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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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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前幾天的積雪還未融化,眼見天色暗沈似乎是又要有一場雪。

連太妃走出慈安宮之後就面帶茫然的走在長長的廊下。

她擡頭看著遠處翹起的屋檐一角,忽然面色蒼白的捂住了心口。沈默的跟在後面的一個綠衣宮女見狀連忙上前扶住她,憂心忡忡的道:“太妃,您心口又疼了嗎?是不是方才太後……”

連太妃阻止了她的話,閉了閉眼疲憊的道:“別說了,先回去吧,我怕那幾個不盡心的奴才照顧不好二皇子。”

綠衣宮女連喬不再說話,但臉上還是十分擔憂。連太妃被扶著走回去,神色恍惚。自從知曉了自己的病治不好且沒有多少時間開始,她就一直處於一種焦急的心情之中。從前幾日得知太後當眾處置了馮首輔的兒子,並且下了皇上的面子之後,她就感到擔憂,因為她在宮中感覺到了那種風雨欲來的壓抑。

前朝和後宮向來是不分的,她如今三十五歲,從十五歲入宮,已經二十年了。女人最寶貴的青春幾乎在這紅墻裏被耗費殆盡,可以說她這一生大部分的時間都和這座龐大的宮殿為伴,所以對於這種局勢變化她有著天生的敏感。太後娘娘的突然發難是許多人都沒有想到的,那些前朝官員們如今苦惱的是今後該如何站隊,連太妃苦惱的則是自己的兒子。

先帝曾有五位皇子,她的淮與是二皇子,今上是五皇子,大皇子還有三、四、五四位皇子都早早的去了。後宮向來爭鬥不休,那些孩子也不知道是死在了誰的手上。相比那些死去的孩子,她的淮與是幸運的,雖然她因為在懷孕時因為某些原因吃了些不該吃的藥物,導致了那孩子變得癡傻,可是也因此讓他保住了一條命。

發現那個孩子癡傻還有自己再不能生育後,她後悔自責也於事無補,再也不想爭什麽,便帶著他住進冷宮似的清槐殿。若是可以她真想一直照顧那孩子,可惜她已經沒有時間了。而且現今的形勢,太後娘娘似乎也不想像以前那樣一心保皇帝,如果太後娘娘真的想要做些什麽,會不會牽扯到他的孩子?

那孩子雖然癡傻,但是好控制還有著皇子的頭銜,他會不會被當成傀儡或者卷進那些人的爭鬥?太後、首輔兩幫人馬會不會有誰有這種心思?

今日來向太後娘娘請求離開,也是存了一個試探的心思,誰想結果卻是讓她心驚膽戰。如果太後娘娘對他們沒有其他企圖,為什麽要將他們母子扣在禹京。

連太妃不敢想若真是這樣,自己死了,她的孩子該怎麽辦。那個懵懂卻有著世間最剔透眼神的孩子,沒人照顧他的話,他要怎麽在這種形勢下好好活著。

越想越覺得沒有了希望,連太妃幾乎要落下淚來,只能用手帕掩住了泛紅的眼角。

一擡眼,清槐殿就在眼前,連太妃擦去了眼角溢出的淚,擠出笑容走進去。

院子看上去很蕭條,積雪覆蓋了大部分的花草,也沒有人清掃。院子中央有一個消瘦的青年站在樹下,他的眼神隨著飄落的黃葉移動,聚精會神的仿佛整個世界都只有那一片葉子。

他如今十八歲,已經是個大人了,如果神智正常的話說不定都做父親了。可是他的神情讓人一看就覺得他還是個孩子,懵懂又帶著稚氣。那種黑亮清透的目光不是一個成年人會有的。

看到她們進來,那孩子彎了彎眼睛。他嘴唇張合卻一點聲音都發不出,因為他嗓子也有問題。

他啊啊了一陣就安靜下來,轉過頭專註認真的看樹下的落葉。連太妃走上前輕輕撫摸著蕭淮與的頭發,眼裏滿是憐愛。蕭淮與沒有半點反應,沈浸在自己的世界裏。

在樹下佇立良久,連太妃的眼神從茫然動搖變成了堅定。她松開抓著蕭淮與的手看向站在一旁的綠衣宮女,有些艱難的說:

“連喬,你跟了我幾年了,這幾年裏你一直照顧我們母子,我很感激你。”

“剛才我在慈安宮請求太後娘娘放我們母子離開,她並沒有同意,可是我還是想再搏一搏。聽說太後娘娘最近很看重一個太監,如果能找上他,讓他和太後娘娘說,或許我們還會有機會。”

連喬怎麽會不知道連太妃的意思,她這樣什麽都沒有的宮女要請人辦事,還是這樣重要的事,除了身體也沒有什麽能付出的了。宮裏這種事並不少,連喬也是見過的,可是她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要如此。

“連喬,現在我的身邊只有你,我只相信你。我知道我這樣對不住你,但是我沒有辦法了,我真的很怕留在這裏淮與會被那些人生吞活剝。”連太妃期待又祈求的看著她。

連喬將目光從沈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的蕭淮與身上移開,她眼裏閃動著些什麽,最終還是苦澀的笑笑,輕聲的回答道:“奴婢……明白了。”

與其同時,慈安宮中

“秦束,你說說,從方才到現在,你一直在別扭些什麽?”

“奴才並沒有……”

“你剛才連正眼都沒有瞧過素書,你對她有什麽不滿?”

聽著柳清棠揚眉問,秦束心中一緊,隨即一種惶恐的感覺彌漫在他的心裏。他終究還是不能完全控制自己的情緒,所以被太後娘娘察覺了。因為發現了他對那個人的敵意,所以太後娘娘對他不滿了嗎?

被戀慕的人為了另一個人遷怒,而那個人比他優秀比他更討她的歡心,秦束只覺得自己心裏充滿了嫉妒這種情緒,怎麽樣都沒有辦法遏制住。

秦束非常害怕太後娘娘知曉他對楊太醫的嫉妒之後,會厭惡他。

他還記得一年前,楊太醫也像今天這樣被太後娘娘召來。那天她們就坐在慈安宮花園的亭子裏說話,宮女遠遠的站著不讓人靠近。

很久沒有看見太後娘娘的他,也不知道是被什麽驅使著,躲在一叢花木裏,遠遠地看著她們。

那時候在秦束眼裏,太後娘娘是永遠高貴威嚴的,他沒有見過太後娘娘有除了嚴肅之外的神情。可那次對著楊太醫,他隱約看見她笑著摘了手旁的一朵花,伸手為楊太醫夾在了鬢邊。

楊太醫只面帶無奈的摸了摸那花,沒有摘下來。太後娘娘似乎很開心,笑容越發燦爛,讓躲在遠處的他也能看得清楚。

他第一次看見太後娘娘狡黠的神情和完全放松的笑容,是在她對著楊太醫的時候。

他很嫉妒,但是他有多嫉妒楊太醫,就有多自卑。那天看到太後娘娘對著楊太醫笑之後,他幾乎是落荒而逃。

是怎麽回到房間的秦束也記不清了,只記得擡頭看到模糊銅鏡裏的自己時,被嚇了一跳,因為縮在陰影裏的人面容扭曲,簡直比惡鬼還有可怖。

“奴才該死。”秦束僵著臉向前撲通一聲跪下去,深深埋著臉。那種因為嫉妒而扭曲的臉不想被這個人看見。

他從來沒有奢望過太後娘娘將自己當做喜歡的人,他最多只是太後娘娘一個得用一些的奴才罷了,而那位楊太醫是太後娘娘喜愛的人,兩者根本就不需要比較。秦束把自己的位置擺的很低很低,好讓自己沒有奢望,也不用徒增失望。

柳清棠搞不清狀況的看著面前跪著的秦束,她不過就是有些好奇秦束為什麽看樣子不喜歡素書,所以問了一句而已,他怎麽就這樣跪下去一副她要生氣的樣子?

“秦束,你在幹嘛?”柳清棠控制不住的去瞄他的膝蓋,他剛才跪的那麽用力嘭的一身肯定青紫了。

“奴才對楊太醫不敬,太後娘娘降罪是應該的。”

每次秦束開始這樣自說自話的時候,柳清棠就覺得頭疼。他整日裏都在想些什麽,剛才說的那句什麽“對楊太醫不敬”,他對所有人不都是這副死人臉嗎,剛才看到素書也沒有什麽變化,怎麽就是對素書不敬了?還請罪?

“你怎麽對素書不敬了,剛才你偷偷瞪她了?”

“奴才……沒有。”他不想看見那人,應該是沒有瞪的,秦束有些不確定的想。

“那你做了什麽就是對她不敬了?”

“……”難道他要告訴太後娘娘因為他嫉妒楊太醫,而且嫉妒了許久許久?秦束說不出口。

“不想說就算了,你先起來吧。”柳清棠忽然招招手笑瞇瞇的說。

秦束悄悄松了一口氣站起來,起身到一半就聽到太後娘娘又說:“不想回答這個問題也行,我換一個。”

“你為什麽對素書不滿?”

這兩個問題他都沒辦法回答,還彎著身子的秦束想了想幹脆咬著牙又要往下跪。

柳清棠早就料到,不等他跪下去就道:“你再跪一下試試,莫不是不想在我跟前伺候了?”

秦束跪也不是不跪也不是,整個人僵在那裏看上去又狼狽又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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