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明神君看穆晴明許久：“你就如此不怕死？”

“區區一條命何足掛齒。”

執明神君閉了閉眼：“難道你忘了你體內有什麽東西？不是讓你不要修行？”

他記得他說過不讓她修行的話？！穆晴明看向他目光發亮，但很快又暗淡下去，就算他記得但他說了不能感同身受。

穆晴明：“我自己的事我自己做主，誰也管不了誰一輩子。”

“那你可知你修行意味著什麽後果？如今不怕變成殺人工具了？”

穆晴明拳頭握起來：“不怕。”

“穆晴明。”執明神君冷聲訓斥，他確實在生氣，“說，體內那個神格從何而來？”

原來他關心的是這個？穆晴明低著頭不肯啃聲。

執明神君聲音更冷：“再問一遍，那個神格從何而來？何人所給，何時所給，你必須一字不差告訴本神君，否則……”

否則會殺了她嗎？

他果然不是趙衡，她的趙衡哥哥絕對不會這麽兇她，她知道他不是的，一定不是的，即便他的咄咄逼人壓迫得讓她微微發抖可她就是不肯再開口。

執明神君一把揪住她單薄的肩膀：“燃魂最忌執念你卻偏偏如此，你若此刻開口，本神君或許還能救你一命。”

“說話。”

“本神君讓你說話。”

可是穆晴明卻更固執了，執明神君氣得還要再責備，突然他聞到一絲血腥味，才猛然發現自己太過用力握她的肩膀，驀然就松了手，他以為自己沒那麽用力的。

不過穆晴明的傷口並沒有扯開，執明神君低頭再找，發現她捏成拳頭的手被自己紮破了，掌心正滴著鮮紅的血。

那個不計生死與黑蛟蛇那怪物搏鬥的人是在……怕他嗎？

執明神君目光一緊，看著眼前倔強單薄的小身影，突然想起那個無論何時都擋在趙衡面前的小女孩。

別人都說趙衡是個傻子，是個怪物時，她毫無偏見將弱勢的傻子安置到自己身後，或許執明神君的命並非她所救，但不得不承認執明神君因為她迅速蘇醒。

可是如今強大起來的執明神君，正在冷酷地將在他眼裏變得弱小的孩子推入無限的恐懼中。

穆晴明最害怕的就是她身上的燃魂，她曾在得知自己身負燃魂之後把命都交出來，毫無眷戀。

執明神君聲音放軟了些：“進去休息。”

她卻還是不動。

“本神君不問了，只是讓你進去休息。”

許久之後她才開口說：“我不想留在這裏。”

“……什麽？”當初不是為了找他才來的天界嗎？

“我要回去。”

回去？

“回哪裏去？”

“先鋒營。”

還敢提那個地方？！執明神君面色肅然：“現在開始，沒本神君的允許你踏不出玄武宮半步。”

大概因為穆晴明的體質不能輕易被別人知曉，她的傷都是由執明神君親自治療。沒多久外傷與積壓的黑蛟蛇毒都被治愈，執明神君也沒有再按時進入雪櫻園。

不知道為什麽，在離玄武遙遠的時候，他就是她的奮鬥目標，生生死死從不畏懼，因為趙衡哥哥在他身上，她想盡最大可能接近他，縮短與他之間的距離。

這也是她能重新找回趙衡的最後一絲希望。

可突然離得那麽近感受到他的冷漠無情之後，這個目標又格外的渺茫，穆晴明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堅持什麽？

他不來的每一天她都覺得自己越發絕望，可他整整一個月沒來，那種他不會來與他不是趙衡的煎熬一直在消耗她僅存的希望。

又是小半個月後他出現了。

可笑的是，仿佛被煎熬殆盡的希望瞬間又有了回升的趨勢，也許，也許在她這麽思念與痛苦的時候，他也不會好過。

穆晴明像個溺水的人抓著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期待他的回心轉意。

可執明神君跟她說的第一句話是：“冷靜了這麽久，能與本神君好好說話了嗎？”

陌生的語調，陌生的臉孔，從來見過笑容的冰冷表情。

那根救命稻草斷了，穆晴明覺得自己沈入了冰冷的水裏，就如同她放棄所有沈入寒潭的那種絕望。

他真的不是趙衡，一切都沒有意義了。

“我會離開天界。”

執明神君眉頭微蹙：“又要故技重施？”

“也會離開先鋒營，永世不會再修行，我想回家。”

她不知道執明神君是什麽表情，但一定不會有不舍，更不會有挽留。

兩人都沈默著僵持了許久，穆晴明起身往門口走去，突然格外想念當年她離家出走，尋找了她一年最後出現在陵野的趙衡。

可再也沒有趙衡了。

不會有了，再也不會有趙衡哥哥了。

穆晴明離開的腳步越發的急促，因為她怕自己會後悔，又編造出各種把執明神君當成趙衡的借口，怕自己會苦苦哀求讓他把趙衡哥哥還給她。

所以跑得像逃亡。

可就在她要沖出垂花門的那一瞬間，白衣玄武擋在了她面前，她驚惶地想退可是身體卻一把撞入他堅實的胸膛。

她立刻要退回來。

但卻有一只手按在了她的背後，將她扣在陌生卻又莫名熟悉的懷抱裏。

他不是趙衡不是趙衡！可無論如何說服那種懷念的感覺讓她耗盡全部的力量，才能伸雙手推開那個冰涼的胸膛。

不讓自己太過卑微與糾纏，她死死咬著牙不掉一顆眼淚。

可是面前如同一堵不動不讓的墻的人，猛然用力將她圈入懷裏，雙臂將她緊緊抱住，就好像那年趙衡突然找到離家出走的她那樣，抱得很突然。

可是……他不是趙衡啊，穆晴明不知道該把這個擁抱當希望還是絕望。頭頂卻傳來那略微低啞的聲音：

“晴明，對不住，別走。”

穆晴明瞬間崩潰大哭，在那個懷抱裏哭得撕心裂肺……

哭得穆晴明幾乎窒息地突然醒過來，在發現自己確實被困在一個堅實的懷抱裏大哭的時候，分不清夢與現實的她驚惶地猛然一退。

但是退不開。

擡頭看到是荀楚熟悉的臉龐時，心頓時安定下來，可又立馬轉成不安。

此刻她躺在她與荀楚的床上，他的懷裏，做著與別人撕心裂肺的夢，並且還真的哭得不能自已。

“我做了一個夢。”她的聲音帶著濃重的哭腔。

她說是夢，而不是噩夢，荀楚有力地雙臂緊抱著她沒有說話，只是看著她的那雙眼睛布滿了血絲，很紅，像是一夜未眠。

他的表情很不對勁，難道她不僅哭了還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話嗎？

“小荀我……”

“做了什麽噩夢，哭成這樣，我如何都叫不醒你。”荀楚的聲音也格外沙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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