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第二天，穆晴明這還想在荀楚懷裏賴上一會兒，就聽到遠處傳來幾聲信號彈的聲音。

“是婆羅門的信號，好像出了什麽事。”

荀楚沒做反應，轉身從床邊拿了件折疊整齊的中衣，抖開披在了她身上，等她把手伸入袖中後將衣服攏起，整理她的衣領，再低頭幫她系上衣帶。

“我自己來。”跪在軟軟被褥上的穆晴明越步下床，下身清涼藥膏夾著某人手指留下的觸感，讓她立刻又想到兩人昨晚負距離的接觸，臉不由自主又是一熱。

荀楚看她緋紅的臉頰目光回溫，又取一件厚外衣幫她穿上：“今日也要出門？”

雖然是個問句，但顯然是不想讓她出門的意思。

穆晴明都以為他不高興了的，但他看起來很平靜，仿佛不管她做出什麽決定他都會答應。

“我不去，我又不是為了當婆羅門弟子去的婆羅門。”

荀楚垂眸整理她衣服的動作未停，表情也看不出什麽變化。

即便他現在是常人的模樣，但穆晴明還是很習慣地去看他的眼睛。

看她湊過來瞧人，荀楚掀起濃密的眼睫回應她的視線，看什麽呢？

穆晴明笑容可掬：“分明有高興了對吧？”

荀楚不回應，把她的乾坤袋系在她身上。

穆晴明不依不饒調侃：“你現在是不是想著，讓我哪兒都別去，天天跟你呆在一塊兒？嘿巧了，我也這麽想。”

這話顯然把荀楚取悅了，不由伸手去撫平她那一頭淩亂的長發，然後湊過來親吻她的額頭。

“姑娘，晴明姑娘，我是肖常德……”

外頭突然傳來大聲的叫喚，但後邊的話大概是被人阻止了沒能喊出來。

穆晴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頭發出了房間。

荀楚跟在她身後。

肖常德被衛榮堵了嘴拖出了青樾殿。

穆晴明出聲制止：“衛榮。”

她走了過去。衛榮行禮。見肖常德紅著雙眼急出一頭的汗，她上前給他松綁。

“屬下來。”衛榮給肖常德松綁的同時解釋，“屬下已告知晚些時候再來，但這小子嚷嚷著非要見娘娘不可。”

那就證明事態很緊急，是跟早上的集結信號有關吧？

肖常德才被拔了嘴裏的帕子就立刻對穆晴明磕頭祈求：“肖常德知道不該此時打擾，但是……請姑娘救救我兄長！”

“你們婆羅門沒人了嗎，非讓娘娘去救你兄長？”衛榮道。

肖常德用手背一把抹了眼淚，粗聲解釋：“我兄長……殺了青雲師姐。”

西殿鎮殿使左文龍的次女左青雲？這個消息也讓穆晴明十分驚訝。

衛榮更是不滿：“都殺人了還讓娘娘如何救？你這是要將娘娘置於何地？”

穆晴明看向衛榮：“衛榮，聽他說完。”

衛榮這才住了口。

穆晴明：“肖常德你起來說話。”

肖常德搖頭：“我大哥定然不會殺青雲師姐！”

肖常德大聲道：“我大哥！與青雲師姐彼此有傾慕之意！”

說到這個他又覺得有些窘迫：“門裏的人都不知道……我也是無意中看到的，但我能肯定大哥與青雲師姐確實有往來，絕非是會動手傷了對方的關系。”

衛榮：“你覺得這層關系能洗清你大哥的冤屈跟方玨說不一樣嗎？還是說，你怕他袒護婆羅門冤枉你大哥不成？”

就算是相互愛慕也並不能證明他大哥不是兇手，肖常德之所以不找方玨，肯定有其他原因，穆晴明把肖常德扶起來。

“你覺得這事要通過我才能更好解決的話，那就把你不能跟玨師兄說的告訴我。”

肖常德今年也才二十二歲，長得微微有點胖，平日總是樂呵呵的像個孩子，今天卻突然被迫長大了一般，擰著眉頭許久才道：

“我父母很早就過世了，我與大哥是東陵伯伯與伯母養大的，大哥與大小姐從小就定了親……大小姐也是……方玨師兄的表妹。”

衛榮這才反應過來：“你說的是婆羅村的東陵家，東陵崇光大人？”

肖常德點頭。

穆晴明認識婆羅門的左青雲，但卻不大知道東陵崇光。

衛榮解釋：“滄州北部曾有座名城叫東陵，婆羅之境導致東陵地毀人亡後，幸存的人將自己的姓氏該為東陵。東陵崇光就是那族人現任的族長，也就是現在掌管婆羅村的人。”

大概捋一下現在的情況是：

肖常德與他哥哥肖長恩打小被東陵崇光收養。

東陵崇光的夫人是婆羅門主夫人的表妹。

肖長恩跟東陵崇光的女兒有婚約，卻跟婆羅門西殿使的女兒左青雲好上了，可是現在左青雲死了，嫌疑犯是肖長恩。

肖常德不敢跟方玨坦白，是因為他哥哥背著方玨的表妹跟左青雲有往來，一旦說出來，肖長恩不管是不是兇手都裏外不是人。

本來答應了荀楚不走了的，可這會兒……穆晴明思索前後答應了肖常德：“我跟你走。”

衛榮臉一憋轉頭看向了廊檐下的主子，這才剛補辦了婚宴，娘娘就要去婆羅門啊？

荀楚面無表情道：“黎溪去給王妃收拾行禮，多備些厚衣裳。”

“是。”

穆晴明與肖常德道：“你先等我一下，我等會兒到。”

肖常德退到青樾殿外等候，但因心系兄長早就恨不得長出翅膀飛回去。

站在廊檐下的荀楚沒有什麽表情，那雙穆晴明所熟悉的眼睛依舊靜謐無波，只是目光隨著她走近後落在她的臉上。

兩人隔著幾個臺階，她歉然仰望著他：“我得去一趟婆羅村，大概需要幾天。”

他垂眸片刻轉身往屋裏走。

穆晴明跨上臺階三步並兩步跟上那大長腿的步伐：“辦完事我就回來了。”

剛才是誰說巧了，也想天天跟他呆在一塊兒的？

荀楚：“與我吃了飯再去。”

“可是……”

“晴明是不想出門了麽？”還敢跟他可是？吃飯能耽誤多少時間？

穆晴明識相不抗辯，很配合地說：“還真是，我好餓了。”

說著大步走向餐桌坐下便飯碗，準備完成任務掃蕩早餐。

大口扒第一口飯時就招來荀楚的眼神警告，老老實實把撈起第二大口飯放回碗裏，快速嚼著嘴裏的飯。

荀楚坐下來，左手拂袖右手將她面前的一碗湯打開蓋子：“先把湯喝了。”

“好。”滿嘴是飯的穆晴明作勢就要捧起湯碗喝。

“晴明。”荀楚低沈的聲音再起，“細嚼慢咽比較好。”

是是是，他說的都是，穆晴明給他一個笑容，心裏卻想著怎樣才能快點吃完走人，忽而，掃見桌上一碟茶餅，心裏猛然一緊。

這茶餅荀楚在兩人初吻那天給她做過，今天這個也是他做的嗎？

她之前覺得，她好像比荀楚喜歡她要多一些，所以她是主動的那一方，其實荀楚只是沒她這麽直接罷了，兩人在一起之後荀楚做的遠比說的要多得多。

比如求婚，結婚。

他一直用實際行動來彌補他之前讓她難過的事。

他待她比她待他要細膩很多，不像她那麽粗糙又直率。

好比昨晚兩人都睡得很遲，應該說荀楚比她睡得更遲，因為兩人……親熱之後他還起來給她擦拭過身體，等他再次躺下來她早就進入了夢鄉。

而今天早上他還是起得比她早，像婚禮那天給她準備五子登科的早餐一樣，今天還是給她精心準備了新婚第二天的早飯。

這茶餅一定飽含了他很多的心意吧。

她差點又錯過了。

對，肖常德的事情確實很急，但……她也太過自然地將荀楚劃在了輕重緩急的輕緩位置上。

她跟個工作狂似的一門心思想先去解決工作，覺得那樣再來安撫荀楚也是理所當然。

但為什麽這樣就理所當然呢？

誰對她來說才是最重要的人，她似乎還沒形成這種意識。

肖長恩的事情也並非她立刻拋下所有趕去，就能立刻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小荀你等我一下哦，馬上就回來。”

穆晴明出去找到了肖常德，從魂碟裏召喚了妖騾給他使喚：“你先跟騾大奔趕回去見你大哥，我隨後就到。”

肖常德與騾大奔匆匆離去。

穆晴明再次回到飯桌前與荀楚對面坐著，看他若無其事地吃著早飯，她拿起一個勺兒一口一口喝湯，一邊喝湯還一邊看對面人浮誇地說：

“哇，這湯啊……怎麽是那麽好喝。”

算她有點眼力見兒，荀楚心裏沒好氣的，卻依舊慢條斯理吃著東西。

穆晴明有大口呲溜一口湯：“真的太好喝了，究竟裏邊放了什麽呀楚王殿下？”

分明是在討好他，他便不為難她了：“人參王。”

咳，穆晴明差點沒嗆著：“這是月琳瑯打算給你補身體的，你怎麽不喝？”

荀楚看過來，片刻，一本正經地說：“怕晴明真受不了。”

咳咳，這下穆晴明是真嗆著了。

昨晚某人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時候，她覺得自己要在他那節奏當中暴走，確實說了什麽慢點兒，受不了之類的話。

這樣看來……該補的人是她啊。

穆晴明乖乖低頭喝補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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