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立刻停止準備接禮物的念頭，回頭看主子的臉色，想知道他要表達什麽。

他家主子只說了以上一句便不再開口。

但此時無聲勝有聲，龍坤這明白人自然也聽懂了楚王的意思，本來討好的面容一僵，嘴角持續抽動了幾下。

荀楚的意思是，他想要整套的天星夜明！

龍坤肉痛得說不出話，不甘心啊，這王爺有何能耐讓他贈予這麽貴重的禮？

荀楚更不勉強，仿佛剛才他就說了一句不痛不癢的話，緩聲開口就要離場：“本王有些乏了，王錚……”

“楚王殿下！”龍坤連忙起身拱手。

夜明珠再珍貴又如何比得上他的命？他實在不想再讓雪女找上門來。再說這些年，他因為荀楚獲到了利益可比夜明珠多了去。

“呵，殿下，在下手中暫無這麽多珠子，得回去叫人尋來。”

就算有，他也不能直接說。

荀楚默然不語。

王錚會意，繼續將他帶離會客堂，留下管家招呼這位自動上門送禮的人。

兩天後的上午。

荀楚正坐在窗前修剪桌上的一盆小松盆栽，管家捧著一個大匣子笑意滿滿進來。

“殿下，龍坤送來天星夜明，一共，六顆。”他的斷句有點得意。

荀楚波瀾不興繼續修剪松枝。

直到管家問：“這夜明珠要如何安置？”

修剪松枝的荀楚不暇思索回了一句：“送到海棠閣。”

送到海棠閣是應該的，龍坤這次會登門納貢多虧了娘娘，但管家還是多問了一句：“全送過去嗎？”

哢噠

又一枝小枝被剪斷，荀楚慢條斯理將盆子轉了一個方向，看著再要剪哪枝比較好，對管家的話他充耳不聞，自然也不作答。

話呢主子通常就只說一遍，這意思自然是全送不用多問，管家明白。

但楚王府的家底管家心裏更明白，這麽貴重的物件殿下也是極少能得到，所以他想著給自己主子至少留幾個。

但荀楚態度冷淡，管家只能捧著大匣子去了海棠閣。

此時穆晴明並不在海棠閣內。

兩日前，她與衛榮去了初雪跟李遠鵬的住處，不過沒碰上初雪，只見到了李遠鵬。

在關於李遠鵬的風流故事裏，無不說他風流倜儻貌若潘安。不過穆晴明見到他時，忍不住向潘安請了個罪，把李遠鵬跟您相提並論讓您蒙羞了。

李遠鵬接近一米八的個頭不假，但鬢有白發，臉龐滾圓，大眼睛有些浮腫，眼下黑眼圈深重，鼻上全是黑頭。

模樣不能算醜，但絕對稱不上好看。

體型看起來也虛胖得毫無力量與精氣神。

可能歲月真是把殺豬刀吧。

當天李遠鵬喝了酒看著更邋遢頹廢，他口齒不清地說：“我娘子在初雪來時就會去山裏悔過，要好幾天才會回來，你們晚些時候再來。”

問他是在哪座山他也說不上來。

所以穆晴明跟衛榮今天又再次登門拜訪，並如願見到了初雪。

這女子確實生得好看，不過總覺得哪兒不對勁。早前穆晴明第一次見到範青瑤時也覺得他不大對勁。具體又說不上來哪兒不對，但他倆給她的感覺很相似。

初雪很有禮數地領他們進屋喝茶，穆晴明不動聲色打量這個屋子。

初雪曾是落雁城四大美人之一，並且書畫技藝超群。但現在初雲家似乎只剩空殼，兩個文人的居所內沒掛一副字畫，文房四寶也沒見著一寶。

初雪似乎看出了穆晴明的詫異解釋道：“如今我已經不再作畫寫字。”

說著還撈了衣袖遮蔽右手上的傷痕。

穆晴明聽衛榮說過，林曉瑤自殺那天初雪急於救人，在撞門的過程中傷到了右手，自然也就丟了手藝。

李遠鵬後來也沒了考取功名的鬥志，又沒有其他生財之計，初雪的積蓄沒兩年就被坐吃山空，如今只能靠李遠鵬給人寫字勉強糊口。

才子與佳人早已不覆當年模樣與光景。

穆晴明觀察低頭泡茶的初雪，忽然眼尖的發現，她脖子上有一道割傷的紅痕。

“夫人，您的脖子沒事吧……”

啊，初雪聞言卻驚得將杯子一拋，捂住了脖子。

衛榮眼疾手快護住穆晴明，避開了飛濺的熱茶。

初雪趕緊扶起茶杯滿嘴道歉，最終無奈嘆氣：

“我確實不如姐姐賢惠，連招呼客人都如此手忙腳亂。若不是我的出現，那麽善良的姐姐也許就不會死，我們都不會淪落到如此境地。”

接著，她淒涼幽怨地回憶林曉瑤的好，再無地自容的自我懺悔。

等她梨花帶淚說得七七八八，穆晴明也沒過多詢問就與她辭別。

回去的路上，衛榮有些不明白：“小主為何什麽都不問？”

“她不是自己都說了嗎？”

“可她凈說了懺悔跟頌揚。”這似乎跟案件沒什麽關聯。

不正因為如此嗎？

穆晴明問衛榮：“大家都覺得林曉瑤賢惠大方，初雪也是，以至於她痛惜林曉瑤而失手殺了自己的女兒，你覺得這段話有毛病嗎？”

衛榮努力找毛病，但沒找出來：“可的確是，全稱的人都知道林曉瑤是個難得一見的好女子。”

對，滿城的證人。

但是……

穆晴明反問衛榮：“剛才初雪稱林曉瑤為什麽？”

“姐姐。”

“不是說林曉瑤把原配的位置讓給了初雪，而初雪年紀也比她大上幾歲嗎？”

是，林曉瑤讓位的事也讓人津津樂道，都說她寬宏大量，是女德典範。

衛榮：“或許初雪是敬林曉瑤的寬容這麽稱呼她的呢？”

“既然如此尊敬，為什麽還要奪了她正妻的位置？”

這話說得衛榮無言以對，楚王府向來嫌少涉及這些市井流言，關於林曉瑤他們的事他知道的並不多。

“或許一開始是奪了妻位，但相處久了覺得林曉瑤人還不錯呢？”

“所以跟她親近到，一歲多的親閨女失蹤導致對方自殺，就出手把閨女打死的程度？”

“據說是失手打死的孩子。”

好吧，就算是這樣，穆晴明揚眉：“那我再問你，初雪的女兒叫什麽名字？”

“初雲。”

“為什麽不是李雲或李初雲？”

這個……有可能姓李只是大家不叫。

不對。

衛榮突然想起那天他們去墓地看到的墓碑，上邊寫的是初雲沒帶李姓。

所以初雪跟李遠鵬關系並不好，那她跟林曉瑤的關系呢？

衛榮不可置信問：“小主怎麽能想到這些？”

因為她讀過雪女的記憶，那年火災現場分明是初雪去撞門救人，但初雲哭喊的是“救救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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