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感覺到疼。

“臉上有血。”衛榮恭敬地指了門口，“請移步燈下。”

穆晴明一邊往門口走，一邊檢查自己的手：“哦，這裏。”

她舉起食指：“剛才林曉瑤的鏡子破裂時割了一下，小傷口，沒事。”

傷口是不深但一直在滲血，衛榮作勢還是要撕布條給她止血，穆晴明一把制止：“可別演撕衣服包紮的戲碼哈。”

才多大的傷口啊，她說著把手指按在衣袖上：“回去了，好餓。”

而且她很困。

馬車在風雪中前行。

穆晴明仰頭靠在車廂內閉目養神，身體像是剛結束負重越野一百公裏後的疲乏，她瞇眼正準備睡去，馬車突然停了下來。

接著聽到衛榮以請示的語氣叫她：“小主。”

“來了。”穆晴明卸掉倦態推開車門。

黎明的迷霧中，一襲白影攔在他們的馬車前。

這個雪女不再是繚亂的雪花纏匯聚形成，而是一個潔白到微微發著光的白衣女子，她見到穆晴明便深鞠一躬，然後擡起頭來對她微笑。

她是初雪。

穆晴明頷首算是回禮。

初雪道：“我本是幻雪神山上的雪靈，因落在七色蓮旁吸收其精華的緣故能幻化成人形，又因有七色蓮子護體能暫隱於人間。我一直憧憬經歷人類的情感，獲得至死不渝的愛情，如今……”

後邊的話被她無奈的表情替代，家破人亡痛失孩子她倒是經歷個徹底。

事到如今她只是這樣看破：“三界六道本就各有法則，人妖殊途，是我貪心越矩了。今日與恩人道別後，我便辭別人間再無歸期。”

三界六道，人妖殊途什麽的，穆晴明說不上什麽感想，她做的這些也不是為了妖或人類，只是守著自己心中的秩序而已。

安慰人的話她也不擅長，就只跟初雪說：“保重。”

初雪卻徐徐走到她面前，將一個小錦盒給而來她：“這顆七色蓮子當是我代初雲贈給恩人的謝禮。”

七色蓮子有什麽功效穆晴明不知道，但知道這東西很珍貴。

“別客氣，小事。”

初雪卻堅持：“恩人就當成全我對人類最後一個美好的念想吧。”

看著初雪那雙仿佛經歷滄桑的眼睛，穆晴明感覺沒辦法再拒絕，便接過了那個盒子。

“謝謝，也謝謝你在最後仍對我們人類期於美好的念想。”

我們人類，初雪聽到這個詞，低頭看了穆晴明腕上露出來的手鐲：“恩人這個鐲子很特別。”

難道初雪認得這鐲子？穆晴明立刻撩起袖子讓她看個仔細：“你見過嗎？”

初雪仔細端詳了片刻：“雖不認得，但這鐲子應非凡物。我們雪靈確實畏懼棗木炭火，我想初雲那孩子之所以能找到恩人，是因為恩人身上這股靈力吧。”

所以是因為這鐲子她才招的雪女麽？

而且貌似這鐲子跟紅色繡花鞋也有關系，看來這東西不吉利，得想辦法弄掉才行。

“初雪就此拜別恩人了。”

初雪再次行禮轉身離去，漸行漸遠的身體慢慢化成翩翩飛雪，與迷霧融合在一起，消失不見。

穆晴明也沒多做停留繼續趕路。

回到楚王府天才剛剛亮。

黎溪忙命人去準備早飯，饑腸轆轆穆晴明一邊洗臉還一邊交代：“多盛兩碗米飯，多煮葷菜。”

恰好此時，青樾殿的小廝染墨拎著大食盒出現在海棠閣，聽到了穆晴明的話，他雙眼帶笑恭敬舉起食盒。

“娘娘，這是殿下讓小的給您送來的早膳。”

她前腳才進門，荀楚那院的小廝就這麽及時給她把送飯來了？

“不會是專門給我做的嗎？”

那時間也掐得太準了。

染墨嘿嘿笑，大概是不好意思否定她的自以為是，就機靈地挑了一些無關緊要的事說：“殿下平時也起得早，今晨殿下說雪停了，讓廚房早點準備早飯。”

做個早飯還得看雪停不停麽？呵。

不過穆晴明對染墨帶來的食物不是特別感興趣。

她見過荀楚的早飯，清淡得讓她看著也沒胃口。

可現在實在太困，她沒多餘的心思計較食物的口味，只想趕緊吃飽了去睡一覺。

“黎溪，我吃楚王殿下送來的早飯，廚房就別再做我的那份了。”

“是。”黎溪上前接過染墨的食盒，“多謝楚王殿下賞賜。”

染墨笑答：“那娘娘慢用，小的先告退。”

待染墨離去，黎溪一邊從食盒裏拿出早飯，一邊跟穆晴明說：“公主已好些天沒去給楚王請安，上次的夜明珠咱也還沒過去謝禮，這回再不去，別人可道我們洛河國沒規矩了。”

她確實好幾天沒見過荀楚，但並不覺得有必要見，也不是天天見面才算有禮貌吧？穆晴明捂嘴打哈欠：“改天去上課的時候順便道謝就好。”

哈欠打完定眼一看，穆晴明以為自己看錯了。

一盤鹵牛肉已經擺在桌上，黎溪又取出一盤翡翠蝦仁，再一碟嫩綠的青菜，一大碗大米飯，還有一碗熱騰騰的雞湯。

這不是荀楚平時吃的東西。

前兩次跟他一起吃飯，桌上沒個正兒八經的葷菜，穆晴明只能說她正在長身體必須多吃肉，否則會發育不良，長不高。

後來荀楚的餐桌上才多了像樣的葷菜，但那也是有她在場的時候。

今天這早餐她以為是荀楚順便將他的那份分出來給她而已……

穆晴明想起剛才染墨說，雪停了，殿下便讓廚房早些做早飯。

本以為雪停不停無關緊要，現在稍微再想一想，雪停了，表示雪女的事已經了結，她跟衛榮返程回府的時間大概就能估算出來。

所以這頓熱騰騰的早飯確實是給她準備的。

其實也不該覺得意外，她所見過的荀楚就是這麽細致的心思，這類似的事情他不止做過一次，可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給餓的，穆晴明覺得這頓飯特別好吃。

大口大口吃了大半碗飯，穆晴明突然說：“黎溪幫我準備熱水跟出行的衣服。”

剛才打算吃完就睡的人要沐浴更衣，黎溪驚喜道：“公主是要去給楚王殿下請安嗎？”

“嗯，等會兒就去給楚王殿下請安。”

穆晴明站在青樾殿門口敲了敲門。

坐在書案前的荀楚擡頭看過來，見到是她，手中的畫筆微微擡離了宣紙，頗有些意外。

“早。”穆晴明打著招呼便擡腳就跨入屋內，“你這怎麽一個人都沒有？”

荀楚將視線轉回宣紙上，回答：“管家去處理應征緝拿雪女的人去了。”

對哈，雪女的事她跟衛榮搞定了，但王府裏還有不少群眾演員要領飯盒殺青的，管家估計得忙上一會兒。

“那你吃早飯了嗎？”

“已經吃過。”荀楚用毛筆點了一旁的顏料。

“剛才你送來的早餐很好吃，謝謝哈。”穆晴明趁機道謝。

荀楚淡淡說道：“廚房做的。”

她知道飯菜是廚房的人做的，可不是他下的令麽，這人說話真沒趣，穆晴明湊到桌旁看他的畫：“畫得真好看。”

荀楚華筆不停，在紙面上添了幾筆：“還沒畫幾筆，如何能看出好看不好？”

嘿這人，她不是套套近乎嘛，好幾天不見怪生疏的，他就不能配合一下？

穆晴明故意再捧場：“當然啊，所謂讀書破萬卷下筆如有神，閣下這隨便的幾筆就能見深厚功底，下筆構思渾然天成。”

她其實一點也不懂欣賞書畫。

所以一聽就知道在胡說八道，荀楚也不揭穿她就問：“可是有事找本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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