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陵婉穿著一件藍色的襖裙，衣領、衽帶、袖口、裙子下擺都繡著花鳥刺繡，頭上佩戴的首飾多為銀飾，額前綁著一條寶石護額。柳葉眉，內勾外翹的丹鳳眼，櫻桃小嘴，看著清麗秀氣。

她與肖長恩雙雙跪在地上。

東陵崇光面色慍怒：“肖長恩，事情還未查清楚你為何要急著領罪？當著外人的面我不便多問，如今你是否該給我一些交代！”

肖長恩背影頹然，許久還是回答了一句：“不知怎的就認了……就覺得是我的錯……”

“愚蠢！”東陵崇光怒不可遏，“你這魂兒都丟哪兒去了？這麽急著送命可有想過家裏人，想過婉兒！？”

“爹爹就別說大哥了！”東陵婉跟著求情，“大哥不懂武功與陰陽術，遇到這種事難免慌了神，連婆羅門都還大哥清白了，爹爹這是在逼供什麽？”

“你……不孝子女！”

“姑娘稍等片刻。”肖常德與明目清明說完，先跨入門中跟著去請罪。

等到東陵崇光氣消了一些，肖常德才把穆晴明請進屋，東陵崇光現在見到婆羅門弟子都十分排斥，但聽到肖常德說：

“這次大哥能洗脫冤屈，多虧了穆姑娘重新翻查此案。”

東陵崇光這才又看了穆晴明一眼：“你剛才說你叫什麽名字？”

穆晴明拱手：“晚輩叫穆晴明。”

東陵崇光眼神一正：“穆晴明？”

“是。”

“……玄尊的弟子？”

原來他那驚訝的表情是因為這個，也對，也只能因為這個了。

“是。”

東陵夫人一慌連忙起身：“不知尊駕到訪所為何事？”

對，玄瀾闕那混蛋是婆羅人供奉的仙神一般的存在，像東淩家這樣的大戶一定也知道今年婆羅門的兩大事件，一是赤焱教進攻婆羅之境，二就是玄尊大人招了一個弟子，即便認不得那名弟子，名字應當會知道。

穆晴明隨肖常德稱呼肖長恩，說：

“大哥是這個事件的目擊者，在罪犯落網之前，門主希望能盡量周全東淩家，所以讓晚輩與長德師兄暫時留在東淩家。”

不是為了監視嗎？東陵崇光心中雖是這麽想，但大概礙於玄尊的身份，便只沈聲道了一句：“那便有勞尊駕。”

尊駕？她又不是玄瀾闕那老狐貍：“大人與夫人叫晚輩晴明便可。”

於是，穆晴明就以這樣的身份暫時在東淩家住了下來。

待遇還不錯，給她安排了豪華的民宿，帶露臺，能看到後院的花園，不過入秋入秋之後花草並不繁茂，但園子裏養的數只孔雀，偶爾開屏也能美若百花綻放。

落雁城挺冷的，但婆羅之境更冷。好在黎溪給她打包行李時裝了厚衣裳，穆晴明來到東淩家的第二天就得穿上了。

也不知道落雁城降溫了沒？

荀楚是不是也換上了冬衣？

穆晴站在露臺上看著天色。

曉看天色暮看雲，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靜靜想來，原來荀楚所謂的思念就是這樣的滋味？

此時東陵婉端著小竹編來到後院餵孔雀，穆晴明仔細看著她的舉動。

不可否認，東陵婉是被她列入嫌疑範圍的人。

首次她有動機，因為未婚夫與其他女子幽會懷恨在心，做出不可想象舉動的事穆晴明沒少見過。

二來，肖長恩在幽會地點被綁，幾個歹徒當著肖長恩的面淩辱他心愛之人，這樣的報覆舉動確實像是為情所報覆的舉動。

再者，當初她在二十一世紀人見到的那個紅色修鞋，是為了獲得各種各樣的關愛，所以占據不同人的身體，等那些愛消失了她就會離開重新選擇寄主，從而導致當事人死亡。

這個習慣與在蒼元大陸遇到的紅鞋女很相似。

但不同的是，紅鞋女多了給人穿上紅色修鞋的習慣。

今天又出現了另外一種不同，紅鞋女出現在了主動傷害第三人的角度。

如果，她只是單純的想要獲得關愛，哪怕是特定想要得到肖長恩的關愛，那她完全可以直接寄宿於左青雲的身體來獲取。

就算左青雲是婆羅門弟子她不好下手，但她應該明白，就算殺了左青雲，肖長恩也不會把關愛轉接到她的身上。

所以殺掉左青雲對紅鞋女來說，沒有任何好處。

當然，或許當初她的目的也不是為了殺左青雲，大概也沒想到左青雲被淩辱之後選擇輕生。

但不管怎樣這場事故的最大受益者，是東陵婉。

不過在左青雲的夢境裏並沒有出現過她，就不知道那四個混蛋究竟是怎麽找上肖長恩與左青雲的了。

穆晴明暗中觀察了東陵婉一段時間時間，發現她除了照顧消沈的肖長恩外，幾乎足不出戶，她沒主動去找任何人，也沒有任何可疑人物找上她。

在東陵婉不在房間的時候，穆晴明甚至還去了她的房間，查看有沒有供奉紅色繡花鞋之類的儀式，同樣也沒有任何發現。

而今天，按她所提供的線索與肖像畫，正在極力追查淩辱左青雲的人的方玨，今日急匆匆趕到了東淩家，告訴她，在陵野河畔發現了四具男屍。

死亡時間大概是兩天之前。

他們的死亡夢境已經被人銷毀，穆晴明沒辦法讀出任何一點訊息。

可就早兩天之前，東陵婉曾主動來找過她，跟她哭著說：

“我知道青雲師姐的死給大哥帶來很大的沖擊，其實我也知道大哥喜歡青雲師姐，但我沒關系，只要他不離開我就可以。”

穆晴明沒想過她會來坦白她知道那兩人相好的關系，畢竟她說出來，就很有可能成為殺害左青雲的嫌疑犯：

“那你知道肖長恩為什麽無罪卻寧願選擇以命抵命嗎？”

說到這裏東陵婉就崩潰了：“大哥覺得沒有青雲師姐活不下去，但我要是沒有大哥也不想活了。”

“所以只要左青雲不在，你大哥就是你一個人的了……對嗎？”

東陵婉那會兒才猝不及防地看著她，好一會兒才問：“所以，姑娘……是懷疑我殺了青雲師姐？我沒有……我真沒有……”

然後哭得跟林妹妹似的，幾乎哭暈在她面前。

那天之後東陵婉還病了一天，大夫進進出出東淩家，東陵夫人就沒離開過東陵婉的房間。

可就在這期間，四個淩辱左青雲的罪犯被殺了。

就算是紅鞋女出手，但她動手的理由如果真跟東陵婉有關，那她們又是怎麽聯系的？為什麽穆晴明看不出一絲漏洞？

從去鑒定那四個人屍體回東淩家的路上，穆晴明有些疲憊地走在古老的石板路上，忽然聽到輕靈的鈴鐺聲，回頭就見到那個掛著銅鈴的馬車徐徐駛來。

穆晴明下意識要躲避，但除非她往前狂奔兩百米進入岔道，不然根本躲不開。

只能選擇站在路邊看著那輛馬車叮叮當當的駛來。

文修見到是她說了一聲：“玄尊，是咱們家姑娘。”

車上毫無動靜，文修對她再笑，驅著馬車繼續前行。

穆晴明從路邊走出來，朝著那輛車就豎起一個拳頭，有什麽了不起……心臟上突然湧出一股熱氣，接著她視線如同被血霧暈染，整個人噗通就栽倒下去。

熱。

狂躁的熱。

就如同之前燃魂爆發一樣，整個人要沸騰起來。

穆晴明迷糊睜開眼睛，看到床邊一個熟悉的背影，她伸手抓住了眼前人的衣服，那人轉過身來，穆晴明努力瞧了瞧，辨認不出眼前人的模樣，所以將揪著他的拉近了 一些，看他的眼睛……

是荀楚。

嘴裏便說：“疼……疼……”

床邊的人看了她須臾，低聲問：“哪裏疼？”

她抓住他的手往心口按下去：“這裏。”

滾燙的熱度透過衣料熨帖在他的掌心，那顆心臟急促的鼓動，那起伏的呼吸，還有過於柔軟的碰觸。

床邊人嘴角一抿，將她的手從自己的腕上撥開。

但穆晴明卻迅速地揪住了他的衣領，整個人往他懷裏靠了過來，床邊的人盡量要躲，但她的雙臂如同蛇一般圈住了他的脖子，柔韌地怎麽都掙不脫。

“穆晴明，松手。”

“我熱。”說著她還動手去拉他的衣領，不依不撓地說，“把你給我……”

床邊的人措手不及。

但穆晴明臉頰皮膚上又出現三道紅色火焰一樣的痕跡，他身體驀然一僵，穆晴明也成功撥開了他的衣裳，露出他如玉石一般的上身。

任由著穆晴明將他的衣服退至腰間，露出他挺拔的背影，緊致結實的腰腹。

跟塊燒紅木炭一樣灼熱的人兒緊緊貼在他身上，吸取對她而言如同冰雪一樣溫度。

但依舊很熱。

穆晴明難受地央求：“……抱我啊！”

床邊的人卻動也不動，在她幾乎渴求地湊過來貼著他的下巴說：“小荀，要我……”

眼前那狹長的雙眸驟然精光一綻，劍指直擊她眉心。

啊，的一聲。

一道紅色的影子頃刻間從穆晴明身上剝離，隨即就被釘在了墻壁之上。

紅色的嫁衣，紅色的繡花鞋，遮過面部的黑色長發一直垂到鞋面上。

她如同一個靈異的無臉娃娃懸掛在墻上，聲音卻帶著笑意說：“不愧是玄尊大人，怎麽也瞞不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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