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達機場的時候還有些空餘，辦好登機手續後，兩個人閑坐在機場的咖啡店裏消磨時間。

劉萊茜攪著手邊的米漿，粘稠滑膩的液體散發著谷物的醇香，只可惜，她對此實在提不起什麽胃口。她放下手中的勺子，往椅背上一仰，“我不想喝。”

正啜飲著咖啡的崔英道挑眉看了眼她，覆又垂下眼睛，權當做沒有看見。

劉萊茜抿嘴，她把眼前的米漿推到他跟前，語氣有點沖，“這不是我點的，我不喝。”

崔英道放下手裏的杯子，問，“那你想喝什麽？”

“我的咖啡。”說罷，視線就放到了他手邊的杯子上，口氣帶著深深的遺憾，“我只喝一口就被人搶走的拿鐵。”

崔英道註意到了她明顯的視線變化，端起咖啡一股腦全部喝下，舔掉嘴唇邊的咖啡漬，故作可惜，“你的咖啡沒了。”

劉萊茜不說話了，她索性準備再要一杯，剛伸手喚服務生就被人攔下。

“就喝這個吧，米漿養胃。”

崔英道說得真誠，劉萊茜要是再不願意就是她無理取鬧了。楞了一會兒，又拿起勺子。

“我胃很好。”語氣聽起來有點賭氣。

聽聞她的強調，崔英道撐著頭，他拖長語調，口氣有些慵懶，“是嘛？我怎麽記得前段時間還有人在巴黎胃痛突發，楞是坐在地上沒站起來。”

劉萊茜一個激靈，暗自揣測他是怎麽知道的。那時候正值他們都在對彼此的誤會中，她有點自暴自棄，幾天才吃一頓飯卻從不覺得不適，時不時的酒精澆灌更是讓她忘卻了自己胃天生不好的事實。結果，在巴黎逛街的時候突然的胃痛讓她一瞬間沒有把持住，痛的抱肚而坐，毫無形象。

“你怎麽知道的？”不自覺的語氣問的有點小心，好像是在認錯。

崔英道把玩著勺子，答的模糊其微，似笑非笑，“我當然知道，你的事我怎麽會不知道。”

劉萊茜撇撇嘴。

“忘記我說過什麽了？”崔英道淺笑，“碰見自己真正愛的人，她的所有你都想去了解。怎麽，要我說出你之前在歐洲九國輪游的日常？”

劉萊茜搖搖頭，但還是忍不住的去問，“這一個月來就算我們分開，你也一直都在註意我？”

崔英道摸了下眼皮，“準確說，我一直都在關註著你。”

劉萊茜沈默了，不帶表情的臉龐叫人看不出情緒所然，崔英道看著她，不自然的有些促狹和緊張。

“你…”剛想開口說著什麽。

“變態。”劉萊茜硬生生憋出了這兩個字，崔英道楞了下。

“變態？”他重覆著，臉部肌肉有些抽搐，尷尬，驚訝，一覽無餘。

“變相監視人很有趣嘛，我都可以想象你看到我這一個月生活時的表情！一定超級享受，超級欠扁！”

劉萊茜的語速不快，可是聽起來很有力度，劈裏啪啦一頓說後，似乎是因為不爽，又或是其他的緣由，臉頰泛起了健康的粉色，從崔英道的角度看過去，本就有點嬰兒肥的臉看上去像個熟透的桃子。

原本有些尷尬的氣氛，在崔英道的撲哧一笑，和自然捏上去的大手下瞬間變味。

劉萊茜被捏的咧嘴，拍下他的手示意她放手。崔英道顯然沒有接收到她的訊息，捏的更加厲害，看起來格外享受。

“劉萊茜我給你取個外號怎樣，”崔英道遲疑了一會兒，立馬接上，“桃子貓？”

劉萊茜瞪大眼睛，試圖理解，但在她剛開始了解的時候，崔英道就自己推翻了之前的言論。

“你該是桃豬，”崔英道松開手，“現在笨的真跟豬差不多了。”

劉萊茜揉揉臉頰，口氣忿忿，“你夠了阿！”

崔英道嘴角一勾，懶懶的往椅背上靠靠，“我覺得很貼切。”

劉萊茜沒有理睬，偏過頭不看他。

“傻瓜，”崔英道微垂著頭，聲音忽然有些憂傷，“我只會心痛的，沒法陪在你身邊。”

劉萊茜努嘴，不自然的撩撩頭發，偏回頭來繼續喝著自己並不感興趣的米漿。

雙方沒有人說話，但是氣氛也沒有變的奇怪，相反有種東西慢慢發酵，彌漫了種別樣的情懷。

姑且把這種感覺叫做安心吧。

安靜在一聲問好後被打破。

循聲而望的兩個人在看清來人後都有那麽一瞬間尷尬。

是金嘆和車恩尚。

尷尬的氣氛先由金嘆打破。

他側耳對一旁有些僵硬的車恩尚耳語幾聲，只見車恩尚乖巧的點點頭，然後緩步走出了咖啡店。金嘆見她的身影走遠，才走到了兩人身邊。

“好久不見。”

金嘆溫潤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配著輕帶笑意的面容，標準的如沐春風，只是若是細細察看，不難看出他眼底的一絲疲憊。

崔英道的瞇起狹長的眼眸，好似看穿了他的粉飾，關切的感情不自然的流露，“你還好吧？”

金嘆不著痕跡的嘆口氣，像是在自我安慰，“慢慢會好的。”

崔英道沈默了一會兒，微微笑起，挪揄道，“今天沒有帶記者過來吧？”

金嘆摸摸鼻子，表情尷尬，慌亂中帶著一點窘迫。

“玩笑而已，”崔英道瞥眼一旁扭過頭的劉萊茜，問，“你和車恩尚怎麽會在這裏？”

“去美國見爸爸，”金嘆頓一下，“我們準備要結婚了。”

崔英道神情不變，意料之中的事情他很少會感到驚訝。餘光掃過有些變扭的劉萊茜，她的表現和自己無異。

“祝你好運。”

崔英道站起來拍拍他的肩膀，多年的兄弟，一些感情早已不言而喻。

金嘆勾勾嘴角，感激的點點頭，他的眼神放到了劉萊茜身上，又轉投到崔英道。

崔英道瞬間懂了，他故作糾結了一番，微微嘆氣，“我去看看車恩尚，她一個孕婦不方便。”

頎長的身影在咖啡店門口有過一秒的停留，後消失在視野裏。

劉萊茜垂頭，百無聊賴的把玩著手上新做好的水晶指甲。因為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外面很好的陽光折射在晶瑩的表面，匯聚成一束小光，正好刺到眼底，帶著瞬間的失神。

再擡頭的時候，金嘆已經坐在了剛剛崔英道的位置上，眼神覆雜的看著自己。

沒錯，就是眼神覆雜。

“有什麽話就說吧。”受不了他這番意味不明的視線，劉萊茜索性開門見山。

“最近，過的還好嘛？”

躊躇半天，金嘆才憋出了這樣一番話。

劉萊茜輕笑，點點頭。

“那就好。”像是自我安心一樣，金嘆的笑容很燦爛，很真誠。

兩個人沈默了一會兒，劉萊茜的手指沿著桌子的紋路一圈圈的畫圈，像是在默默的等待。

“萊茜，對不起。”

久久，金嘆終於說出了他一直都在對她說的話。可是，每次的對不起後對她來說都是一番傷害，她一度不想再聽及他的歉意。可是，今天，她隱隱意識到，這個真的是最後的道歉了。

“對不起，為了我的愛情傷害到了18歲的你，讓你難過。”

“對不起，因為我的任性和自暴自棄白白拉你做了我的道具，差一點就損害到了你的愛情。”

“對不起，我能做的只有對你說著一句又一句無用的道歉，對不起。”

劉萊茜的手指依舊打滑著圓圈，看她的樣子真的看不出她究竟有沒有聽清他的話。金嘆的一番話就像是註入海洋的泉水，不起蹤跡。

不是沒有經歷過大場合，可是金嘆現在的緊張程度遠遠超出了自己的預知。他不自覺的動動喉結，手指也微微的蜷起。

“金嘆，當初你為什麽沒有選擇我？”

沈寂的時間太久，金嘆一瞬間以為自己有了幻聽，辨別後又次陷入了無聲之中。

“不是你的原因。”金嘆自嘲起來，塵封太久的心事輕輕一抖，悉悉簌簌的全是灰燼。

“是我，是我不敢靠近你。”

劉萊茜調整了下姿勢，繼續聽著他的回答。

“我是血統不明的庶子，而你是正統的公主，你的每一點閃光都像是鏡子一樣反射著我的可悲，這種光芒我承受不起。”

“而且，我是個貪圖溫暖的動物，我沒有你和英道那麽堅強，我會怕，會懦弱的逃跑。我需要人的安慰和照顧，可是萊茜你給不了我。”

“不是你不好，是我，消化不了你的所有。”

劉萊茜側著腦袋，樣子看起來像是在思索，又像是在發呆，睜著眼睛，楞楞的。

“所以呢，你的結論在哪裏？”

金嘆楞了下，慢慢苦笑，“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我只能這麽說。”

“借口。”劉萊茜屑笑，“明明是你要的不是個驕傲的公主，而是個平淡自然的灰姑娘。”

“算是吧，我要的不是你，而你要的也不是我。”

金嘆對上她的視線，坦坦蕩蕩。話已說開，他嘴角擷著確然的笑意，不帶絲毫的隱藏和懷疑。

劉萊茜聽懂了，沒有否認，只是淡然一笑，“我不會愛上幼稚的王子，能夠征服我的只是成熟的帝王。”

“因為你自己就是個當之無愧的女王。”

劉萊茜莞爾，她望著金嘆，隔著他好像看到了18歲的劉萊茜。像個被踩到尾巴的小貓一樣四處揮舞著自己的利爪，錯把愛情當作理所應當的戰利品，傻傻的爭奪撕扯，卻從未試圖了解過對方的內心，他的經歷，他的無助。這樣的自己，或許真的不大適合去愛和被愛。

曾經懊惱過，痛苦過，憤慨過，可是現在才明白，感情不是合約，維持它的是心，而不是形式。以為自己在年幼時錯愛非人，空將自己的一腔愛情踐踏，如今才明白，吝嗇的自己那時根本沒把愛分給對方，她愛的只是有人相陪的感覺。

或許真的如他所說，他們並不合適。萬千世界裏最敷衍的理由成了他們之間最真切的原因，你要的從來不是我，我求的也從來就不是你。

“金嘆，我喜歡過你。”

“好巧，我也是。”

相視而笑，轟隆之中他們仿佛聽到了過去泯滅的聲音。破碎的感情，已然補齊，從此以後，再無糾葛，彼此幸福。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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