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兔子會說話，一定千遍萬遍的告訴喻靈瀟，去不得，去不得！

因為不管她是否拿自己去換人，旬生都會死，那利刃就卡在他的肉裏，早已觸及他的脈絡，誰也救不了，更何況姓竇的打一開始就是在報覆喻靈瀟，他要讓她也嘗嘗失去親人的痛苦，這儼然比殺了她更有趣。

可就算兔子將一切都說給她聽，喻靈瀟也控制不住自己，她有些後悔了……她竟然後悔那時不該殺了竇衍。

她做了整宿的噩夢，事實上她都不記得自己是怎麽睡過去的，當她濕著眼眶再醒來時，已經是隔天的清晨。

阿沈趴在她的枕邊睡著了，厲紅棠難得的沒有缺席，她少了些往日的淡然，拿著帕子的手不自然的糾結著。

喻靈瀟的嗓子突然一癢，不可抑制的咳嗽起來，她的咳嗽聲吵醒了阿沈，小姑娘揉揉惺忪的眼睛，回過神的厲紅棠示意她先回去休息。

旬生呢？

喻靈瀟的腦子裏只有這三個字，她因為咳嗽微紅著臉，雙眼忐忑的看著厲紅棠，擡手將身上的被子撥到一邊去。

“他死了。”厲紅棠深吸了一口氣，許久又慢慢吐出來，輕聲道，“我盡力了。”

厲紅棠不想太直白的說，救旬生對他們的現狀來說是沒有什麽意義的，但是為了喻靈瀟的情意她還是把人派出去了。可就算如此，一切也只能是點到為止，竇寇領著重兵趕到時，他們必須撤退。

厲紅棠的這一點原則是和喻靈瀟不謀而合的，在不值得的事情面前，她的人一個都不能死。

喻靈瀟垂著頭，和之前的狂躁相比，她此刻反倒過分安靜了。厲紅棠看著她擡起雙手蒙住大半張臉，雙肩無法克制的抖動著。

喻靈瀟不想哭，她覺得這段日子以來她因為自己的懦弱無能已經哭過太多次了，哭到連她自己都覺得不恥和惡心。

她忽然抹了一把臉，然後擡起頭走到桌邊，撿起筆來。她正要落筆，便感到有什麽扯了扯她的褲裙。

喻靈瀟低頭，委屈又自責的兔子睜著一雙水靈靈的眼睛，正巴巴的看著她。

厲紅棠的顧慮，喻靈瀟能明白也能體諒，這本就是她自己的事情，開了口已然是自私了，幫不成也怨不到別人。

但其實旬生是可以活下去的，只要那會兒兔子乖乖的把人帶走，那些官兵必然追不上。可偏偏它半路回了頭，又沒能將人藏好，輕易便被竇寇的人找到抓了去。

然而喻靈瀟也不會不知道，如果那時兔子沒回頭，死的就會是她了，緊要時刻，兔子護她是不經過考慮和抉擇的。

喻靈瀟彎身將小東西抱起來，安撫的摸了摸她的腦袋。她誰也不怪，也沒資格怪誰，她該怪的只有她自己。

她又拿起筆:屍體呢？

“……”厲紅棠欲言又止，她抿了抿嘴唇，話說前頭，“不論如何，人都已經不在了，你盡量看開一些……”

喻靈瀟靜靜聽著，她平靜的樣子倒是讓厲紅棠有些說不下去。她捏著帕子的手幾乎將那綢緞扯出絲線來，而後又過了許久，她方才如實袒露道，“以亂臣賊子之名，吊在宮門上示眾。”

喻靈瀟手中的筆桿頃刻斷成兩截，她知道厲紅棠那幾句鋪墊是什麽意思，她也知道確實不應該為一個已死之人再冒那麽大的風險。

但是她更不應該再讓這亂臣當道的現狀繼續下去，喻靈瀟想，她不多不少就這一條命，救再多的人或許都比不上殺掉一個人。

她從筆架上重新拿下一直毛筆，蘸了墨後在紙上一筆一劃的寫下一個字:殺！

“殺誰？”

臧非虞！

厲紅棠匪夷所思的看著這個名字，有那麽一瞬間她覺得喻靈瀟可能還沒有徹底清醒過來，但是她看向她的時候，她的眼睛又比任何時候都要清明。

厲紅棠這才不得不認知到，喻靈瀟是認真的，但她還是忍不住要提醒喻靈瀟一句，她要殺的這個人不是別人，甚至不是將軍府裏的竇寇，而且在重重宮墻圍繞，千百重兵把手的皇宮裏。

以前的喻靈瀟或許能出入自由，可現在她甚至稍許靠近就會被抓起來，或者直接被劍羽射成蜂窩。

喻靈瀟又何嘗不知道，可是臧非翎現在生死未蔔，她總不能什麽都不做躲在這裏坐以待斃，官府的人現在還在滿皇城的找她，指不定什麽時候就會找到這裏，到時候厲紅棠也會被連累。

再退一步講，傅昀之雖然幫她從靈界逃出來，可是聽子鄔的那般話是絕不會就這麽放過她，所以她在這凡間也不知還能呆多久就會被抓回去。

既然是這般境況，她還不如趁著現在還有機會多做些事情，哪怕真死了也好過被抓回忘生獄遺憾等死。

但是這一次，喻靈瀟不打算再麻煩厲紅棠，她只讓阿沈出去買了些藥材和原料，按照她記憶中曾經翻看過的靈界醫書上的記載，配了些最簡單的可以引人入睡的迷藥。

她雖跟厲紅棠說的是慢慢打算，然而等到入夜便讓兔子帶她從她以前經常偷偷禦靈的小路飛進宮墻。

任誰也想不到她昨天剛劫了囚，官兵正到處搜拿她，這個時候她卻還敢大著膽子直接跑進宮裏來。

天色陰沈，看樣子是要迎來一場大雨，喻靈瀟從半空中看到被懸掛在宮門上的旬生，不由捏緊了拳頭。

兔子飛的不算太高，至少喻靈瀟還能將地面上的人看的一清二楚，但是他們又偷了巧，恰到好處的隱秘在漆黑的蒼穹之中，只要下面的守衛不擡頭就不會輕易發現。

這會兒正是人最犯困的時候，喻靈瀟從空中把迷藥灑下去，那靈界的迷藥對付凡人自當十分受用，沾上一點便叫人無法抑制的陷入沈睡。

如此一來也好在宮內並未大肆加強防範，喻靈瀟想，實在有哪處守衛格外森嚴，那便肯定是關押臧非翎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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