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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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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時候的感情說不清。

他十八歲的時候喜歡秦渡涼, 一不饞他財產,二不饞他身子。雖說這兩?樣毋庸置疑秦渡涼都?極為優秀,只手遮天到幾乎壟斷市場的明晝集團, 和?壓得住幾百斤重機的腰胯力量……

但十八歲的時候,言灼都?不在乎。

他可以是明晝集團唯一的繼承人, 也可以是騎著機車在山林狂奔的問題少年。

少年人就是這樣,言灼是, 秦渡涼也是。大家都?覺得,只要自己好好練車, 只要自己考上重點,那麽未來?也沒那麽難。

人生沒有多美好, 但少年時代總是美好。

一通電話?拉回了言灼的思緒,他低頭看手機,江姐打?來?的電話?。應該說, 是江姐打?來?的第三個電話?。

他以為是臨時有工作,因為眼下已經晚上快要十點了。

他吞咽了一下口水,喉嚨還是很痛。言灼忍痛接通電話?, “姐怎麽了?”

“嚇死我了……聯賽賽會的人想問你要不要帶點晚餐給你,打?你電話?、發你微信都?沒人回應,以為你人生地不熟的出?事?兒了呢!”江姐那邊呼出?一口氣,“你沒事?吧?你怎麽了?嗓子累了?”

“有點兒,謝謝姐。”言灼坐在房間墻角的地上, 抱著膝蓋, 手機那邊的江姐其實一直都?很關心他,是真?的把他當成?弟弟。

江姐說:“言灼啊, 我知道你很能藏事?兒,要是能說, 還是說出?來?的好,人會憋出?病的。”

“嗯。”言灼把臉埋得更?深。

“你好好休息啊。”

“嗯。”

電話?掛斷後,言灼把手機遠遠地丟開,厚實的地毯沒發出?什麽聲音,那手機慢慢地自己熄滅屏幕,一切又重新暗下去。

大約三十分鐘前,他在1706號秦渡涼的房間裏,差那麽一點點就失控崩潰,向他傾訴這六年的想念。

當秦渡涼說“我沒有要和?任何人結婚”,又接一句“因為我們分手了”。

他退到門邊,玄關的頂燈像是在審判言灼,他不敢看秦渡涼的眼睛。他在等秦渡涼擊潰自己的防線,然後在那個房間裏讓自己丟盔棄甲。

秦渡涼沒那麽做,他最後只是很輕柔地撫了撫言灼的胳膊,讓他回去房間裏休息,別在這裏呆太久,他發燒了,會傳染給他。

之後言灼就回來?了自己房間,然後癡坐到現在。

翌日早,言灼坐最早的一班飛機回家,給自己煮了碗面。結果敲雞蛋的時候手指無力,一晃,雞蛋碎在地上。

他彎腰去清理的時候,終於泣不成?聲。

壓抑六年的覆雜感情,終於被一顆碎在瓷磚的雞蛋就能沖破封印。他放聲、大聲地慟哭,誰都?聽不到,誰都?看不到。在這樣一個陽光明媚的十二月晌午,樓下玩耍的孩子們追逐尖叫,小區花園裏的狗狗們互相?打?鬧。

這剜肉補瘡的六年,言灼終於、終於熬完了。

***

言灼第一次覺得假期是煎熬的。

“看,這套可帥了吧!”小姑拎起購物?袋裏的衣服,“過年商場真?的人太多了,咱就不去湊熱鬧了,所以年前就給你買好新衣服啦!”

“謝謝小姑。”言灼笑得特別乖巧。

“跟小姑還謝什麽。”小姑笑笑,“你寫完作業試一下,應該是合身的,我知道你長高了,特意買了大一號。”

“好。”言灼點頭。

小姑說完便離開了言灼的房間,床上那套衣服很好看,鉛灰色的厚衛衣外套和?內搭一件白襯衫,水藍色牛仔褲,完美的校園男友風。

只不過小姑高估了他長身體的速度,袖口和?下擺都?長了一截兒,也是另一種男友風……

顯然,秦渡涼受不了這樣的穿搭,自己偷偷別過頭吞咽了一下。

“你怎麽這個表情?”言灼問。

開學第一天學校大門口的人很少,因為只有高三提前開學。秦渡涼心虛地搖頭,“我沒有。”

“喔。”言灼點點頭,“那……我們……進去吧。”

老實說,言灼大腦裏的全部戀愛知識,都?源於蘇夏和?婉婉,這倆姑娘平時在他前桌聊小說聊電視劇,就是他的知識儲備。

比如那個早死的白月光,比如那個追妻的火葬場。

大部分時間聽得言灼是不能思考,CPU紊亂,有些橋段甚至臨到午夜夢回還能把他驚醒。

今天亦然。

開學的第一天早自習免不了一群人遲到,什麽鬧鐘忘記定啦,睡過頭啦,總之就是假期後的大腦重啟不成?功。

蘇夏:“婉婉婉婉,你在家看沒看《夫人帶球跑,總裁發瘋找》?”

言灼:……怎麽回事?,又有新題材,帶球跑是什麽,什麽球,為什麽要帶著球跑,不重嗎?

婉婉激動地抓住蘇夏的手:“看了看了,我追平了,那個總裁現在跟狗一樣我真?的爽!早幹嘛去了,當初摟著女?明星在女?主面前高傲狂妄的時候怎麽沒想到有今天!”

“就是!”蘇夏還覺得不過癮,猛地回頭,“言灼!你說,一個男的,對他老婆不好,他老婆走了之後他才悔悟,這是不是活該!”

言灼剛把英語卷子折好,手還沒放下,“啊?是……是吧?”

接著,言灼還是提出?了一個問題,“那個,逃跑的時候,為什麽要帶著球啊?”

“噗嗤。”

“哈哈!”

蘇夏側過身坐,懸空做了個撫摸孕肚的動作,“是這個球。”

言灼唰地就臉紅了。

恰好秦渡涼溜達到他們班窗邊,直接趴著窗沿探進來?半個身子,對蘇夏說:“你們聊什麽呢,給臉都?逗紅了。”

蘇夏掩嘴笑個不停,“哈哈哈哈哈哈你自己問言灼唄!”

秦渡涼就垂眼看言灼,“聊什麽呢?給你臊的。”

言灼拿卷子擋住嘴,說悄悄話?似的告訴他,“聊帶球跑。”

“球?”秦渡涼也不懂,“什麽球,籃球?乒乓球?”

言灼搖頭,伸出?一只手,貼在窗外秦渡涼的小腹位置,說:“懷孕像個球。”

有人臉紅是因為害臊,有人臉紅是因為瞬間腦補出?一些不能播的畫面,比如懷孕的前置行為。

“咳。”秦渡涼站直起來?,“我回去上課了。”

“嗯。”言灼點頭。

“午飯來?找你。”秦渡涼說。

這邊說完,那邊蘇夏一臉八卦地凝視言灼。

言灼哪受得了這種審判目光,眼神飄忽躲閃不敢和?蘇夏對視。蘇夏不吃他這套,一巴掌拍在言灼桌面,“言灼,坦白。”

“什麽?”

蘇夏:“別裝傻了,你是不是……”

蘇夏越湊越近,最後小聲說:“……和?秦渡涼,在談戀愛啊?”

上課鈴聲是鋼琴演奏的D大調卡農。同時,這也是一首代表了人類諸多成?就之一的曲子,它被NASA通過人造衛星送入了太空。它的旋律並不多麽激昂,也沒有多麽濃烈的情感變化,它甚至有些安靜和?平淡。

班主任走進教室,打?斷了所有人,大家立刻挪回自己的位置,蘇夏轉回去,言灼的同桌也回來?了。

“哎?”同桌瞧他,“今天穿這麽帥!”

言灼不好意思地笑笑。

開學了,這是高三最後的學期,等到下一次放假,大家便各奔東西。

後黑板已經貼上了高考倒計時,值日表停止排期,由?校方雇傭的保潔人員定期打?掃教室,自此,高三年級的學生們,有且只有一件事?情要做,就是備考。

言灼心知肚明,在這種時候談戀愛簡直是自尋死路,但他相?信自己能做到好好備考,他也相?信秦渡涼。

少年人隱秘的感情如同深埋雪下的種子,如果早春沒能破土而出?,那麽待到熱烈的盛夏,也一定會探出?腦袋,在鋪滿陽光的地方開出?漂亮的花。

***

“顏曉琳的捧花丟了……”蘇夏站在言灼面前,言灼感覺,蘇夏說完這句話?,立刻就能以頭搶地悲痛自裁。

言灼:“別急,你先想想你今天都?去過哪些地方。”

蘇夏直接蹲在地上,掐著自己的指甲蓋兒,“我去過……好多好多地方。”

從成?都?解說完畢深淵聯賽回家之後,言灼把自己鎖在家裏,直到今天。

他獨處的時候不停地思考,思考得累了,就睡覺。

那幾天,秦渡涼每天給他發兩?條微信。早晨發一個小太陽,晚上發一個小月亮。

但他不回。

秦渡涼似乎也不需要他回。

直到顏曉琳給他打?了個電話?,邀請他來?婚禮,說他已經三年沒跟同學們聚過,這次無論如何一定要來?。

這天是12月24日,顏曉琳和?李笑揚的婚禮在市內相?當不錯的酒店裏。

此時,作為伴娘的蘇夏,正在這酒店大堂的角落裏和?言灼大眼瞪小眼。

“你先冷靜下來?。”言灼咬咬唇,“這樣,我們現在就出?去找個花店,買一束差不多的。”

蘇夏搖頭,“不成?的,顏曉琳今晚會丟她老公一個人睡新房,然後在廚房裏,把我剁成?餃子餡,再然後,她會起鍋燒水,把我煮到漂浮,做她的夜宵。”

“……”

好的,蘇夏整個人已經不對勁了。

言灼揉揉自己的額角,“那是違法?的。”

“那是顏曉琳。”蘇夏說。

言灼苦笑,他笑完嘆了口氣,“那你先說,現在去花店買一捧,為什麽不行?”

“因為她的捧花是從厄瓜多爾空運來?的什麽培育品種,反正能買我三條命。”

言灼真?是這幾天與世隔絕的日子讓他得道成?仙了,“你去跟她坦白吧,婚禮嘛,早上五六點新房就擠著烏泱泱一群人了,弄丟東西也是難免。”

眼看蘇夏一副立刻能扔根繩子吊死的表情,言灼又補了一句:“唉……我陪你一起去吧,她在哪兒呢?”

“樓上房間。”蘇夏說。

按照本地習俗,新娘子穿大紅的秀禾從娘家出?門,到酒店之後會換上婚紗,那麽妝面自然也要跟著裙子改一改,所以這會兒顏曉琳在化妝。

言灼跟著蘇夏坐電梯上樓,顏曉琳在酒店開了個套間作為化妝更?衣間。蘇夏先探了個腦袋,確定顏曉琳沒在換衣服,才領著言灼進來?。

進來?後,套間裏人挺多的,幾個化妝師造型師,另外三位伴娘,幾個眼熟的高中?同學,比如彭謙,還有……坐飄窗上玩手機的秦渡涼。

顏曉琳:“嗨言灼,好久不見?啊!”

“新婚快樂。”言灼笑笑,溫聲說。

他音色向來?好聽,能夠不動聲色地吸引別人註意力。

聽見?他聲音,秦渡涼擡眸。

二人今天都?穿了介於休閑和?正式之間恰到好處的織紋外套,秦渡涼是藏藍色,言灼是鉛灰色。

挺搭。

顏曉琳笑著和?他寒暄了幾句,接著,蘇夏才支支吾吾地說,把捧花搞丟了。

顏曉琳嘆氣,“你真?是笨蛋美女?人設不倒啊!”

“對不起!”蘇夏雙手合十,“怎麽辦曉琳……你接受普通花店的普通玫瑰嗎?”

顏曉琳貼睫毛呢,噗呲笑出?來?,假睫毛梗差點兒戳她眼睛裏,“你趕緊去買吧,不是上墳的花都?行!”

聞言,彭謙蹭地湊過來?,“秦渡涼騎車來?的,我騎他車帶你去買!”

言灼淡淡地看過去,高中?畢業這麽多年,彭謙還是視蘇夏作女?神。

秦渡涼揣上手機,“不借,我去買。”

“你挑得好玫瑰嗎?”蘇夏真?誠發問。

秦渡涼:“……”

秦渡涼偏頭,“言灼挑得好。”

言灼沒拒絕也沒接受,模棱兩?可地說:“嗯,我確實還挺挑剔的。”

“各個方面,是吧。”秦渡涼唇角彎起一個意味不明的弧度。

言灼從容接招,不躲閃不避諱,晶亮的眸子迎上秦渡涼,“是啊,你呢?怎麽這幾年過的,玫瑰都?挑不好?”

秦渡涼整理了一下袖口,扣好上衣的紐扣,摸到褲兜裏的車鑰匙,“技能太久不用,生疏了。”

“原來?如此。”言灼說著,也彎起眼睛,“那走吧。”

二人走後,套房裏極度安靜,大家面面相?覷,仿佛能聽見?卷發棒預熱的電流聲。

顏曉琳左手抓著婉婉,右手抓著蘇夏。

這位新娘痛心地說:“好想開個車追過去,看看他們在路上究竟會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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