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生之年，喻靈瀟也終於知道什麽叫狐假虎威。

她看著原本趾高氣昂的竇寇在片刻後迅速轉換了神色，他不自覺的後退一步，眼中蒙上一層慌張與驚恐。

盡管喻靈瀟知道他的這份畏懼不是因為她，而是因為她身後驀然而降的姜訣，可無關痛癢，她依然覺得痛快無比。

是她殺了竇衍不錯，竇寇找她報仇也是情理之中，可他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傷了旬生的性命。更何況這一家子跟著臧非虞密謀造反，本就是死路一條。

“你，你們……”竇寇顫抖著枯瘦的指節指著他們，姜訣的出現顯然讓他亂了陣腳。

“看來竇老將軍認得本座。”姜訣悠悠開口，他隨意的走近一些，那擋路的護衛隊以及最後處的竇寇便都同時後退幾步。

喻靈瀟反倒無事看起了好戲，姜訣習慣皮笑肉不笑的一張臉，總是將惡毒表現得讓人措手不及，冷不防的便會置人於死地。

喻靈瀟一點也不擔心，既然姜訣答應幫她這個忙，那麽姓竇的就不會死的多好看了。

“不過現在知道害怕，未免太晚了。”姜訣擡了擡下巴慵懶道，“你怕是不知，本座這眼中從容不得半點沙子，有人想加害本座心悅之人，那就得做好千死萬死的準備。”

“心…”竇寇還想問什麽心悅之人，可他大概是被嚇得反應遲鈍，轉而才又明白，這“心悅之人”眼下除了喻靈瀟還能有誰？

可他也就只剩下想明白這點事情的時間了，姜訣倏地廣袖一揮，伸手曲成鷹鉤狀，繼而所有人都還來不及反應，人群最後的竇寇卻忽然騰空而起，無形中仿佛有一股吸力將他一直拖到姜訣的手中。

眾人頓時嚇得倒得倒，逃的逃，可姜訣早已在這四處下了結界，一只蒼蠅都不可能飛出去，更別說是大活人。

竇寇被掐住了脖子，身體卻被迫的懸在半空中，瞬間漲紅的臉讓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能無力又毫無作用的扣著姜訣的手。

接著，喻靈瀟面前多了一把刀，“你想讓他怎麽死？”

喻靈瀟看著那把刀，她也不知道想了什麽，然後伸手將刀柄握住。竇寇已經因為呼吸困難而神智恍惚，想他也曾是堂堂鎮國大將軍，武力過人，在姜訣面前卻還是脆弱的毫無還手之地。

喻靈瀟突然覺得，若是巫族真的有和人族交戰的那一天，恐怕也就這般輕易便能大舉獲勝。

喻靈瀟沒有繼續想下去，她擡頭，毫無預兆的將長刀刺了出去，連姜訣都沒反應要躲閃，那噴濺的血水便將他的玄衣沾濕。

他隨即松開手，頗有些懊惱的瞥了喻靈瀟一眼，已經成為屍體的竇寇重重落在地上。

喻靈瀟隨手扔了手裏的刀，風輕雲淡的就像是方才什麽事情也不曾發生，“我還有最後一個請求。”然後她說。

姜訣耐著性子打量這個得寸進尺的女人，卻還是忍不住想聽聽她想說什麽，只是話音中卻帶上了些連他自己都莫名的妥協，“事不過三。”

“永遠別與人族開戰。”喻靈瀟有些無奈的垂了垂眼眸，“算我求你，人族對巫族勾不成威脅，百姓也只想安居樂業，能好好活著就足矣。”

姜訣有一會沒有說話，他像是在衡量喻靈瀟的話又像是根本沒在意她說了什麽，他目無表情的凝視著喻靈瀟，直到許久之後又看向周圍這些已經嚇傻的護衛。

“那這些人呢？”

喻靈瀟道，“告訴他們，效忠太子者可活。”

其實姜訣並不需要考慮喻靈瀟的第三個懇求，早在還錦林裏，他便對巫闕子說過，他不打算討伐人族，只是那時喻靈瀟陷入昏迷了，所以不知情。

如今她忽然提起，他自然也不會無端改了主意，只是這事說起來也算非同小可，白白答應總歸不是他的作風。

“本座若是應了，你該如何報答？”

事到如今，喻靈瀟已然將一切都看開了，她不覺得自己還有什麽東西是不能給的，也不覺得有什麽事情是她可以做到卻不能做的，說不準她還能有和姜訣所不謀而合的想法。

“你想要我如何報答？”她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思，盡管表現得不太明顯，但姜訣還是能看出她滿骨子的無所謂。

如今唯一還讓喻靈瀟有所牽掛的也就只有傅昀之了，但是她知道，那個人現在在靈界過的好好的，完全不需要她的擔心。而除了牽掛便是仇恨，不管發生什麽喻靈瀟都記得，是什麽人將她陷害成如今的境地。

姜訣沒有立刻回答她，他只是一前一後的領著喻靈瀟從將軍府的大門出來，結果剛出門便看到了和兔子雞同鴨講的厲紅棠。

喻靈瀟皺著眉頭看她一眼，然後下意識的有些心虛——姜訣應該算是厲紅棠的頭號仇人，只是她給厲紅棠編的故事裏自始至終都沒有提及姜訣這個人罷了。

“誒…你？”厲紅棠顯然有些驚訝，她上前懷疑的摸了摸好整無暇的喻靈瀟，然後才看向一旁的姜訣。“究竟怎麽回事？”

喻靈瀟沖她微微一笑，她想，皇城的天終究還是要變晴的。

喻靈瀟將一切都安排妥當，卻沒等到臧非翎醒來主持大局的那一天便和姜訣啟程去了巫族。

她臨走時給臧非翎留了信，還替厲紅棠討了賞，末了卻連一句道別都沒說，只是路過紅棠閣的時候稍稍停留了片刻。

厲紅棠站在二樓的窗邊招呼著客人，也不知瞧見她沒有。可待她走後，那一貫刻薄的女人卻隨後轉過身來，臉色黯然的目送她遠去。

皇城的一切都回歸了正軌，按部就班的就像什麽也沒有發生過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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