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楚幾乎是立刻就切了她的脈象，可是她的脈象很平穩，荀楚再看她的臉色，看她微微顫動的睫毛忽而明白了什麽，心裏跟著一酸他低頭持起穆晴明的手，低聲說：“你活著比什麽都重要。”

穆晴明肩膀微微顫抖。

他是真不知道她是怎麽才活下來的嗎？這個時常提到玄瀾闕就醋意橫飛的人，她對他做了不可饒恕的事，可是他說她能活下來比什麽都重要。

所以，她也能當那只是為了活下來才經歷的事嗎？

“我……想吃飯，肚子很餓。”

“好，我去給你做。”

兩人一起吃飯，都除了早上荀楚那一句“你活著比什麽都重要”之外，誰也沒再提起十天前的事情，也不討論她的傷勢。穆晴明甚至都不敢問她是怎麽回到家的，因為她對這些毫無印象。

直到兩天後的一個早上，穆晴明一個人坐在院子裏逗桌上的貓，百靈接著給她端茶來的功夫才主動跟她搭話。

“娘娘身體可好了一些？”

“嗯。”穆晴明不喝茶，只是用手指捋著那只灰色的野貓，人看起來也沒什麽生氣。

百靈笑了笑：“身體好了才好，奴婢都不敢想早些時候的事，殿下把娘娘抱回來那天可嚇人了。”

穆晴明觸碰貓的手一頓。

百靈繼續說道：“聽說娘娘被埋在聖女淵長達三日，殿下與婆羅門的人都在塌陷的山石，不過後來殿下是在淩雲殿把姑娘接回來的，還重傷了玄尊。魔宮趁機攻入婆羅之境，差點毀了境內的玄武七星陣，方門主摔眾弟子抵抗，玄尊負傷重新修覆了七星結界。”

穆晴明張口要說什麽，但荀楚面色冷峻的從後邊走過來。

等百靈察覺的時候已經來不及，只能立刻跪下請罪：“殿下……”

荀楚居高臨下看著她不說話。

一項聰慧的百靈此刻也嚇得微微發抖：“奴婢見娘娘身體有所好轉，便隨口跟娘娘說……”

“衛榮。”荀楚連聽她說完的耐心都沒有，“此婢口風有失不守主規，即刻轟出去，永不再被王府錄用。”

“是。”

楚王早就下令，不許任何人跟王妃說關於婆羅門的事情，包括聖女淵，但她為了傳達此時婆羅門的消息鋌而走險，卻一下就被楚王抓了個正著。

被趕出去是必然的。

因為百靈也察覺到荀楚其實早就發現她們的身份。

所以她沒說也不敢求情，能保命已經是不錯的了。

荀楚扭頭再看遠處的明翠柳，明翠柳嚇爹一把縮了腦袋就跪下來，荀楚連警告都沒給明翠柳已經感受到深深的威脅，大氣都不敢出。

穆晴明看著衛榮把百靈給送了出去也沒說什麽，低頭繼續摸桌上那只貓的腦袋。

荀楚在她對面坐下來語氣如常的問：“餓不餓？想吃什麽我給你做。”

“剛吃了，不用。”

兩人沈默了的坐了一會兒，荀楚又說：“要不，給你煮面？”

她才說了她剛吃過，可好像除了這樣的日常對話，他們也不知道說其他什麽，以前荀楚話也不多，但有她在沒覺得冷場或尷尬，現在……很冷場也很尷尬。

“那煮面吧。”

百靈是被轟出去了，但從那段話看來，荀楚大概知道聖女淵的真實秘密，大概知道她那天經歷的事情，並且，他心裏其實很在意。

盡管他在努力的跟她相處得想從前一樣，但需要很努力就更表示他很在意。

作為一個男人，一個丈夫，又怎麽會不在自己的妻子經歷這些事，更讓他在意的應該是，要是真被同心歡同化，除了交歡之外還要兩個人兩情相悅才能分離人與花。

這對穆晴明來說是最大的打擊，對荀楚而言是更沈重的打擊。

他得慶幸穆晴明活著回來，得包容她經歷的事情，更得原諒她與別人兩情相悅。

而沒有他恨之入骨的那個兩情相悅，他又必須得承擔穆晴明死在聖女淵的可能，兩者二選一他當然選穆晴明活下來，但前者卻是一把持續刺入他心臟上的刀。

所以此時荀楚不管做了什麽，穆晴明都沒有立場去反對，哪怕他殺了玄瀾闕那也都是她的錯。

荀楚端來了兩碗面。

兩人面對面沈默吃著。

當穆晴明夾到面裏臥著的兩個雞蛋，心裏再次難過得厲害，但荀楚什麽都沒說，她要如何跟他開口，開了口又說什麽？

荀楚放下了筷子說道：“你這段時間先回落雁城吧。”

穆晴明的手一頓，他說的是你，不是我們。

荀楚垂下眼睫：“你腳上的羅魂鈴，給我一些時間我能處理好。”

那天他懺悔著說，都是他默許了魔宮的行動，所以才導致她被卷入聖女淵，才發生了不可挽回的事情。

但現在看來，他依舊想要對付婆羅門，對婆羅之境做手腳，所以才將她支開。

“你想要做什麽？”

“你不用管。”

“……”於私人感情她確實有愧，但並不表示她願意看到他觸發婆羅之境的力量，制造人類的災難，“如果我說我不走呢？”

荀楚蹙眉看著她，目光也驟然冷了下來：“你為何還要留在這裏？”

是有舍不得的人嗎？！荀楚的聲音格外的冷：“這次由不得你。”

“你想現在是決定直接與魔宮合作了嗎？”

“與何人合作不過都是手段。”

手段？“達成什麽目的的手段？”

魔族與玄瀾闕都死的手段，荀楚腮幫子緊了緊：“你別問了。”

“你當初說趙衡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救了婆羅神，間接導致了婆羅之境的形成？”

荀楚看向穆晴明：“為何突然問這個？”

“當初救下婆羅神的人不是我嗎？”

荀楚目露詫異她都想起來了什麽？

穆晴明說：“我大概知道婆羅神想藥奪我身上燃魂，但燃魂不會易主，所以他很很有可能需要我這個人，你確定把我放回落雁城就行了嗎？”

“有我在自然可以。”

“但有你在我不是也進了聖女淵？”

提到聖女淵荀楚面色驟然一變，穆晴明心裏也不好受，但她還是看著他說道：“對不起，但我不是指責，只是當初我們各自選擇了自己的方式，想要爭取我們想要的未來，你沒阻止我的選擇，我也沒能改變你。”

“我們夫妻二人選擇了不同的路，為的是抵達能白首偕老未來，可是我們都忘了想夫妻道不同會產生怎樣的後果，都以為心在就好了，可以外還是發生了。”

荀楚心裏莫名一緊：“你想說什麽？”

穆晴明深呼吸，最近跟荀楚說話總會內疚總會忍不住就熱淚滿眶，她必須調整自己的狀態：“荀楚，我現在可能……不能再要求你為我做什麽，可是，請別助我成魔。”

荀楚目光一顫，心中甚是不安：“你……”

“我從不願意成為殺人的魔鬼，如果註定有那麽一天，當我已經說不出這句話的時候，你要記得我內心一定在向你求救，所以別先於我成為惡人，否則我真的一點機會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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