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晴明回到東籬小院。

菡萏還在。

“我還以為你早就回了壁水澗。”

“姑娘離開的時候菡萏確實回了壁水澗，可如今姑娘不是回來了嗎？”

她這才剛回來多久菡萏就知道她回來了？玄瀾闕讓她過來的？

不能，估計是文修說的，菡萏便依照以前的指令繼續過來的吧。

“你不用給我準備吃的，我睡一會兒，你忙你的就行。”

“是。”

穆晴明回到房間裏睡下。

夢境隨著她進入睡眠狀態慢慢籠罩了她的思維。

左青雲跟肖長恩約好了在陵野河邊的草亭見面，但肖長恩遲到了。

左青雲左左顧右盼，不過河邊都是長草，目光並不能看得太遠。

又等了一會兒，突然聽到草叢裏有動靜，左青雲便往草叢裏走進去。

沒想，卻見到肖長恩被人綁著丟在草叢裏。

“肖大哥！”左青雲連忙朝他跑了過去。

肖長恩被繩子勒著綁過嘴巴發不出聲音，但一直嗚嗚提醒著什麽，左青雲一心想要幫他松綁卻沒留意，一個網兜從天而降把她罩住。

四個戴著黑色面罩的男人從草叢中走了出來，嘴裏發出猥瑣的笑聲。

他們一步一步緊逼而來。

所幸左青雲成功掙脫了網兜，以一敵四也沒敗在下風。

不過要從四人手下帶走肖長恩有些困難。

一旁的肖長恩竭盡全力在嗚嗚表達，青雲你先走，別管我快走！

左青雲自然不會丟下他，並且最終成功保護肖長恩的同時，把四哥男人打倒在地。

她再次迅速去解肖長恩的繩索。

此時一陣大風吹過草叢。

一股殺氣讓左青雲瞬間順著來風的風向轉頭。

與此同時，整個人像被風沖撞起飛入草地內，她想要起身，但身邊的枯草像有了生命似的纏住了她的手腕與腳踝。

左青雲目露驚慌想要大喊，但發不出聲音。

她能看見的只有周圍搖擺的枯草。

還有慢慢聚攏過來的四個蒙面男人。

他們對她虎視眈眈，見她確實無法動彈，其中一個膽大的率先撲了下來……

接著是左青雲生不如死的無聲吶喊。

還有肖長恩撕心裂肺的咆哮。

但沒人聽到他們的叫聲……

絕望彌漫了左青雲的整個夢境。

但是……

穆晴明順著大風吹來的風向，突然看到一個穿著紅色嫁衣的人，坐在河邊草亭下的護欄上。

隔著長草看不清她的模樣，但能看見那一雙穿著紅色繡花鞋的腳，伴隨這草叢裏傳來絕望叫喊，無比悠然地晃動著。

甚至穆晴明還聽到了她淺淺的歌聲。

因為風太大聽不清她在唱什麽，穆晴明豎起耳朵。

突然，風化成了無數黑色流光朝她撲面而來。

穆晴明下意識伸手抓住了眼前的風。

手心劃過一陣清涼。

低頭一看手心，是幾縷黑色的發絲……

穆晴明心裏一驚。

這跟她在二十一世紀夢到的紅色繡花鞋一樣！

她下意識要甩掉手心裏的發絲，但那發絲卻一下鉆入了她的皮膚，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還是跟紅色繡花一樣的夢境。

穆晴明舉目再看那紅色身影，但草亭之下空空的，她不見了。

穆晴明往前跨了一步。

眼前的場景一晃。

暮色沈沈的山頂。一株老松之下。左青雲將懸掛的絲帶打了兩個結，將自己的脖子送入結中，雙腳將石頭一踢……

左青雲的夢境結束。

穆晴明的眼前漆黑一片，周圍的黑暗將她層層包圍。

慢慢的，有紅光從發熱的眼皮之下照耀進來，穆晴明猛然睜開眼睛。

還是左青雲上吊的地方，一個穿著紅色嫁衣的女子背對著她站在懸崖邊……

不對，她並不是背對著她，是正對著，因為她腳上的紅色繡花鞋是朝著她的，只是那女子臉被長長的黑發覆蓋著，看上去有背後的視覺感。

這個形象穆晴明確實曾在夢境裏見過。

“你究竟是什麽人？”

“呵呵。”

那女子卻輕巧一笑，往後倒下，整個人如一只紅色的紅蝶墜下山崖，長發被風吹得往上急速飛揚。

穆晴明探身往前想要抓住她，但整個人也跟著往下墜落。

按常理，在墜落的瞬間夢就該醒了的，穆晴明也覺得自己的意識很清醒，但睜開眼依舊是夢境。

掛滿紅綢的殿院，貼滿紅紙門窗，院子內停放著一頂大紅花轎，還有裝著嫁妝的禮車，但周圍卻空無一人……

唯獨轎子裏坐著一個新娘。

新娘披著紅色蓋頭，穿著修滿吉祥的禮服，腳上穿著一雙繡著鴛鴦，鑲嵌著玉石的紅色繡花鞋。

還是這雙穆晴明曾追查過的紅色繡花鞋。

如果說這鞋本就屬於這個年代，那麽為什麽會出現在二十一世紀？如果不屬於這裏，那是不是跟著她從二十一時間來到了蒼元大陸？

但在婆羅門的妖魔名單上有一個紅鞋無臉女，她經常俯身在新娘的身上，等她離去，就會給留下的屍體穿上嫣紅的繡花鞋。

所以，這花轎裏的新娘是無臉女的元身嗎？

這麽想著穆晴明一把掀開轎簾。

突然感覺視角發了變化，她變成了坐在轎子裏的那個人，然後聽到無數的聲音在跟她說：

“他不會來娶你的。”

“死心吧，穆晴明，他永遠不會來娶你！”

他一定會來，他一定會穿著紅色的禮服，戴著紅花，騎著高頭大馬前來迎娶她過門。

這聲音那麽懇切，像在祈求上蒼一樣，讓穆晴明內心跟著夢境十分渴望又壓抑起來。

她想從轎子裏脫離出來。

但黑色的發絲如同蛛絲一樣纏繞住她。

她手指想起訣使用術法，但手指裏也被黑發纏繞得無法動彈。

轎子裏的新娘仿佛就是她自己。

但，穆晴明記得很清楚，荀楚曾用花轎把她娶回家的。

所以這個女子定然不是她！

戒律，她必須拿到自己的武器……

但她依舊拿不到，動不了。

他最終也沒有再回來過。

這個夢境依舊很絕望，就如同左青雲被匪徒當著肖常德的面淩辱一樣的絕望。

穆晴明，他不會來娶你，永遠都不會，因為，他根本不曾對你動過心……他永遠不會屬於你。

“姑娘……姑娘？！”

“穆晴明！”

穆晴明這才猛然吸了一口氣，一把從床上坐起來。

她床邊的菡萏擔心詢問：“姑娘可還好？”

原來只是夢。

穆晴明長長舒了一口氣。

“我沒事。”

菡萏用帕子擦她額頭的汗水：“可是做了噩夢，姑娘一頭的汗。”

穆晴明接過她的帕子自己一邊擦著汗，一邊下床套上鞋襪，然後將手帕還給菡萏：“我出去一趟。”

“姑娘還是先吃些東西吧……”

穆晴明已經走出臥房，菡萏追到臥房門口，她又已經大步流星走到了大門口。

菡萏看著桌上的飯菜無奈嘆氣，她的話姑娘也不聽，從以前到現在都是這樣，她至今還不知道該如何讓她按時吃飯與休息。

穆晴明剛出東籬小院就碰到了方玨跟月琳瑯，他們一直在外邊等她消息。

見她出來，兩人立刻走過來。

月琳瑯：“怎麽樣，有看到什麽嗎？”

“自殺。”

方玨不可置信地楞了半晌：“自殺？不可能！連我都不相信，如何能讓西殿使相信？！”

方玨急得來回走動，再次得出的結論依舊是：“若說青雲會自殺，那我還不如相信是肖長恩動的手！”

“玨師兄說什麽？青雲師姐是自殺？”肖常德與邱子淩聞言跑過來。

看到肖常德方玨用力抹了一下臉，他也不是要中傷肖長恩，但跟他一起成長起來的那個堅韌不拔的左青雲，怎麽可能會自殺？

從方玨這裏得不到答案肖常德懇切地看向穆晴明：“姑娘……我大哥確實是清白的對嗎？”

“……在找到證據之前我只能說，你大哥有可能是清白的，最終結果我晚些時候再告訴你。”

但這也說明大哥還有希望活下來，肖常德雙膝一軟就要跪下去。

穆晴明先出手扶住了他，轉頭看向邱子淩。

邱子淩寬慰肖常德道：“姑娘都這麽說了你也別太著急，我們先回去，好讓師兄他們盡快還你大哥清白。”

看肖常德離開方玨才才沈住氣問：“為什麽？”

穆晴明：“方師兄知道青雲師姐跟肖長恩相互喜歡的事嗎？”

方玨又是一楞，他不知道，過了一會兒他才擰著眉頭說：“肖長恩跟東陵婉表妹……”

有婚約！

這三個字方玨給憋回去了。

肖長恩跟肖常德兄弟倆從小被表姨父家收養，表姨父看肖長恩穩重勤勉很是喜歡，便留他在家中幫打理生意。

肖常德從小就鬧騰志向又在當陰陽師，所以十二歲就被送入婆羅門修行。

但肖長恩除了來東院看望肖常德之外，應該很少有機會接觸到左青雲，所以怎麽可能無緣無故地對左青雲下手，還知道帶屍首回火葬崗安葬？

所以兩人必然關系匪淺。

可既然，兩人都背著家裏好上了為什麽還要一個自殺，一個跟著赴死？！

“到底為什麽！”方玨實在想不明白。

穆晴明也有些於心不忍：“肖長恩之所以選擇把青雲師姐火葬，其實是為了掩飾她身上的兩重傷害，一個是自殺，另外一個……是被人強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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