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他說這樣的話，穆晴明一定會不高興，但今天她聽了眉眼都笑開，不含蓄也不避諱，她捧著小酒壇：“那我敬你。”

玄瀾闕垂眸一笑靜默了片刻，也將酒壇伸過去跟她碰了一下，一口夢回入喉清冽回甘，在胸腹之間蕩氣回腸，玄瀾闕不由地擰起眉頭：“今日才知道夢回有多烈。”

像每個午夜夢回魂牽夢柔的時刻，可是酒過穿腸，一切又如同夢醒時分那樣，碰觸不到。

可是今天，這個說了永遠不會跟他喝酒的人兒，突然與他舉壇豪飲，竟然覺得喜悅之中不安交加。

就像一個會隨時被驚醒的美夢。

這是夢回，也是穆晴明啊。

兩人都沒說話，好像一說話就會結束這樣安寧的時光，可是酒還是漸漸就見了底，在酒壇之內發出清脆的回響。

穆晴明將手中的壇子慢慢放回了桌面。

玄瀾闕的眸光一動，修長的手指輕觸冰涼的酒壇邊緣。

穆晴明目光坦然看向了玄瀾闕：“上次在鎖妖山裏，你還記得是在哪兒找到我的嗎？”

玄瀾闕嘴角淡淡一彎：“霧靈山的山貓那兒。”

“嗯，在那之前的事情我都想起來了，不管是趙衡還是執明神君，在霧靈山之前的記憶大多我都記得。”

玄瀾闕垂著長長的眼睫沒說話，只是眼底與嘴角都是無奈的笑意，夢還是要醒了。

穆晴明深呼吸：“我確實曾十分好奇後來發生什麽事，為什麽會變成今天這個局面，但想來想去我不大願意再糾纏過去那些恩怨，我以前對也好錯也罷，我都想放下了。”

玄瀾闕嘴角那笑意未變，但他依舊垂著眼眸不書畫。

穆晴明也坦誠說道：“我承認我始終都沒能真正的討厭你， 以前是覺得你救我的次數比坑我的次數多，但想起與趙衡還有執明神君的記憶後，也會有那種意識說，啊，大概是因為很久以前我曾對你念念不忘，所以才會覺得討厭不起來。”

玄瀾闕咽了咽嗓子，擡起視線看向她：“這就是你等我出關請我喝酒的目的，你今天要說的就是這些。”

穆晴明想了想點頭：“嗯，也許說這些有些唐突，我不選擇過去也不選擇過往的任何人，我選荀楚。”

玄瀾闕眼睛不由的比起來，第一次見他眉頭這樣突然深鎖起來，像是極不願意聽到或接受，但還是笑著持起酒壇灌了一口酒，帶著酒漬的唇再扯了一個嘴角：

“呵，你是因為自己對本神君動搖了，才來跟本神君說這些的嗎？”

穆晴明微微一楞。

玄瀾闕漫不經心地看著她：“你跟本神君義正辭嚴表態要選荀楚所為何故？”

“……”穆晴明還以為自己豁達說出這些，就能讓玄瀾闕也豁達接受，然後各自相安無事的相處，但玄瀾闕這一臉輕浮的笑容是什麽反應，“我就是告訴你不管你是趙衡還是執明神君，我現在是荀楚的妻子。”

“本神君何時又說你不是？”

“可是你……”總是故意對她說一些歧義的話，“我希望師父以後對我不管是言辭或舉動都嚴謹一些。”

“為師幾時不嚴謹了？”

他幾時都不嚴謹……其實也不是，以前還只是偶爾口頭上的惹怒她，從未對她做出過分的肢體接觸，連越禮的視線都不曾投過。

可不知從何時起，他仿佛要反擊或證明什麽似的，開始對她有了各種明示或暗示的言行。

上次還在車裏強吻過她。

閉關前還抱了她一次。

言語上的表示更不勝枚舉。

穆晴明正色道：“如果你覺得對我做的事，說的話就算嚴謹的話，那我就只能當師父您是輕浮的人。”

“本神君確實輕浮，面對你的時候簡直想要輕浮到沒有道德底線。”

“所以我才討厭你。”

“撒謊。”玄瀾闕修長的手指輕輕敲著酒壇，雖然此人說他想輕浮到沒道德底線，可即便他眼神再直接，但那一身風骨神韻依舊讓他看起來一塵不染，“你剛才可說了，從頭至尾都沒有真正討厭過我。”

“這話你聽得很清楚，那你也應該聽到我說我選擇荀楚！”

“你說選擇，是否表示本神君也在你的抉擇之內，只不過因為荀楚在先，出於人倫道義你只能忍痛割愛把我舍棄。”

“我喜歡荀楚！”

“呵，誰又說你不喜歡呢，但你……也喜歡本神君。”

“我不喜歡你！”

“但從不討厭。”

好吧，穆晴明把所謂的兩清想得太簡單了，她以為只要自己做出選擇，那一切就會按照她的意願走下去，可是沒想到，她都把話說得這麽直白，玄瀾闕這個上神居然沒有知難而退，反而無恥糾纏。

別動氣穆晴明，不然今天的酒又白請了。

穆晴明起身道：“不知您為何有那樣的錯覺，但我重申一次，我是荀楚的妻子，並且深愛著自己的丈夫，今生也只屬於荀楚，不管你是誰都與我穆晴明沒有超越共事關系的關系，告辭。”

穆晴明給他拱手行禮，辭別。

還以為今天能一身輕松地轉身呢，可玄瀾闕那家夥簡直厚顏無恥到不可思議，以前的玄武上神好像自尊心挺高的啊，怎麽現在這麽沒底線。

穆晴明現身東院。

方玨與邱子淩他們正在研究下一個凈化的目標，婆羅之境的妖鬼名單已經被劃掉了很多，剩下的更多是他們幾個聯手可能也搞不定的。

邱子淩說道：“玨師兄，估計我們能做的也只有人面鬼蛛，跟千人冢這裏了。”

“千人冢我們能行嗎？”肖常德說道，“這裏煞氣雖然不算最強，但怨氣很重，以往的怨氣可都凝聚成了厲鬼，而且你看……”

肖常德指著地圖：“千人冢這裏已經很靠近上古道了，聽說上古道附近的邪靈都很邪，玄尊說的禁地也在這裏……啊這裏這裏，聖女淵。”

邱子淩道：“聖女淵還遠著呢，跟千人冢還跟著亂入林呢。”

見穆晴明推門進來，室內的人都看了過來，穆晴明意識到什麽停住了邁進門檻的腳步：“你們繼續，我先回去。”

月琳瑯上前把她拉進來，好笑道：“門主是不讓你參與作戰計劃，但方玨提前告訴你工作內容不止一次了吧，裝什麽見外快進來。”

方玨也只是看了瞧了穆晴明一眼，就泛著作戰地圖不說話。

肖常德笑道：“姑娘不是說今日有事不能過來？”

“事情已經辦完了，看你們這裏還有什麽需要我做的事。”

月琳瑯壞壞一笑：“我早上見你往淩雲殿去了，晴明，早幾天因為荀楚你曠工，今天又因為去見你師父請假，這裏邊是不是有什麽貓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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