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這麽想，就感覺有重量慢慢壓在床邊，穆晴明翻過身瞪過來：“你要上來？”

坐在床沿的荀楚扭頭看床內的人，點頭。

那剛才他不來，非等她上來了他來跟風。

行，這是他屋她讓他還不行嗎？

穆晴明作勢起身。

荀楚側身一手按住她的肩膀，言下之意讓她躺下。

穆晴明氣不打一處來：“你不會以為我會跟你演什麽床戲吧？”

不是有那種梗嘛，兩人假裝同房，然後制造出讓人誤會的聲音，叫啊，蹭床啊之類的，簡直……不可理喻，她絕對不做。

穆晴明一把推開他的手坐起來，直視他：“我不演，伯言那要實在解釋不過去，你就跟他承認你是個秒射帝，我還沒來得及叫你就完事兒了。”

她說完這話，荀楚目光慢慢地鎖住了她的眼睛，似乎是對她的評價有所不滿，看得她稍微有些不自在。

好吧，她剛才的話確實太過粗鄙，就算荀楚腿腳不大利索了但也是個男的，任何一個雄性被鄙視說那方面不行估計都會生氣。

不過，她就是說了咋地吧，他服不服，生不生氣有所謂嗎？

而且，生氣了才好吧？

她最近可沒少被他氣道。

穆晴明鄙視一笑，上下掃了他一眼：“怎麽的，不能說啊？你跟我不服氣有用啊？就算今天被我這個外人言語中傷，改天去你心肝寶貝兒那證明你的男性雄風不就行了？”

說完沒等荀楚有反應，她自己先皺了眉頭。

荀楚目光一沈，似乎知道了她的想法也跟著蹙眉。

果然穆晴明下一步就是立刻下床。

荀楚已經再次扣住了她的肩膀：“今晚你睡在這裏。”

很奇怪，剛才她心裏還各種生氣，在荀楚面前表現得作威作福的，但此刻卻突然覺得自己可笑。

她生氣給誰看呢？給誰擺譜呢？誰在乎呢？自導自演啥呢穆晴明，夠丟人的。

穆晴明低著頭：“手拿開。”

“睡這裏。”

“不用了，這床……我不睡。”想到他或許跟另外一個女人睡這裏，真的是夠了的穆晴明，別再心存僥幸，“我想你夫人不會喜歡別人睡在屬於她的床上。”

說完再要離開，肩膀上力道卻穩穩地攔住她。

深呼吸，調整自己自以為是的情緒，穆晴明擡頭看向荀楚笑道：“我幫你演，叫啊或其他都可以，但別讓我在這張床上可以嗎？”

他以為他只怕穆晴明哭，沒想到現在的穆晴明也挺可怕，好像只要他把壓在她肩膀上的手一松，她就能笑著離開，然後永遠不會再看他。

其實這樣並非不好，可是……

唯一能碰到她肩膀的手，不論他理智地說服多少次，可始終都沒能松開。

他是有多想把她推倒在這張床上盡情地碰觸她。

可能碰的也只有現在的那只手而已。

荀楚咽了咽嗓子：“這張床除了本王……”

只有你睡過。

“沒人睡過。”

穆晴明微微一楞，這算是重逢之後荀楚說過的唯一一句，略帶妥協與解釋的話嗎？

荀楚避開她的視線：“你知道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本王的樣子。”

“那要是有人……”

“本王還沒廉價到只要別人接受就可以。”

那曾經為什麽要接受她呢？那為什麽……

穆晴明有很多想問的話，但一問起來又變得刨根問底，然後不管他給什麽答案，她都不會欣然接受，因為他放棄過她，而也娶了別人。

即便玉夫人進了門也沒睡過他的床這是事實，因為她也沒真正意義上睡過，不是嗎？

但這些又能證明什麽呢？

她又在給自己編造什麽故事情節呢？

荀楚看她握緊的手沒做決定，又開口以其他理由跟她說：“既然已經決定回來，已走到這一步，何必因為這點變故讓前功盡棄？”

穆晴明擡頭辯解：“我回來不是為了你。”

他沒有反駁，順應著說：“既是為了保護黎溪她們都忍了本王一天了，何必在最後關頭因為本王出紕漏，得不償失。”

他這樣順從她的話，反而讓她的抗拒與自我保護顯得無處安放，連反駁的理由都沒有，便順順利利地從他給的臺階那走下來。

她如何能說荀楚不善言辭？

表面上她整天在調侃他說她，她就算說他一百句他也未必會回擊一句，但真正的話語權與勝算一直都在他的身上，她早該明白這個局勢的。

她冷冷推開荀楚的手，這次他沒有反對，因為知道她已經聽進去了他的話。

穆晴明重新面朝墻壁躺在了床上，心口隱隱作痛，頭也很疼，她強迫自己閉上眼睛，然後感覺身後的人輕緩掀開被子的一角躺進來，枕在枕頭上。

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

可即便現在同床共枕，但荀楚的陌生還有她的失望，還是將兩人隔得越來越遠。

曾經那些支撐她走到今天的美好記憶，破碎著破碎著，就成了兩人可能跨不過去溝壑。

穆晴明心裏又跟自己說了一遍，她跟荀楚已經走到盡頭了，以後也不會再垂死掙紮。

對，不會了。

這個人曾經對她噓寒問暖，無微不至的人，對與她而言依舊只是個外人，無論她如何努力都成為不了他的至愛或至親。

這世界一樣冷得像沒有人的空房子，穆晴明慢慢卷成一團，呼吸亦是越發沈重起來。

下午管家來報，已經退熱的人又開始燒得燙手，荀楚側過身去探她的額頭。

“你別管我。”穆晴明被他一碰就醒了，說完這句撈起被子蒙過頭，“我們就像陌生人那樣就好。”

她說完又昏昏沈沈地睡了。

從她身上輻射出來的熱度讓荀楚都有些煎熬，不再做任何考量，他起身掀開被子下床，將穆晴明蓋嚴實了，便踱步往門口走去。

一道無形的力量隨著他邁開的步伐向外推開，波及到門口，三名婢女瞬間癱倒在地沒了知覺。

王錚立刻從外頭走了進來：“殿下有何吩咐？”

“傳姝婳。”

沒過多久姝婳出現在青樾殿內。

姝婳給穆晴明行針，依舊用的銀芽。

銀芽才碰到穆晴明，她就有了醒來的跡象。

姝婳不得不設了一道迷障，讓穆晴明睜開的雙眼又慢慢合上。

診治結束姝婳收回銀芽，與荀楚匯報：“殿下無需擔憂，娘娘稍後發一發汗將寒氣排出便無大礙。”

荀楚目光沒離開床上的人，開口問姝婳：“讓你拿的藥可有拿來？”

“有。只是娘娘臉與手上的傷是離魂碑瘴氣所致，當時若能及時凈化便不會留下此等疤痕，如今屬下拿來的凝脂膏耗些日子倒也能除去，但恐怕這傷疤會跟離魂碑一樣遇瘴便再生。”

言下之意她的藥不能根治？

荀楚自是不滿的：“本王要徹底清除的法子。”

姝婳遲疑了片刻，還是如實回答：“九重天碧落泉內的珍珠，婆羅之境的地藏佛骨，有其一入藥即可一勞永逸。”

九重天的碧落珠要拿談何容易？

至於婆羅之境的地藏佛骨，那是當年地藏佛子為鎮壓兇獸朱厭，舍命將朱厭封印於婆羅之境之下，地藏佛子隨後圓寂化成的舍利就叫地藏佛骨。

朱厭，乃是一種出現在人間便會引起戰爭的兇獸。

若是拿走地藏佛骨，朱厭出行危害人間，自然會有人追查佛骨消失的原因，那樣不可避免地查到殿下的頭上。

這些利害連王錚都明白何況荀楚。

但荀楚不假思索便起身，命姝婳：“照顧好她。”

說完人就往門口走，王錚連忙上前提醒：“殿下，此事涉及甚多，應從長計議才是。”

涉及穆晴明的事情，能不從長計議則不會從長計議，荀楚沒做一絲停留，人已經消失在了門口。

正值深夜時分，原本就很冷清的楚王府更是人跡罕至。

荀楚所到之處更是燈光泯滅，連他的人影也似乎要湮沒在黑夜之中。

但在天光更黑暗的角落，一個黑影正遠遠尾隨著荀楚來到了海棠閣的門口。

荀楚一邊跨入海棠閣院門，一邊用餘光瞥了一眼漆黑的那一處，沈寂的目光在黑暗裏猶似發出一絲光澤。

不過他也只是淡淡瞥了那角落一眼，腳步不停就走入海棠閣的院中。

經過了一場雨的浸潤，掛滿樹梢的白玉海棠隱隱綻放，暗想淡淡。

荀楚在樹下立了片刻，隨即身影迅速隱於昏暗的樹影之中，消失了。

尾隨的人微微一驚，特殊夜行衣包裹得只露出的一雙眼睛，逐漸流出一絲驚喜，也不再尾隨，此人轉身又隱入陰暗之中。

穆晴明再次醒來天已經大亮。

聽到房內有動靜，守在外頭的黎溪掀開簾子走進來，

她手裏端著衣裳，跟隨其後的劉掌事則端著熱水，兩人先是問了安，接著劉掌事便用一種慈母般的微笑看向她，在看到她的臉時那笑容更是親切地又行了一個禮，笑著說：

“娘娘氣色很好。”

說完她便退下了。

倒是黎溪雙手捂著嘴喊：“娘娘，娘娘的臉……娘娘……”

這丫頭早上忘了吃藥嗎？大驚小怪的，是第一天知道她破相了啊？

黎溪依舊語無倫次：“鏡子，呵呵，鏡子。”

她拿著一面鏡子湊到穆晴明身邊：“娘娘可要做好心理準備了。”

“趕緊拿來。”昨晚都頂著這張驚悚的臉在荀楚床上睡了一夜，她還要做什麽準……備。

她，她這臉是怎麽回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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