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晴明覺得最近的玄武上神有點可怕，倒不是以前那種可怕了，以前一個月也就來雪櫻園一兩次，現在三天兩頭的來，每次都給她帶來各種靈丹鮮果，說實在的，現在穆晴明覺得非常有負擔。

“如何不吃了？”

像現在，他讓她當面吃仙果，她稍微停嘴他就這麽問。

穆晴明吃得都有點撐了，鼓起勇氣說：“神君，我身體好了，你不用給我那麽吃那麽多靈丹鮮果，直接施法就可以，這次難受了我會告訴你的。”

玄武原本還裝得挺和善的面容一僵：“你是覺得本神君是為了施法才做這些？”

“難道還有別的嗎？”

“……”

玄武氣得起身就走了。

這次玄武終於又是四天沒來了，穆晴明說不上心裏是什麽滋味，反正她是不大敢想念他，也不想再一廂情願將他當成趙衡，趙衡是個吃著人間煙火長大的人類，跟他是不一樣的。

她跟他也不一樣。

就算她費盡心思修煉成仙夢想成神，但終有一日她得將神格還給婆婆，她始終都是一個人類，而他始終是遙不可及的上神。

現在她總算是有點死心的感覺，好像慢慢也就看透了。

坐在能看見天際焰紅晚霞的秋千上，穆晴明踮腳蕩起秋千，在祥雲上慢慢蕩著，無意間偏頭的一眼看見了玄武，全身立刻進入備戰狀態。

玄武站在回廊裏，透過白雪的櫻樹看秋千上像只小蝴蝶翩躚的身影，天女星君順著他的目光看過來：“神君，最近姑娘乖巧了很多。”

她乖巧起來未必是好事。

“以前每日都問屬下神君幾時來，都忙什麽，現在很懂事，都不吵著找神君了。”

玄武斜視天女星君一眼，這對她來說是多好的事說得這麽開心？

天女星君：“屬下按神君說的要帶她去瀚海星河賞景，但她說她身份不便，這麽想來姑娘來了玄武天數月確實哪都沒去，這麽乖巧的人兒難怪神君喜歡。”

乖巧？她可是個能被關在荷花塢很長時間，也能離家出走很長的時間丫頭，天女星君怎知那丫頭的個性。

早前見他來還會歡天喜地的跑過來，現在分明見到他了卻裝沒看見。

玄武撇下沒眼力見兒的女宿往秋千那走去。

“哇，有只蝴蝶。”穆晴明追著蝴蝶從秋千那跑走了。

玄武：“……”

天女星君低著頭忍著笑：“需要屬下將姑娘叫過來嗎？”

“把不想見的人叫來有何用？”

玄武上神不高興地轉身就走，他就不信那不顧一切登天的人還真的不會想她的趙衡哥哥。

可是穆晴明是真的能對他不聞不問，從不出門，也不吵鬧，這個情形他似乎經歷過。

趙衡被迫娶穆重陽，穆晴明被關在荷花塢，起初對趙衡也是翹首企盼，可最後趙衡把她的心傷著了，她就像現在把自己跟外界都屏蔽掉，從不見趙衡也不問他任何事。

對，穆晴明身上像有個無形的殼，一旦她覺得被傷害了就會自己呆在那個殼子裏，外頭的人看著她挺好的，可是她就再也不出來，外人也靠不近她。

當初的趙衡不知求了多久才能跨進她的門檻。

如今他執明神君難道還要那麽求嗎？

可他若不求也不問，她能躲在那殼子裏一輩子。

一輩子三字像根刺一樣紮入他心頭，趙衡確實承諾給穆晴明一輩子，確實曾滿心歡喜騎著大馬佩戴紅花去迎娶她的。

可那只是趙衡，不是他玄武。

人神殊途，他再清楚不過。

何況現在還夾了一個婆羅神，偏偏這丫頭身上還有燃魂，若是讓其他人甚至天帝知曉此事，呵。

要掐指算一算，這算是他執明神君的一個劫嗎？

可明知是個劫，他還是來到雪櫻園。

本來挺覆雜的心情，在看到園子裏那鬼鬼祟祟的小身影之後又不由的一緊。

她這半夜抱著……褥子是要逃跑嗎？

穆晴明抱著床單跟被褥疾步跑到院子裏的凈池邊，對著燈光尋找了一個位置，抓起來正要侵入冰涼的池水中。

“你在做什麽？”

低沈的嗓音從身後傳來，穆晴明嚇得差點一頭栽入池子裏，見到來人是玄武上神，她慌張地將褥單藏到身後：“沒……沒做什麽？”

說著還將褥單更往身後藏去。

玄武面色忽而一緊：“受傷了？”

她現在沒當他是趙衡所以從不跟他說心裏話，哪兒不舒服也不會告訴他，當然最近也不願意見他。

“我沒有受傷。”

玄武可不信她大步上前就扯過她手裏的褥單，上邊是一小片殷紅的血跡：“你還說你……”

話說到此頓時頓住，他想起來這是什麽了。

穆晴明快十三歲那年的某個早上，她有氣無力的跟趙衡說自己肚子不舒服，趙衡要找阿嬤來看她又說不是很難受，見她吃了早飯，沒一會兒就能跟兔子小貓兒玩起來。

趙衡也就稍微安心了些沒過問。

但中午就發現了她裙子後邊沾染了血跡，當事人還在跟小兔子玩毫不知情，這嚇得趙衡趕緊背起她就去找裴阿嬤。

裴阿嬤笑著說：“癸水來了就表示我們小小姐長大了，過不了幾年都可以當阿娘，沒什麽好害臊的。”

穆晴明滿臉通紅的瞪著趙衡：“不是說了我沒事嘛，趙衡哥哥！”

最後一句是惱羞成怒，第一次來月事的人面子擱不下。

趙衡也臊得滿臉通紅，被穆晴明罰著熬了兩天的紅糖水給她喝。

現在再看褥單上這紅色的痕跡，玄武一時之間恍惚著沒反應。

穆晴明將褥單用力抽回去紅著臉羞惱道：“你……你讓我吃那麽多的仙果補身子，月事才會提前的。”

說著拿著被褥都要往水裏泡，玄武拉住她的手臂將人也提起來：“這水冷得刺骨你也要碰？”

“褥單臟了當然……”

“不用管。”玄武拉著她離開水池。

穆晴明還回頭看那褥子跟褥單：“等一下。”

“讓你別管。”

玄武卻沒將她拉回屋子裏，而是帶她往雪櫻園的出口走去，來到門後穆晴明突然抗拒地將手臂從他手裏掙脫，搖了搖頭：“我肚子不舒服要回去睡覺。”

一看那表情就知道她想什麽，玄武再伸手去拉她的手臂，穆晴明後退了兩步：“如果不是送我出天界，我不想出去。”

“你想出天界？”

穆晴明想了想，點頭：“嗯。”

沒有上次那樣較勁的態度，像是已經對一切都死心了一樣的想要離開，玄武不覺有些憤然：“可是本神君怠慢了？”

說完有點後悔，他不想用這樣不近人情的態度跟她說話的，可直到現在他執明神君也不知該用什麽態度來對待這個人類的丫頭。

偏巧這丫頭自作主張倔強的來天界，倔強的在九重山修行，然後來到他這裏倒是像撞了南墻傷痕累累地自作主張要走。

她說他不笑是討厭她，可他對她笑了她卻害怕。

他疏遠她覺得傷心，可他靠近了她卻要走？

穆晴明你憑什麽這樣對待本神君？就因為本神君不是趙衡？！可你憑什麽說本神君不是趙衡？！

“你以為天界是什麽地方，任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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