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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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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沒有想到這個久未謀面的兒子居然會用這樣的語氣與他說話,李國富驚詫地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整個人當地呆怔了許久。

李國富以前也不是沒有和李雲疏接觸過。雖然在兒子四五歲的時候他就和李淑鳳離婚了,但是接下來這十多年就算在再怎麽沒興趣接觸,也總歸是有一些機會的。

小時候的李雲疏簡直蠢得讓他覺得很無聊,隨便抱著就可以帶去霍家,混上一點錢花花。到後來,霍家已經不再向他們父子二人打開大門,而李國富就更沒有理由來探望這個兒子了。

從那以後,這十餘年父子相見的次數大抵也不會超過幾十次,而且大多數情況下都是李雲疏對李國富唯唯諾諾,不敢多哼一聲的。

欺軟怕硬,這是李國富遺傳給兒子最大的東西了。

小時候李國富揍了李雲疏幾次,就讓李雲疏深深地記在心裏,即使等到後來長得比他還要高大,也不敢對李國富動手。

從心裏來說,李國富對於這個兒子還是挺滿意的。聽話、玩得開,還能幫著他從他老娘那兒拿錢,所以即使沒有太多的親情,但是李國富對李雲疏還是挺有一些和父愛無關的讚許的。

可是現在,這個一向不敢和他嗆聲的小子居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用陰冷決絕的語氣和他說話!這對於李國富來說,實在是一個十分不尋常的事情。

他轉著眼睛在心裏盤算了一會兒,然後用力地將自己的手臂從李雲疏的手中掙脫開來,冷笑幾聲道:“呵呵,你小子現在挺有骨氣了啊?敢讓你老子滾?你是不知道當初誰把你射出來的啊!”

汙穢的話語令李雲疏清挺的眉頭稍稍皺了皺,他嫌惡地睨了李國富一眼,顯然一點都不想與眼前這個低俗不堪的男人扯上關系。他伸長手臂讓李母往後退了兩步,自己正面對上李國富。

“李國富,在別人的地盤上逞威風,你真是有夠膽量的。”就算是說著狠厲的話語,臉上沒有一點表情,俊秀漂亮的五官依然讓李公子與眼前這個老男人形成了天壤之別的鮮明對比。

他淡漠地掃了李國富一眼,看著對方鐵青的臉色,冷聲道:“這些年你一共從我們家拿了2萬3千塊錢,零頭我給你抹了,還2萬吧。還有霍家,你當年從他們那兒拿了五六萬,零頭算我給你還了,五萬塊錢請你快點拿出來。”

這是昨天李雲疏特意向霍少澤詢問而得到的數據,霍二少還特意回去問了一下趙管家,才得到一個大概的數字。其實具體數字到底有多少,李雲疏並不清楚,但是他卻也知道這個數字是只會多、不會少的。

一扯到錢,李國富哪兒還得了?

“你這個兔崽子,居然還敢和你老子談錢?他媽老子當年生了你你就該感恩戴德了,還敢在老子面前撒野?你小子是活膩了!”說著,他擡起手狠狠地在李母的工作臺上拍了一掌,將上面的粉灰、碎布料都拍得抖了三抖。

李雲疏根本不畏懼地又上前一步,神色冰冷地望著眼前撒潑的男人。面對什麽樣的人,就該有什麽樣的態度。在李公子的信條裏,面對這種混混無賴,只能比他還要橫、比他還要絕,才能徹底震懾住他,讓他不敢再來撒野。

只見李雲疏直接操起了工作臺上的鐵熨鬥,用更加強大的力道在工作臺上猛力一拍,“轟隆”一聲震得有如落地驚雷,將李國富剛剛橫起來的氣焰又再次壓了回去。

李雲疏面無表情地說道:“要麽拿錢,要麽滾蛋。”聲線單調沒有起伏,李雲疏的左手裏拿著那沈重的熨鬥,並沒有特別的舉動,但是卻讓李國富覺得只要自己再多說一個字,對方便會毫不留情地揮舞上來。

店外已經聚集了幾個街坊鄰居,但都只是打量著店裏的情況而不沒有多做些什麽,很明顯他們都知道來搗亂的李國富是誰。在老一輩的心裏,就算是離了婚這也算是家事,旁人最好不要幹預,免得幫忙不成反惹一身騷。

“李雲疏你個小兔崽子你……!”

氣急的李國富一雙渾濁的眼睛頓時瞪得老大,他揮舞著巴掌就往李雲疏的身上扇去,卻被李雲疏眼疾手快地一把攔住。

李雲疏的左手緊緊拽住李國富的右手腕部,然後右手緊握成拳、中指微微隆起中部,以極快的速度猛地撞擊上李國富的手腕內側的太淵穴。

“啊!!!!”

淒厲悲慘的叫聲在小小的裁縫店裏回蕩,李國富用左手捂著自己的手腕,整個人疼得眼淚都快要從眼眶裏淌出。好不容易緩了一會兒,他便又罵罵咧咧著“老子打死你這個兔崽子”,然後揮舞著拳頭揍向李雲疏。

李雲疏輕輕地閃了個身子,剛提起右手還沒動作,便忽然見到一個黑色的人影猛地從自己眼前閃過,然後狠狠地往李國富的腰上撞去。

“敢欺負我老大,打死你丫的……”

“滾犢子,給老子滾開!”

李國富用力的一推,恰恰撞上了霍二少腰間的一團軟肉,將本就沒幾兩肉的霍少澤一下子撞摔出去幾步,整個人都跌跌嗆嗆得撞上了工作臺尖銳的邊角,立即就“哎喲”一聲叫喚起來:“腰斷了腰斷了,我受傷了!我受傷了!!!”

李雲疏:“……”

無語了片刻,那邊連李國富都沒想到霍家二少爺會突然沖出來,而且……這麽不經推。中年男人楞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眼睛裏又再次泛起一陣兇光,但是當他看到李雲疏那微瞇的眸子時,卻不禁為對方眼底那蘊藏的危險逼迫給怔了一瞬,心裏也膽顫起來。

李國富向後倒退了兩步,萌生了一點退意。就在這後退的道路中,他的手指卻忽然摸到了一個冰涼的金屬物體,他下意識地低頭看去,正好見到了剛才被李雲疏用力按在工作臺上的鐵熨鬥。

因為剛才的避讓,使得李雲疏和李國富兩人交換了位置。李國富手指顫抖地摸上那冰冷的熨鬥把手,電光火石間,他的餘光裏忽然瞄到在一旁驚訝地還沒理清到底發生什麽的李淑鳳。

一股不管不顧的兇狠和戾氣猛然沖上心頭,李國富紅了眼,大叫著就操起熨鬥往李淑鳳的頭上砸去!

所有的事情就發生在一瞬間!

霍少澤的叫喚聲還沒停住,李雲疏正站在一邊還未再動作,李國富便操著那重重的鐵熨鬥直直地往李母的腦袋上砸去。

只聽“砰——”一道沈悶的相撞聲,李國富拿著熨鬥把手呆呆地站在原地。他的眼睛慢慢睜大,有些驚駭又有些恐懼地看著眼前鮮血淋頭的青年,嘴唇翕動,不敢說話。

刺目鮮紅的血液從李雲疏的額角緩緩流淌下來,將他的睫毛慢慢打濕,與白皙的肌膚相襯顯得更加觸目驚心。明明額頭上還在不停地往外冒血,但是他卻仿佛沒有感覺到疼痛,只是擡起雙眸,沈默地望著眼前手足無措的男人。

連霍少澤的叫痛聲都戛然停住了。

所有人都沒想到會出現這樣的情況,就連李國富自己在動手的時候也只是憑著一股橫勁,完全沒去想過後果。可是,當這個鮮血直流的青年用這樣冷漠無情的目光盯著他瞧的時候,他只感覺一股寒氣從背後直竄進大腦,讓他打了個寒顫。

“轟咚——”一聲,分量十足的鐵熨鬥被李國富失手砸在了地上。

李雲疏額頭上的鮮血已經順著他的下顎向下流淌滴落在了白色的襯衫上,但是他仍舊面不改色地望著李國富,看得後者驚嚇得向後連退幾步,一下子撞在了工作臺上。

只見李雲疏慢慢地擡眸,目光平靜地看著李國富,淡淡道:“現在,你可以滾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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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三的選修課幾乎每個人都不一樣,霍少澤一大早上完課就打算跑到李淑鳳的店裏蹭吃蹭喝。他開著車還沒停穩,就看見有一些人圍聚在李母的店門口。霍二少正覺得奇怪,而當他撥開人群看到店裏的情況時,整個人都嚇了一大跳!

居然有人敢打他老大?!

反了他的!

於是沒有一點猶豫的,霍少澤就直沖了上面準備與李國富正面對抗。但是憑借霍少澤的那小身板,結局自然就是他一招被ko,完全沒有一點反擊之力。

在霍少澤的認知裏,李雲疏失憶以後就便成了一個溫潤柔和的人。性格謙遜,脾氣很好,幾乎不會與人紅臉。這學期剛開學的時候還有幾個同學在背地裏冷嘲熱諷他們、給他們扣屎盆子,結果被他和李雲疏當場聽到。

霍少澤是氣急攻心,當即就罵著“老子明明沒做那些事,這些混蛋真當老子在軍隊裏白曬了一個月的太陽啊”,然後準備沖出去給對方一點教訓。但是李雲疏卻伸手攔住了他,淡然地露出一抹微笑,道:“和他們計較,你就真像他們說的一樣了。”

霍少澤佩服李雲疏是有原因的,如果僅僅是由於李雲疏的幾句話讓他從霍錚的手中得了一輛代步車,那根本不是真正的理由。

霍老爺子自己是個槍桿子裏爬出來的粗人,所以一心希望將子孫代培養出大家風範來。霍少澤他爸那代是沒有指望了,當時華夏國內亂得讓老爺子都沒時間教育兒子,而到了霍錚、霍少澤這一代,老爺子就空出時間了。

霍錚暫且不談,霍少澤從小到大就一直聽老爺子在自己耳邊念叨:“別玩那些跑車、豪宅,你有本事就給老子從小鬼子那兒爭過一個棋王,老子給你十輛奧迪!”

等到華夏經濟越來越繁榮後,奧迪就變成了賓利,但是無論條件誘惑變化得如何,老爺子那顆“盼孫成龍”的心,是一點都沒變過。

而在霍少澤的眼裏,李雲疏這樣的人或許就是霍老爺子想要的乖孫。霍少澤可從來沒多想過李雲疏是怎麽變得這麽優雅從容的,他只打從心裏覺得——

這人,就是我的偶像啊!

所以坐在派出所裏,霍二少一邊指揮著幹警把李國富拷緊點,一邊焦急地說道:“劉所長,你派車去接的醫生什麽時候來啊!我老大要是破相了,你賠得起麽你!”

人到中年都會面臨發福這道坎,胖得低頭看不見腳趾的劉副所長不停地袖口擦著汗,點頭說:“霍二少,我這已經派人去接醫生了,b市的交通你是知道的,我們已經很快了,您要不再耐心等等?”

“反正你們再快一點啊!”

“好的,您放心!”

霍少澤自然也知道幹急是沒有用的,他轉過身仔細看著李雲疏額頭上那塊傷口,小心翼翼地問道:“老大,你現在感覺怎麽樣?”

沒等他說完,一邊的李淑鳳更是哭紅著眼睛,拿著派出所裏的酒精和棉簽不停地擦拭著李雲疏的額頭,哽咽道:“小雲,你現在感覺怎麽樣?血好像暫時止住了,你暈不暈?”

“我沒事的,媽,您放心。”

自己的身體情況李雲疏自然最清楚,這傷口看上去很恐怖,但是事實上也只是一點皮外傷。能夠自主止血的,都不會是什麽太過嚴重的傷。

安慰了李淑鳳幾句後,李雲疏擡起頭看向那個胖子劉副所長,面色凝重地問道:“劉所長,請問您覺得什麽時候可以安排人處理一下我們這裏的案件?我覺得沒有必要再耽擱下去了,事情您也了解得很清楚了。”

劉所長用力地點點頭,說:“馬上就可以處理,馬上就可以處理!等霍大少來了以後,就可以立即……”

“等等!我哥來做什麽?!”霍少澤驚呼。

劉所長詫異地看向他,問道:“難道您受了傷,不該通知一下霍大少嗎?您的腰不是傷得很嚴重嗎,好像剛才還說直不起來了來著。”

霍少澤一拍大腿:“我就胡扯幾句讓你覺得事情更嚴重一點啊!”

劉所長:“……”

李雲疏:“……”

有霍二少這樣一個豬隊友,真是李公子這一生磨滅不去的汙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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