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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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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皙纖弱似即將化去一般的素手靈巧地將一件件清淡素雅的衣物疊好,放入行李箱中,碼齊,耳畔羽形晶黑色飾物隨頭頸晃動的幅度漸趨於無。

仍是那熟悉到極致的肢體與動作,拇指與食指捏起的牙簽插入盤中水果的同時,正在飲水機前接水的她確曾聽到指甲打到瓷器上的聲音。

因著手指彎起的弧度,在插水果的時候小指的指甲會打到盤子的下沿,這確實是息子特有的小動作,在家中她早已對這種聲音習以為常。

或許正是因為太過熟悉,她才會覺得,此次盤子受力的傾角與往日大不相同。

而且,就在盛水果的盤子旁邊,是大廳內用作裝飾的瓷杯。

她自信自己的催眠術肯定不會有問題,那個杯子經過檢查也確實沒有什麽不妥,可是,為什麽她還是會覺得不太對勁?

這裏的醫生護士都是被嚴格管理的,根本沒有東西可給他們從外面帶進來。如果想要作案行兇的話,確實需要有人在外接應。然而息子一走她就把桌上的杯子好好洗了洗,即便有人接應也應該不會有機會。況且息子似乎並沒有動機去給嫂子下毒,自她來過後幾天以來嫂子的身體狀況也確實非常良好。

可是,誰能保證,這其中有什麽他們意料不到的差錯。

當年,她的心臟病,不也是因為母親不慎攝入了極少量使胎兒致死的毒藥所致?

母親當年懷孕的時候嘔吐癥狀極其嚴重,但嫂子絕對不會有那麽幸運。

這強烈的不安,究竟是怎麽回事?

第六感太過精確,或許,真的不是什麽好事。

“小玹,想什麽呢?”一手虛扶樓梯雕花精細的欄桿,另一手由護士扶著緩步邁下樓梯,視及小姑子在房中愈加緩慢的動作,極具異域風情的美麗婦人眨眨眼,溫柔笑著開口。

薰衣草色的眼眸終是回了焦距,唇際勾勒出的弧度仍是幾分嬌俏幾分恬然,紫玹連忙起身,邁步,倚上房間的門框,一雙杏眼俏皮輕眨:“嫂子又要去散步了啊。”

原本冷峻的眉眼自受孕後日益顯出無限溫柔慈愛,Emily仍舊淺笑似和煦陽光,開口:“小玹過來陪我走走吧,再往後又很難見到你了。”

恬然一笑,回身拽過散在床上的手機舉步前行,紫玹迎向自樓梯上緩步邁下的嫂子,替下了她身側年輕護士的位置。

“小玹你還真是一忙就往下瘦,這體質,真是跟媽一模一樣。”捏捏小姑子明顯瘦下了一圈的胳膊,美麗婦人的眼中滿是憐惜,“本來還想著讓你多留下來幾天陪我說說話,如今一看還是趕緊讓你回去吧,才不到一個月就瘦成這樣,在這麽下去,精市費心養了這麽多年豈不是都白費了。”

思及自家夫君大人 “養胖了才能生得出孩子” 的理論,白皙的臉龐不禁溢出淺淺粉紅,在遍布蒼穹的火燒雲下更是愈發風情萬種,看得Emily都忍不住刮了刮紫玹的鼻頭:“你呀!還真是愛害羞。來,跟嫂子說說,精市那小子又怎麽你了?”

精致的臉龐愈是紅霞密布,藕荷發色的的少婦微微撇過了頭,卻不慎露出了泛紅的耳根:“嫂子別鬧~摔跤了哥哥豈不是要跟我急。”

“哪那麽容易摔的。快快,別轉移話題,跟嫂子講講到底發生什麽了。”愈發好笑地瞅著滿面嬌羞的小姑子,Emily也是難得顯露出女人共有的八卦天性,索性扶上對方的肩膀,湊近,暧昧低語。

“嫂子壞人~~~不要理你了~~~”她真個是多慮了,嫂子這麽生龍活虎的怎麽會被下了毒。

絕美的少婦羞澀撇頭,卻錯過了婦人面上瞬時閃過的一分青白。

“咱們回去吧,今天天挺涼的。”輕扯扯小姑子嬌弱的纖臂,接收到對方讚同的眼神,順著紫玹的力道緩緩回身,慈愛溫柔如斯的笑容仍舊蔓延在婦人的唇角。

天邊的火燒雲依然變幻著各種不同的形狀,絢爛在已經微微暗下的蒼穹。

是誰說,黃昏,正是逢魔時刻。

仿佛驚雷在蒼穹炸響,身側瞬間的人影晃動下,少婦的大腦已是一片空白,唯有下意識地伸手護住嫂子已經跌倒的身體。耳畔護士的尖叫瞬間拉回紫玹的意識,纖白指尖劃過地面緩慢暈開的血跡,如古琴幽響的清音綿亙開消逝多年的陰冷,纖纖玉手急速劃過耳畔的飾物:“值班醫生,緊急情況,夫人意外早產,我們在3號門口,要求立即手術;值班醫生,緊急情況,夫人意外早產,我們在3號門口,要求立即手術。”

一聲沈著的“收到”間不容緩自呼叫器傳至少婦耳畔,緊緊握住Emily劇烈顫抖的手,紫玹昂著頭,漠視遠方匆忙跑來的醫護人員,訓練有素地幫忙將嫂子擡上了擔架。

一路小跑著跟在護士身後,耳畔呼叫器轉換著不同的頻道,陰冷的語音傳達著同樣的語句:“意外情況,夫人早產,立即封鎖整個別墅。”

由一點向四周擴散開來,快過細胞的皮層反應,僅僅瞬間,整個林家大宅全部進入了最高警惕狀態。

長期無人問津的房間被用力推開,藕荷發色的少婦迅猛奔至桌前,打開顯示屏幕以及音響。桌前的扶手椅因為突然增加的重量發出嘎吱輕響,屏幕上不同攝像頭同時播放著手術室內的情況。

玉指撥開對講器的按鈕,貝齒緊咬粉嫩的唇瓣,薰衣草色眼眸微瞇,其內無從探究的深邃將房內每個人的動作盡收眼底。

哥哥今晚有宴會要參加不能脫身,此刻林家大宅只有她一人鎮守。與其將嫂子交給很可能藏匿著兇手的醫生,還不如放開膽子去相信那些親信到不能再親信的保鏢。

白皙玉手,緊緊握住座椅皮質的扶手。

皎皎上弦月,緩緩爬上蒼穹之巔,今夜,註定無從安眠。

是誰在暗夜之上盈缺往覆,是誰在慘白光下重溫經年以前的悲苦。

房間內,身側的儀器滴滴答答地響著,一聲一聲,累計著紫玹心中的不安。

往昔經年,尚頂著獨孤玲瓏的名字的她,亦是如此坐在屏幕跟前,緊盯著其中她摯愛的男子被推入手術室。

曾經,短短兩個街區徹底切斷了她擔憂的目光,一個“未婚妻”的頭銜讓她在閃光燈下無處可逃。

遠離依賴之人的孤獨感如洪水般接連湧來,沖擊,吞噬,將她淹沒。

耳畔的對講器中,剛剛停下忙碌的醫生氣喘籲籲的聲線在劇烈地顫抖:“二小姐,是死胎。”

靜默。

“嘩啦”一聲,桌上大大小小的文件袋被盡數掃落到底,如古琴幽響的語音極力壓抑著冰冷的烈火:“黑手黨!!!”

靜默。

皮質的扶手上留下五道淺淺的抓痕,下唇輕薄的上皮細胞終是承受不住巨大的壓力歸於破裂,黑色的怒火在薰衣草色的眼眸中騰起,灼燒開無盡黑暗原野,往日悅耳勝天籟的音線陰冷似惡魔的圓舞曲:“真的沒有一點希望?”

“沒有。胎兒確實已經死了。”對講器的那一邊,醫生的語音愈發劇烈地顫抖。

“知道了。”陰冷視線不移屏幕裏仍在忙碌的手術臺,已是泛起青紫的薄唇緩緩勾起一抹妖冶到泯滅人性的冷笑,妖孽到近乎於魔化的少婦轉換了對講器的頻道:“通知特種部隊,立即活捉池田息子。”

手術臺上的醫生終是結束了漫長的工作,一眾醫生將剛剛經歷過手術的婦人移至平日裏休息的處所。無力靠在椅上半晌,絕美的少婦終是起身,關好所有儀器,移步,離開了房間,鎖好門,輕輕步入嫂子的臥室,坐到床頭。

清冷月光打上床頭Emily纖長的睫毛,反射開來的陣陣寒光照得紫玹心頭一片冰涼。芊芊玉指撫過Emily血管分明的手臂,精致素手撩起被角,掩住床上婦人脖子以下的全部軀體,掖好。

精密門鎖轉響在寂然到陰森的室內,兩雙一模一樣的紫眸相對,少婦眼中仍是不帶一絲溫度:“你回來了。”

迎著對方大步走來的身影,紫玹緩緩起身,仰頭:“你看著嫂子吧。我去看看那些醫生護士。”

提步欲行肩頭卻被死死按住,紫玹偏過頭,直視兄長閃著狠厲的雙眼,精致的杏眼中是一派死寂的淡然:“我會把一切辦好的。你不用擔心。”

“不,小玹,回屋,好好睡一覺,你知不知道你臉色有多難看。”無比肅然地直視妹妹陰冷到極致的雙眼,充滿磁性的聲線定定在空間內飄散開來,“聽話!好好休息休息,你的心臟承受不了這麽大的負擔。”用力禁錮住對方幾欲掙脫的力道,梓翔如鷹般犀利的眼眸直直盯在對方心上,“小玹,你現在需要的是冷靜,只有冷靜才能救你。”

纖長的睫毛下垂,微微抖動,半晌,絕美的少婦深吸口氣:“我知道了。”

轉出走廊邁入仍是房門大開的臥室,聽著門鎖哢噠一聲闔起在背後,紫玹拽過床上仍未及收入行李箱的衣物,狠狠扔進了床那邊的座椅,猛地倒下,蜷起,渾身戰栗。

耳畔,幽幽回響著臨走時常子峰的話語:“紫玹,照顧好自己,盡量永遠不要再用高負擔的催眠術了,不然,你的身體會壞得更快。”

她的冷靜救了她,否則,她現在可能已經倒在了一眾等待受審的醫生護士面前。

寂然月夜,唯有睡鳥驚起,尚有唧啾輕鳴。

纖纖長睫扇動良久,絕美的少婦恍然想起,自己慌亂之中將手機隨手扔在了花園。

近乎於木然地起身,紫玹輕輕拉開了雕花精良的木門,提步,邁入花園。

暗夜之下,手機殼上的LED仍然間或一閃地靜靜躺在細細鋪好的石子路上。

下蹲,撿起手機,打開翻蓋,跨越重洋時便未曾更改的時間顯示著17:20的刻度。

未曾多想地按下一串熟悉的按鍵,紫玹微有些僵硬地步行到小路盡頭,扶住秋千的吊繩,緩緩坐下。

不多時,耳畔忙音已逝:“玹,怎麽了?”

“精市。”清越如斯的語音泛著劇烈的顫抖,白皙細嫩的臉頰貼上吊起秋千的冰冷鐵鏈,“嫂子早產。死胎。”

直射心底的愕然轉瞬即逝,近乎於哽咽的音調讓精市心頭猛地一痛。向不遠處的弦一郎頷首示意,精市回身,邁入空無一人的社辦:“你還好嗎?”

靜默一瞬,絕美動人的眼眸痛苦地閉起,空靈到失了魂魄的清音極度飄渺地繚繞開來:“精市,我好怕。前一刻嫂子還在跟我開玩笑,後一刻我就親眼看到她在我身邊身子一軟就倒了下去,可是直到手術結束我還是什麽都做不了。”

“我一直以為哥哥加了這麽嚴密的防禦,嫂子一定可以順利生產的,沒想到,居然還是出事了。”

“明天嫂子醒過來之後一定特別傷心,她一直多麽期待這個孩子。”

“精市,我現在就回去好不好,我不想看到明天嫂子滿眼痛苦地醒過來。”

“精市你說,《命運密碼》的意思,是不是我最後也只能是這個下場?”

“精市你知道嗎,今天我坐在監視器屏幕跟前,感覺好像當初你手術的時候,我真的好怕。你說萬一當初你手術失敗了,我會怎麽樣?”

“我好怕。你也不在身邊,也沒有人陪著我。”

低眉,斂目,心在愛人似斷線珠子顆顆跌落般的話語中不斷抽痛,少年低沈舒緩的音色在空氣之中緩緩氤氳開來:“乖,別怕。一切都會過去的。你累了,好好睡一覺去。”

沒有聲音。當片刻的寂然已經微微勾起少年心中的幾分擔憂之後,少婦充滿疲憊的語音再度響起在耳畔:“精市,我好想你。”

“嗯。我也是。”無聲一嘆,精市抿抿唇,再度開口,“乖,聽話,好好睡一覺吧,都這麽晚了。”

“哦。那我睡覺去了。”

“嗯。乖,趕快去吧。”機身細小的擴音器離開耳際,一雙薄唇緊緊抿起,幽紫色的眼眸深邃如漩渦。

黑手黨,既然你們想死,那我絕對不會手下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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