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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溫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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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父皇……”已經被宦官架弄著即將離殿的賀延雄,聽到這聲“廢後”, 忙不疊地甩開身邊的人, 奔回皇帝面前, “父皇,您不能聽那些奸小之徒的一面之詞。母後二十年來管理後宮, 兢兢業業, 任勞任怨, 何曾有過半分懈怠?這個賤婢說的話未經查證,憑什麽信她?”

“未經查證?那這字據是哪來的?你母後的字, 天下還有第二個人能仿寫不成?”皇帝咆哮道,“你們還等什麽?還不把這個孽障帶走?”

“是!”一群人沖上來, 不由賀延雄反抗, 強行將他帶離了龍極殿。

“明珠和婉婉先行退下,其餘人等隨朕前往勤政殿議事。來人, 傳召越國公勤政殿覲見。”皇帝高聲吩咐道。

“是。”總管太監躬身應道, 連忙吩咐身邊小太監傳旨。

明珠和桓婉婉行禮告退, 離開前, 明珠瞥了一眼淩宗訓,他也正看著自己,眼中充滿了無奈。

這一召見還不知要多久, 明珠頗有些幸災樂禍, 調皮地沖他使了使眼色,便離開了。

走出殿外,桓婉婉親熱地拉起明珠的手, 容光滿面,“郡主,之前多有得罪,都是婉婉的錯,給你賠個不是。還請郡主大人大量,別跟婉婉一般見識。”

明珠幾乎懷疑自己聽錯了,尷尬地看了一眼桓婉婉,只見對方眼中頗為真誠,便禮貌地笑了笑,道:“多謝婉婉姑娘仗義執言。”

“不必謝我,我只是實話實說而已。”桓婉婉笑道,“今後若有機會,還想跟郡主多親近親近,郡主萬勿推辭。”

明珠笑笑,不知說什麽好,桓婉婉見她不說話,知她心中芥蒂未消,當下也不多言,笑著又寒暄了幾句,便退下了。

明珠看著她的背影,怔怔地想著,她該不會吃錯藥了吧?思索半天,不得要領,索性撂開手,徑自離宮,上馬車回府去了。

回到府中已是未時了。她一早便去了桓府吊唁,之後發生了這麽多事,折騰到現在,肚裏早就空了。好在何嬤嬤已經預備下了一桌美味佳肴,明珠飽餐了一頓,又在花園裏遛了一回彎兒,逗了逗鸚鵡,太陽便落山了。

夜色初上。明珠回房,丫鬟點了燈,陪她燈下看書。明珠翻著書頁,卻一個字都看不進去。這麽晚了,淩宗訓一直沒來找她,看來事態嚴重了。她知道,勤政殿是皇帝和重臣商議朝政的地方,皇帝還特意叫上了皇後的兄弟、三皇子的舅舅越國公,應是下定決心連越國公也一起徹查了。賀延雄這人,平素做事小心謹慎,暗中勾結了不少朝廷重臣,這次要將他的黨羽一起連根拔起才好。

明珠隱約記得,當年自己進過賀延雄的書房,無意中發現了墻上的暗格,只可惜沒等她仔細研究暗格裏的東西,便被隨後趕來的賀延雄狠狠地罵了一頓,還差點動手打她。從那以後,賀延雄便禁止自己靠近他的書房半步。想來那個暗格裏定然藏著許多不為人知的秘密,說不定就有他和黨羽的往來書信。若是見了淩宗訓,定要提醒他,想個什麽辦法,把賀延雄的家抄了才好,不怕搜不到他謀反的證據。

關鍵還是看皇帝對他的態度,能強硬到什麽程度了,可別被人說說情,心軟了才好。

明珠一邊想著心事,一邊提起毛筆,胡亂地在紙上練著字。寫了一會,終究沒什麽意思,看看天色越來越晚,便吩咐丫鬟服侍梳洗,早早睡了。

丫鬟為明珠掖好被角,吹熄了燈,轉身離開,關上了房門。明珠忙碌了一天,此刻終於放下紛亂的思緒,很快便進入了夢鄉。

迷迷糊糊不知睡了多久,恍惚間覺得被子微微掀開,她以為是丫鬟進來給她蓋被,便含糊不清地吩咐了一句“這裏沒事,下去睡吧。”

然而她並沒有聽到回答,只覺得床上似乎突然多了什麽東西,她伸了伸手,冷不防摸到一個人。明珠嚇了一跳,頓時睡意全無,蹭的一下坐了起來。

清冷的月色隔著紗窗照了進來,明珠睜大了眼睛,發現自己的床邊竟然多了一個男子,嚇得她抱起被子,張口欲呼。

那人一把捂住她的嘴,沈聲道:“是我。”

明珠聽得分明,那是淩宗訓的聲音。她心頭一松,拉下臉,道:“大半夜的,嚇死人了,不知道的還以為鬧鬼呢。”

“夜深了,睡吧,有話明天再說。”說完,淩宗訓便躺了下來,順手扯住明珠的手腕,將她拽到自己身邊。

明珠還沒反應過來,便已經躺到了他的身側。黑夜裏,她看到淩宗訓的眼睛,晶亮而溢滿了柔情。

“等等。”明珠掙脫他的手腕,道:“誰許你睡在這兒的?這可是我的地方。拜托你別給我惹麻煩了行不行?還沒成婚呢,讓人知道像什麽話。”

“我翻墻進來的,沒人知道。”淩宗訓伸手攬過她的小蠻腰,微一用力,兩人便拉近了距離,面貼面地躺在一起。

“沒人知道就可以這樣嗎?”明珠不滿地朝外間挪了挪身子。

“別鬧。”淩宗訓突然張臂,將她勾入懷中,“才放任你離開我半天,就發生了這種事。你說,我還怎能放心讓你溜出我的視線?”

“這只是個意外。我是替鄭貴妃去吊唁的,桓家的人都不敢把我怎麽樣,誰知道賀延雄的膽子比天還大?算了,放眼京城,也就他這麽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主兒,別人也不敢把我怎麽樣。你別想太多行嗎?不至於連晚上睡覺都要住我這兒吧?我會不習慣,旁邊多個人,我會睡不著。”明珠抗議道。

感受著懷中女子如蘭的氣息,淩宗訓不禁心猿意馬,半晌,他才定了定神,溫聲道:“再有四十天,我們便是夫妻了,你要習慣我的存在。”

“那是以後的事。”明珠撇了撇嘴。

淩宗訓忽然翻了個身,將她壓在床上,低聲道:“你告訴我,今天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賀延雄那個畜生,到底把你怎麽了?”

“沒怎樣。”明珠扭頭,不想直視他帶著怒意的眸子。她怕一句說錯,便會激起他更深的憤怒。

“看著我。”淩宗訓扳過她的臉,嚴肅地問:“他說了什麽?做了什麽?一字不漏地告訴我。”

“他說……”明珠心念一轉,試探地道:“他說,你是皇帝私生子。”

淩宗訓怔了怔,忽地笑起來,要不是顧忌著夜深人靜,他幾乎要忍不住大笑出聲。

“到底是不是啊?”明珠催問道。

“當然不是。”淩宗訓強自壓抑著笑意,“你見過哪個皇帝把親生兒子丟到邊荒戰亂的地方,一扔就是二十幾年?我生在邊陲小鎮,也長在那裏,連你父親都知道,怎麽可能搖身一變,成了皇上的兒子?”

“可賀延雄說得有鼻子有眼的,他還說,連太子都知道這事,所以他恨不得立刻要你死,怕你搶了他的太子之位。”明珠低聲道。

“小傻瓜,他是騙你的。太子恨我不假,但肯定不是這原因。我想多半是拉攏我不成,惱羞成怒吧。”淩宗訓輕輕攏了攏明珠鬢邊的碎發,突然心疼地道:“賀延雄就是用這個理由,騙你到了那間偏僻的屋子?”

明珠不語,默默點了點頭。

淩宗訓忽然覺得胸口沈悶,仿佛被巨石壓住一般,他心疼地看著明珠,認真鄭重地道:“以後不管發生什麽事,不管別人用什麽樣的借口,哪怕是以我命來威脅,你都不要隨便把自己置於險境,知道嗎?答應我。”

“這我可不敢保證。”明珠懶洋洋地道,“看我心情。”

淩宗訓對她的態度很是不滿,見她一副慵慵懶懶、漫不經心的俏模樣,又是氣惱,又是心動,一時情不自禁,吻上她的檀唇。

這一吻輕柔輾轉,小心翼翼,仿佛懷中的人兒便是這世間最無價的珍寶,弄疼了她都是莫大的罪過。

明珠起先還掙紮一番,實在掙不脫,便放棄了。待他纏纏綿綿、戀戀不舍地離開她的唇,她才平了平氣息,怏怏道了一聲“討厭”。

她的聲音嬌柔婉轉,粉雕玉琢的臉上露出羞赧的神色,撩得淩宗訓愈加心猿意馬、神不守舍。他強自壓抑了半天,忽然伸出食指,壓在她的櫻唇上,粗喘著氣息道:“你這樣很危險,是在勾我的魂兒。”

明珠立即閉口不言,一雙水靈靈的眸子滴溜溜地打著轉,委屈巴巴地看著他。

淩宗訓覺得,她即便只是這樣隨意地瞥自己一眼,都是勾魂無誤。

夜色靜謐,惟有計時的滴漏發出規律的“滴答”聲。兩人四目相對,彼此能感受到對方的心跳。

半晌,明珠率先打破了這暧昧的沈默。

“回去吧。”

“不。”淩宗訓低啞著聲音,“萬一有刺客來怎麽辦?”

“開玩笑。”明珠滿不在乎。

“以前沒發生過這種事嗎?”淩宗訓皺了皺眉。

“你說徐子清?那是沖你去的,又不是沖我。”

想起那一夜的事,明珠心裏愈加不是滋味,“你還讓我答應你不要犯險,你當時是怎麽做的?要不是我反應快,你都自斷一臂了,還有什麽資格對我要求這、要求那的?”

“那是因為我是個男人。”淩宗訓斬釘截鐵地道,“斷手也好,斷腳也好,失明也罷,失聰也罷,不管處境多麽艱難,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在,就不會被任何困難打倒。可你不一樣啊!”

說著,他的聲音溫柔下來,五指輕攏,梳理著她黑亮柔順的長發,“你是個姑娘,不需要太堅強。我希望你一輩子都能做個嬌柔如水的姑娘,把所有麻煩事都推給我。我在的時候,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我不在的時候,你要學會跑,跑到危險找不到你的地方。不管敵人如何威脅你,誘惑你,都要躲在安全的地方別出來,哪怕他們威逼利誘的借口是我,你也要做到不聞不問。惟有如此,才是對我最大的關心。”

他的聲音溫柔堅定,眼神裏充滿了呵護與執著,明珠心裏一暖,不覺間竟流下一滴淚來。

“傻丫頭,我這是教你,又不是訓你,哭什麽呢。”淩宗訓低頭,輕輕吻過她的面頰,吻幹了淚珠。

她努力抑制著淚水,半晌才悶悶地道:“你看不起我們女兒家。姑娘就不需要堅強起來了?你對我們姑娘有偏見。”

“堅強的姑娘都是沒被人呵護好。”淩宗訓的手撫過她的眉梢眼角,捏在她嬌嫩的耳垂上。他淡淡一笑,輕聲道:“你可以說這是我的偏見,但我並不想改變。明珠,我不需要你堅強起來,我淩宗訓的女人不需要堅強。我就想看你整天快快樂樂、沒心沒肺的樣子,看著你享受榮華富貴,受到萬人尊崇,不需要為任何事煩惱。我希望你一輩子做我的傻姑娘,不懂那些險惡的算計,勾心鬥角的伎倆。記住,萬事有我。你只要把自己交給我,相信我,其他什麽事都不用想。如果有一天,需要你去面對困難,找出路,想辦法,和敵人斡旋,那就是我沒有保護好你,是我的錯,我會自責。”

“你……”剛剛止住的淚又在眼眶裏打轉,明珠哽咽著,輕聲道:“油嘴滑舌。”

“我說的都是心裏話。”

“好吧,就算是你的心裏話,可我不想聽,都是些歪理邪說。”明珠橫了他一眼,“我還是要變強一點,你又不能十二個時辰都守在我身邊。”

“我這不是在努力,十二個時辰都守護著你嗎?”淩宗訓嘿嘿一笑,伸手刮了刮她吹彈可破的臉蛋。

“討厭。”明珠嘀咕道,“還沒說你呢,趕緊走走走走走,沒臉沒皮的。”

“不,我要十二個時辰守著你。”淩宗訓忽然調皮起來,像個固執的孩子。

“這讓我怎麽睡覺?”明珠崩潰地道,“都說了,人家不習慣。”

“那四十天後怎麽辦?”淩宗訓委屈地問,“我睡哪?”

“那還不簡單,出去睡咯。我習慣了一個人。”明珠嘻嘻一笑。

淩宗訓在她的唇上輕輕啄了一口,嘿嘿一笑:“姑娘,這是對你的懲罰。”

“討厭。”明珠揮了揮拳,威脅道:“你再敢欺負我,我就讓你一輩子睡地下。”

“好好好,我錯了還不行嗎?娘子威武。”淩宗訓溫柔地捏著她的手腕,放下她的小拳頭。

“那你起來。”

“不起來,我要保護你。”

“那你去地下睡,睡地下也能保護我。”明珠瞪了他一眼。

“地下涼。”淩宗訓可憐兮兮地看著她。

明珠伸手推了推他,一如從前,身上的人沈得像堵墻,紋絲不動。

淩宗訓感覺到一雙柔軟的小手在自己胸前摩挲,他心裏有些癢,幹脆抱住身下的人兒,輕輕翻了個身,側躺在床上,讓她在自己懷裏蹭了一個舒服的姿勢,便繼續肆無忌憚地摟著佳人。

明珠徹底不敢動了,怕激起他的進一步反應。她緘默了半晌,忽然想起白天的事,問道:“皇上真的廢後了?”

她迫切地需要找個話題,分散一下這家夥的註意力。

“廢了,打入冷宮。”淩宗訓抱著她,低頭在她耳邊輕聲道:“她的弟弟越國公也削了爵,貶為庶民。賀延雄下了天牢,皇上已經派人查他了。”

明珠忽然想起賀延雄的書房,道:“只是調查嗎?可不可以抄了他的家?”

“這……我朝還沒有未定罪就抄家的先例。”淩宗訓皺皺眉。

“可是沒有關鍵證據,也不好定罪啊!我知道賀延雄的書房裏有個百寶槅子,槅子左上角擺的第一個玉雕可以挪動。那是一個機關,往左挪一下,墻上便會出現一個暗格。那暗格如此隱秘,裏面肯定放著賀延雄的機密信件,或是其他重要東西,說不定就有他賣官鬻爵、勾結黨羽的罪證。我知道,他這些年來沒少結交朝廷大臣,各個主要衙門都有他的人,只要能想辦法搜查他的書房,就一定能找到罪證,而且要越快越好,以防他的妻子或是心腹提前毀滅罪證。”明珠嚴肅地道。

“這麽隱秘的事,你是怎麽知道的?”

明珠一時語塞。她一心要懲治賀延雄,忘記編借口了。她與賀延雄前世是夫妻,這種事不可能說出口啊!說出來,少不得被淩宗訓當成怪物。

“這個……”明珠猶猶豫豫,忽然靈機一動,道:“賀延雄告訴我的呀!他為了勾搭我害你,說了不少自己的秘密。”

“當真?”淩宗訓一臉不信。

“當然是真的,不然呢?你以為我做夢夢到的?”明珠調皮地笑了笑。

淩宗訓突然握拳,捶了捶床,“咚咚”兩聲,把明珠嚇了一跳。

“又怎麽了?”

“嫉妒”淩宗訓抓起她的手,捂在自己胸口,悶悶地道,“你摸摸,這裏裝的,全是嫉妒。你竟然對另一個男人的機密了如指掌。你到底還知道多少關於賀延雄的事?是不是對他比對我還了解?”

“這有什麽好嫉妒的?還不是因為我恨他。別問我為什麽恨他,這個色鬼沒少玩弄女孩子,我就是看他不順眼,想除掉他,這很正常吧?原本我還打算勾引他來著,從他嘴裏多套點秘密出來,誰想到皇上賜了婚,就不方便執行原計劃了,我得顧及身份吶。”明珠半開玩笑地道。

“你敢!”淩宗訓低吼了一聲,左手緊緊掐住了她蓮藕般的雪白手腕,仿佛略松一松,她就會跑掉一樣。

明珠被他嚇得一楞,連忙笑道:“是認識你之前的想法。”

“認識我之前?”淩宗訓收了收纏在她腰間的右臂,將她緊緊地箍在懷裏,“清江的事?你還沒進京,對他哪來那麽大的恨意?”

明珠後悔起來。剛重生的時候不是沒這樣想過,剛才一時嘴快,說溜了嘴,沒想到惹急了這個醋壇子。

“我說錯了,你別放在心上。反正他也完蛋了,之前怎麽樣並不重要,對不對?”明珠笑嘻嘻地道。

淩宗訓輕輕含住了她的耳珠,明珠登時滿面通紅,只覺得耳邊濕濡濡、輕癢癢的,羞得她直往後躲。

“這四十天,真是度日如年。”淩宗訓壓抑地道,“恨不得明天就把娘子娶進門,關在家裏,不讓任何男人有機會看到你。”

“你敢!我可不喜歡悶在屋子裏。你敢這樣,我就不嫁。”明珠捶了他一拳。

“我知道你的性子,所以只是想想。”淩宗訓摸了摸她的頭,“不過我確實嫉妒了,誰叫你對別的男人了解那麽多。”

“那你倒是多給我講講你的故事啊!”明珠理直氣壯地道。

淩宗訓在她的臉上狠狠親了一口,笑道:“親一口,我就說一個自己的故事給你聽。再親一口,再說一個。”

明珠狠狠地捶了他一拳,拽了拽被子,“那還不如睡覺!”

淩宗訓滿意地笑了笑。這是默認了自己可以抱著她入眠?他溫柔地摟著明珠,看見她在自己懷中安心地閉上了眼睛,心裏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滿足。

***

吳國府。

吳國公坐在書房內,書案前站著一男一女兩個人。男的是一貫冷靜沈著的左安,女的是一個身著素服的姑娘,正是穆陽侯的小女兒桓婉婉。

“今日之事,多虧了桓姑娘鼎力相助。”吳國公笑容可掬,輕撚胡須,道:“太子對桓姑娘甚為感謝,老夫也會在太子面前多為桓姑娘說些好話。等時機成熟,就請太子出面去求太後,讓桓姑娘進宮小住一陣子,有機會討太後老人家的歡心。只要她老人家點了頭,皇上斷無拒絕的道理,到時候桓姑娘就是名正言順的太子妃了。”

“多謝吳國公成全。”桓婉婉福身拜謝,“還請吳國公轉告太子,婉婉父親說了,如今膝下只有我這麽一個女兒,穆陽侯府的家私自然要由婉婉繼承,到時候十裏紅妝,為我送嫁,那也是應有之義。”

吳國公點頭微笑。這個桓婉婉果然聰明,她知道太子貪財,最喜歡嫁妝豐厚的女子。東宮從太子正妃到側妃,沒有一個出身微寒的女子。之前太後看好的楚明珠,太子其實是有些嫌棄的。聽說靖北王退隱多年,不經商、不置田,只靠朝廷的俸祿度日,想來沒什麽家底。這個穆陽侯就不一樣了,接管西軍的那幾年,頗有些他貪汙軍餉的傳聞,西軍每年有巨額軍費過手,就算保守點,算他只貪三成好了,那總數累計起來,也已經超過了整個東宮能拿出的所有現銀。這個桓婉婉知道太子的弱點,還公然拿嫁妝說事,看來對太子的脾氣秉性是狠下了一番功夫去了解的。

桓婉婉笑靨如花。皇後拉攏她的目的,她心裏明鏡似的。只不過三皇子失了爵位,傻子都看得出來,皇帝對他大失所望。就算太子真倒了,也不會選他繼任的。自從知道嫁給淩宗訓無望以後,她便立誓要做鄴國最尊貴的女人,狠狠地報覆一把淩宗訓,一定要讓他跪在自己腳下,仰望自己。於是她瘋了一樣地想當太子妃。然而她也知道,太後不喜歡自己,這時候最正確的方法莫過於直接討好太子本人。於是當皇後找到自己的時候,桓婉婉便下定決心,與皇後虛與委蛇,趁機抓到她和三皇子的把柄,出賣給太子,博取好感。原本計劃中並沒有逼皇後立字據一項,只不過她臨時起意,想逼迫她試試,沒料到皇後護子心切,居然什麽條件都敢答應,桓婉婉不禁為自己的急智暗自得意。

“桓姑娘。”吳國公的聲音打斷了桓婉婉的思緒。

“吳國公還有何吩咐?”桓婉婉恭敬地問。

“吩咐不敢當。”吳國公淡淡一笑,道:“桓姑娘借此機會緩和了與武寧郡主的關系,真是一箭雙雕的好計策。老夫想請桓姑娘出面,多與靖陽侯和武寧郡主走動,將來定有機會,為太子建立奇功。”

“這一點婉婉明白,一離開皇極殿,婉婉便極力與明珠郡主套近乎了,只可惜她一時還接受不了婉婉,還需多下點功夫。”

吳國公與左安交換了一個眼色,沒想到桓婉婉竟機智如此。

“那就辛苦桓姑娘了。”吳國公笑道。

“辛苦不敢當,為太子效勞是婉婉的榮幸。”桓婉婉又施一禮,笑道:“國公爺辛苦了,這麽晚才回府,又被婉婉打攪,真是不好意思。國公爺還有什麽別的吩咐嗎?若是沒有,婉婉便告辭了,國公爺也好早些休息,明日還要上早朝呢,睡不了一兩個時辰了。”

吳國公呵呵一笑,更喜歡這個姑娘了,“桓姑娘真是體貼。老夫這裏沒什麽事情,太子殿下若有什麽口訊傳來,老夫再找機會通知姑娘。”

“好,婉婉告辭。”

“請恕老夫不遠送了。”

“不敢不敢,國公爺留步。”

桓婉婉淡然一笑,由一老仆引路,轉身離去。

待她離開,吳國公立刻站起來,將左安引入座中。左安也不推辭,安然入座,拿起桌上的茶杯送入嘴邊。

“這個女人不簡單。”左安呷了一口茶,放下杯子,冷冷地道。

“世子說的是。”吳國公站在他身邊,笑道:“真讓這個女人嫁給了賀延德,只怕有那個傻小子受的。這小子早晚要栽在錢眼裏,就像賀延雄那小子,早晚會栽在女人手裏一樣。”

左安揮揮手,冷冷地道:“留著賀延德這個傻小子,對咱們大為有利。如今老三已除,能跟賀延德爭儲位的,已經徹底沒人了。老五是庶子,又是個楞頭青,不足為慮,只要除掉他那個死黨淩宗訓,奪嫡一方就翻不起什麽風浪來。我真是巴不得賀延德這個蠢貨趕緊當皇帝!”

“世子的計劃是……”

“十天後太後壽辰,如此盛大的場面,咱們是不是得規劃點什麽,才對得起所有人的出席?”左安陰惻惻地笑了起來。

“世子英明。”吳國公恭維道。

“在這之前,你先想想辦法,把賀延雄徹底弄死在獄裏。”左安冷笑。

“這……”吳國公腦筋一轉,道:“其實用不著咱們出馬,淩宗訓肯定不想讓那小子活,還是攛掇他出面吧。”

“哼,淩宗訓,淩宗訓……”左安一掌拍在茶杯上,紫檀木的桌面竟然生生裂出一個洞來,那茶杯立時卡進洞裏,不上不下。

吳國公看得心驚肉跳,賠著笑道:“世子武功蓋世,比淩宗訓小兒高出了千百倍。”

左安狠狠瞪了他一眼,吳國公立即即若寒蟬。

“他在戰場上連戰連捷,難道是僥幸嗎?永遠不要看不起你的敵人,否則一定會付出慘痛的代價。”左安聲音冰冷。

“世子教訓的是。”吳國公連連彎腰。

“夜深了,休息吧。”左安起身,向外走去。“等我有了詳細計劃,再來找你商議。”

吳國公前趨幾步,諂媚笑道:“卑職買了幾個姑娘,一個賽一個,已經送到世子房間去了,還請世子笑納。”

“叫她們滾!”左安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轉過身,原本便嚴肅的臉愈加陰寒起來,“一群庸脂俗粉!你們鄴國還沒有本世子能瞧得上眼的姑娘!本世子要去院子裏散散步,在我回房之前,叫她們有多遠滾多遠!”

“是是是,卑職聽命。”吳國公不停地彎腰點頭,冷汗流了一整個後背。

“自作聰明。”左安冷冷地甩下一句話,便大踏步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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