘊，就像是一本罪狀書，以這種方式記載著這些人的罪行。

可盡管如此她也從不曾見到過那靈蘊密布陳列的景象，卻怎麽也沒想到會在魔族見到。

然而讓喻靈瀟感到震顫的卻不是這些形態修為各異的靈蘊如何壯觀，她只是想連靈界都常有的骯臟，在魔族這種本就黑暗的地方又該如何悲慘。

這些靈蘊的來源有幾個是真正的惡徒？怕都是些異族人士被以這種方式羞辱、折磨，然後劊子手將他們失去的靈蘊集中於此，搭建一座展櫃，形如玩物被議論觀賞，以滿足那醜惡的欲望。

“如何？”殷梵擡手示意這些戰利品，他幹凈的面容上呈現出來的是截然不同的陰森和享受，“早就聽聞靈界將褫奪靈蘊作為一項懲治，我左思右想，想著我魔族也該有這麽一個地方才是。”

喻靈瀟的指節已然泛白，指骨幾乎要破皮而出，她忍不住想說些什麽，但又狠狠地將那話壓了回去。

殷梵卻未察覺，繼續說道，“我其實真的羨慕你，吸納萬靈……這種天賦舉世無雙，唯你而已。”他轉身走到喻靈瀟的跟前，眼眸迷蒙，手指勾著喻靈瀟的發梢，“否則我將這些靈蘊裏的修為全部收為己用，還何必畏懼於靈界？可惜，眼下這些靈蘊除了觀賞，於我毫無他用。”

吸納別人的修為是魔道所為，作為正道，曾經的祺素從未如此做過。

可喻靈瀟卻已經明白殷梵帶他們來此的目的，她看著殷梵從四面挑出幾個靈光強勁的靈蘊，整齊的排列在喻靈瀟的眼前。

“這幾個靈蘊加起來也該有千年修為了，你且試試，能否接納個十之八九？”

“不行！”不等喻靈瀟說話，同是一直沈默的姜訣先行否決。

殷梵眸色一冷，轉頭瞪向他，“有何不行？”

“每人修行不同，靈力屬性亦不同，如此這些來源不一的靈力一夕之間同時進入她的身體，只會互相抵觸排斥。”

其實殷梵研習魔族禁術，也不是完全不能吸納這些靈力，只是相比起喻靈瀟要循序漸進，會慢上許多。

說到底，他只是不敢。

“抵觸排斥，便調息壓制。”

“你……！”姜訣早該意識到這人根本不在乎是否會傷及喻靈瀟的身體，他可以隨意拿她做個實驗，反正三年五載，只要死不了人便可。

“你緊張什麽，待得到屠靈之力，這點小小的內傷又何值一提？”

“好。”喻靈瀟深吸一口氣，“既然如此，我試。”她打斷男人之間不必要的爭執，她知道殷梵既已將他們帶到這裏，這事情便已經沒了商量。

“爽快。”殷梵滿意道，“那，我們現在就開始吧。”

姜訣向來自信於自己的選擇與決定，因為他總能將一切控制於掌心，可今時今刻，他竟頭一遭開始懷疑自己。他分明知道殷梵說的不錯，事情也沒有脫離軌跡，只要得到屠靈之力，喻靈瀟現在受再重的內傷都無關緊要，可他就是莫名的煩躁。

他被擋在門外，腦中各種猜測門內的情形，他想到此時此刻喻靈瀟可能正經歷的痛苦，心頭便壓抑至極。

他這是怎麽了？比生平寥寥幾次病痛時還要難受不安。

一炷香的時間像過了一年那麽長，等室門再次打開，姜訣迅速沖了進去。

喻靈瀟正癱坐在地上，低著大汗淋漓的腦袋一動不動，已然昏迷。殷梵卻好整以暇的吐納一口氣息，看面色卻好像並非十分滿意。

姜訣過去將喻靈瀟扶到懷裏，然後聽殷梵說道，“這靈蘊也像主人，有的貪生怕死，有的也固執的很。不過既不能為我所用，便只能毀了。”

姜訣察覺到喻靈瀟體內確實靈力大增，卻也不到千年深厚，想來方才幾個靈蘊並非全然配合。

“不過這吸納萬靈的本事是真，我信了，你且幫她瞧瞧如何調息吧。”

久違的靈力充沛的感覺讓喻靈瀟恍如夢中，她睜開眼睛，然後怔怔的看向自己擡起的手。

可一眼她又不願再看了，因為本不屬於自己的東西被她如此得到之後，她甚至能從體內的靈氣中聽到來自怨主歇斯底裏的控訴。

唯一的方法便是不去想，她起身盤膝而坐，閉目調息——應該已經有人幫她疏通過了，意料之中的異息碰撞並不明顯，都安靜的蟄伏著。

她驀然又聽到有人通報，派去妖族的魔族兵力傷亡慘重，怕是不出半日便要支撐不住。

喻靈瀟不由冷哼，全盛時期的傅昀之又豈是幾個魔族士兵便能對付的，不過是能拖一會是一會，殷梵真正指望的是她和姜訣。

喻靈瀟早就想過，殷梵自己是絕不會參與的，他一開始就打的坐當漁翁的算盤。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推門的人顯然刻意放輕了動作，大概是以為她還沒有醒。喻靈瀟擡頭，看到臉色並不太好的姜訣。

“你醒了。”姜訣略有些驚訝，反手又將門關上。

“謝謝。”喻靈瀟說。

姜訣勾唇一笑，表現的並不像他臉色上的那般憔悴，“本座沒幫你什麽。”

姜訣實話實說，他知道喻靈瀟是謝他幫她調息靈力，但很好運的是這幾個靈蘊幾乎同出一門，並非南轅北轍，交融起來便容易許多。

他之所以看起來這般無精打采，是因為他從喻靈瀟昏迷至今一直不曾合眼。姜訣在思考，他覺得他有必要重新理清自己的思路。

喻靈瀟只將自己的謝意送達，姜訣接納與否，她並不想據理力爭。

“心情不好？”姜訣看了她一會，然後得出結論。

喻靈瀟不禁因為他的話而又擰起眉頭，不好是肯定的。她正想傾吐些什麽，趕來傳令的魔人便敲了敲門，“尊主有請。”

時間到了，該來的總要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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