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下說不出話，穆晴明瞪著眼睛看他，他現在下來，到她窒息的時候他還能撐得住嗎？

趙衡卻對她點頭，撐得住，我至始至終都會在你旁邊陪著你。

趙衡拉住了她的手，穆晴明露出了笑容，等待著冰冷的水將她淹沒的那一刻，但是，她卻一點也不害怕，也不覺得寒冷。

兩人拉著手沈到了寒潭底部，趙衡看著她慢慢閉上眼睛，看著水泡從她鼻腔裏上升飄走，他知道她在被剝奪著僅存的呼吸，她臉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但她沒有求救，只是本能地握緊了他的手。

趙衡面色肅然，看著她，不錯過任何的時間縫隙。

原本坐著的穆晴明身體慢慢地倒了下去。

趙衡依舊拉著她的手，感覺她用盡最後一絲力氣緊緊地握了他手，他知道這是她閉氣的極限了……

冰冷的水灌入了穆晴明的五臟六腑，她曾因為這樣的窒息惶恐過無數遍，哪怕上一次是自己投入寒潭之中，最後一刻還是覺得恐慌與後悔，心裏吶喊她不想死，想活著。

但這一次，這種恐慌在她完全不能呼吸的那一瞬間湧入的時候，穆晴明倏然放棄了所有求救的念頭。

她一點也不害怕。

並不是因為她想死，而是她知道趙衡哥哥在看著她呢，他不會讓她死。

她還要等趙衡哥哥來娶她，若幹年之後，會有她給他生的孩子提著酒瓶去沿著大街跑到酒坊給他打酒……

即便趙衡哥哥做不到也沒關系。

早在發現燃魂有那樣可怕的殺戮力量之後，穆晴明就想著快點結束這個命運，她不想成為禍害人間的地獄惡鬼。

其實最後一刻趙衡哥哥在，阿爹也在，這樣的結局對她而言已足夠了。

知足了，穆晴明放棄了所有的念想，一切都與她無關了……

直到不知過了多久多久。

“咳……咳咳咳……”

穆晴明咳出兩口水，然後劇烈呼吸。

她的眼睛一時間什麽都不看不見，只能用力喘息著，肺部無法正常啟動，五臟六腑不斷痙攣，疼得難以忍受。

這具身體仿佛死過，再重新被她灌入空氣覆活似的。

許久之後，穆晴明彌散的視線裏，昏暗的燈光之下才慢慢模糊看到趙衡幾乎哭出來的臉。

她想說沒事，可說不出話來，痛苦的感覺依舊難以自持，填充在她每一寸感官裏。

跪在她身側的趙衡眼眶通紅，他慢慢低頭輕抵住她的肩頭，寬厚的肩膀劇烈顫抖，仿佛剛經歷極恐懼的事情一樣，許久才能哽咽著低喃：

“讓你受苦了，晴明……謝謝你。”

黎紅召將臉上的淚水迅速抹去，對一旁的人恭敬說道：“尊主，小小姐挺過來了。”

穆懷成面容依舊冷峻非常，只是臉上的皺紋控制不住微微顫抖，身體竟然也有些控制不住起來，他轉身大步離開了寒潭。

黎紅召將鬥篷給了趙衡：“衡公子。”

趙衡接過將地上的穆晴明包起來，迅速將她抱回荷花塢，跨進晴明別院之前就交代黎紅召：“準備熱水。”

他將穆晴明抱回床上便迅速解下鬥篷，並脫她身上濕漉漉的衣服。

穆晴明已經能順昌呼吸，就是頭昏腦漲不是很清醒，在趙衡要脫她單衣的時候，她擡手阻止了趙衡一下。

趙衡也楞了一下，但又說了一句：“不妨事，以後晴明也是我的。”

穆晴明害臊，可是沒有力氣，被他挪開的手只能軟軟的放在枕頭上，眼看著趙衡將她的衣服都脫下來，再擡起她解開系在頸項之後的肚兜系帶。

穆晴明原本蒼白的臉色，終於能見到一絲淺淺的紅潤。

趙衡也是。

但他依舊淡定地輕扯下那件粉色的肚兜。

原本穆晴明還以為這已經是最羞愧的了，但是，還有褲子呢。

趙衡也知道這是越禮之事，不過這時候哪還有其他人手？

他也不想讓人經手現在的穆晴明。

而且現在也沒有比讓穆晴明安好更重要的念頭，所以他還是沒有過多遲疑地幫她將褻褲也脫下。

同時也將被子拉過來將她蓋住，並未非禮視之。

不過看穆晴明已經羞赧撈起被子的一角蒙住臉。

看她有了自主意識與舉動，終於確定她沒事了，趙衡緊繃的心這才慢慢的放下來。

他掖著被子將她裹好，揉了揉她濕漉漉的頭發：“召兒等會兒就拿熱水過來……晴明，你做到了，鎮魂鈴已經成功戴上去。”

穆晴明慢慢地扒開被角看向趙衡：“所以，我不會再殺人，我也不用死了嗎？”

趙衡點頭：“只要你今生不習武，不修術，不會強大到連我都管不了你。”

穆晴明聞言驚喜地一把坐起來抱住趙衡：“那我可以跟你在一起了對嗎？我再也不用離開你了對不對？”

趙衡本想抱她的，但是，穆晴明此時身上沒有衣物，他若抱的話手會直接碰到你的肌膚。

但穆晴明開心得忘乎所以，她說的那些話也感染得他很想抱一抱她。

趙衡深呼吸，雙手環住了她的身體，柔嫩的肌膚貼入他粗糙掌心的感覺，細膩柔潤得讓他心頭一熱。

穆晴明卻被涼得渾身一顫，但比潮濕衣袖碰到的冰涼之感，更讓她心臟撲通的是趙衡的大手貼在肌膚上的感覺，她背部僵住，耳邊便傳來趙衡淺聲的一笑。

趙衡隨即也移開了手，穆晴明立刻拉起被子擋在自己胸前，面紅耳赤地躺回床上。

黎紅召進到臥房頓時也察覺氣氛不對，遲疑了片刻：“公子，熱水已經準備好。”

“有勞召兒。”趙衡說著起身離去。

黎紅召看穆晴明極不自在的神色低頭一笑，轉頭將木桶擡進屋，再往裏頭倒了兩大桶熱水。

穆晴明在熱水裏跑著的時候，黎紅召又端來桶熱水給她洗頭發，一邊伺候著她一邊說：

“方才小小姐可把衡公子嚇壞了。”

“後來都發生了什麽，我全然不知。”

“衡公子把鐲子給小姐戴上之後，將您從寒潭裏救上來，可不管怎的您都醒不過來。常人若那樣的話必然被認為是斷了氣的，衡公子就是不肯撒手，一直給您渡氣幫你恢覆呼吸……小小姐這次，真的昏迷太久了。”

黎紅召說著都還覺得後怕，何況衡公子。

穆晴明也能想到當時趙衡的心情，不過她卻回頭問黎紅召：“我當時都快殺了你了，你不怕我嗎？”

黎紅召對上她的視線：“即便那一刻覺得害怕，但召兒還是小小姐的婢女，願意生死隨主。”

穆晴明看著她良久，突然往她臉上潑了一點水：“下次你記得逃跑不必管我，不對，我不會有下次了……謝謝你召兒。”

黎紅召略靦腆一笑，又道：“小小姐，尊主……”

“尊主一直等到小小姐醒過來才離開的。”

穆晴明鼻子一酸點頭：“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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