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穆晴明蹭的一下站起來：“瞎說啥？這話是範青瑤說的嗎，那大夫的話也能信啊？！”

荀楚沒想到她反應會這麽大：“不是他說的，有些事就是命中註定。”

“我不信命！”穆晴明的分貝沒控制住就高了，“那命你是試過了還是怎麽的就認了？你……”

她正說得有點上火，忽而瞥見衛榮鬼祟地露出一個身影。

完了。

一時情緒爆發，嗓門大得把衛榮都驚動出來一探究竟。

穆晴明立刻閉嘴，暴脾氣也瞬間收了回去。見衛榮似乎又要閃身而退，她一把喊住他：“衛榮！”

衛榮虎軀一震，然後，像做錯事的小孩硬著頭皮走過來，看都不敢看荀楚彎腰低頭行禮：“拜見殿下，拜見娘娘。”

荀楚連個眼神也不肯給衛榮。

那，那她可就發話了。

穆晴明：“殿下，我讓衛榮送你回青樾殿。”

“衛侍衛很忙。”荀楚沈聲說了一句。

衛榮明顯楞了一下。

荀楚淡淡看向他：“本王讓你去東城外取的槐樹枝，可取回來了？”

衛榮楞了片刻：“什麽槐樹枝……對對對，槐樹枝，屬下立刻去取來。”

話音剛落人已一溜煙跑沒了。

眼下又無人了，這主子還是得穆晴明推回去。

因為剛兇了荀楚，所以接下來一路穆晴明都忍著不吭聲，荀楚更是一如既往的沈默是金。

倆人回青樾殿途中遇到劉秀麗，這位三十多歲的王府女掌事正指揮著幾個下人搬東西，見到荀楚跟穆晴明她前來行禮。

“拜見楚王，王妃。”

這個稱呼依舊讓穆晴明不習慣。

今天荀楚確實履行承諾昭告天下她叫穆晴明，但除了荀楚沒人知道她的真實身份，所以昭告天下的舉動貌似只會讓更多人知道，穆晴明就是楚王妃。

誒？！是不是哪兒不對啊。

穆晴明低頭看荀楚。

他對外界的人與事似乎都無動於衷，跟植物人比起來他也就只差在還睜著眼了吧。

所以這樣的人應該不會別有用心，對吧？

他這個王不出聲就只能她這個假王妃代勞免了劉掌事的禮，不過穆晴明覺得有點奇怪，又問：

“搬那麽多木炭是要做什麽？”

劉秀麗：“這兩日可能會下初雪，故而奴婢提前準備了棗木炭。”

剛才龍坤也嚷著要在初雪之前趕回家，現在又來一個說初雪要準備棗木炭，敢情又是什麽風俗吧？

“行，你們繼續忙。”

說完她繼續將荀楚送回青樾殿。

管家跟王錚都不在，荀楚也沒開口讓她走或留下，她也不好走開，就拿了本書給荀楚打發時間。

荀楚就坐在火爐旁一邊烤著火一邊看書，特別安靜。

穆晴明無所事事在一旁吃糕點跟果茶，實在閑得蛋疼時，管家終於回來了，如釋重負起身要走，管家噗通跪地上。

穆晴明嚇了一跳。

怎麽又跪了？

管家開口就是請罪：“老奴請殿下跟娘娘責罰。”

完全弄不清路數穆晴明只能看向荀楚。

他淡然將視線從書中擡起。

管家自行解釋：“殿下跟娘娘離開後，龍坤也以身體不適離場，走時連稅貢賬本也沒交上來。龍坤一走立馬有人效仿跟著陸續離場。”

管家自責地呈上幾個冊子：“這是僅收到的幾家賬冊。”

穆晴明略尷尬。

又打臉了，龍坤顯然是針對她剛才的攻擊做出的反擊，本來是想著給荀楚出口氣，現在這口氣被翻了倍的堵回來。

荀楚很淡定：“無妨。”

“老奴會繼續催促。”管家憂心難消再問，“那這些賬冊可需老奴逐一細述？”

“不必，這事，以後有勞晴明如何？”後邊一句荀楚是問的穆晴明。

可以，但是。

“我現在不識字。”這個她貌似跟他說過。

荀楚似乎才想起來：“本王倒是給忘了，那這些暫還交由管家處理，晴明先與本王學識字。”

“……誒？”

“不想學？”荀楚問得很隨意。

“不是，只是你要教我啊？”

“本王應該有這個能力。”

“當然當然，就是覺得這樣你會不會太辛苦？”

“教你應該不會。”

這是誇她聰明的意思吧，穆晴明下意識補了一句：“也是，我學習能力很強應該不會讓你很辛苦。”

荀楚卻對她的話不予置評，低頭重新拿起膝蓋上的書：“管家差人準備入學教材，晴明今日末時過來上課。”

好麽，她又重新當回學生了。

以前的穆晴明算是個孤兒，吃百家飯長大，所以只要有時間就會給社區做事，不是別人讓她那麽做，只是她沒辦法心安理得接受別人的饋贈。

因為年紀小沒辦法打工，偶然看到酷跑比賽能掙錢就去報了名，因為天生優越的身體素質，讓她無心插柳成了那圈子有名氣的小學生。

不久後加入WK團隊開始做極限運動，酷跑、街道疾降、雙翹滑板等。

WK團隊有點火，她因為是該團隊中年紀最小又玩得很溜而受到關註。

十三歲那年，網上突然爆出，WK小正太穆晴明原來是個小蘿莉的頭條，然後剪裁了她的競技視頻，她莫名其妙成了網紅。

可逐漸的，有人說她私接廣告見錢眼開，有人告訴她團隊骨幹們坑了她很多錢，有人說她紅了就開始忘恩負義等等。

十三到十五歲她最不缺吃穿，卻也過得最浮躁。

因為沒有好好上學成績不好老師不待見。見天兒的往外跑，還跟著別人進出酒吧，看著她長大的街坊鄰裏覺得她墮落了。

格格不入的她想重新回到課堂，但學習跟不上。想給小區的爺爺奶奶扛米扛水，他們怕她帶壞他們家小孩。

十六歲她過得很迷茫，也沒人告訴她應該怎樣去改變現狀。

直到有一天，她翻墻跳車協助一名年輕警察追到兩個劫匪，那警察跟她說：“我叫周正，是這兒的片警，你以後有事可以來找我。”

她沒什麽事，但時常去那個派出所附近溜達，有時去蹭吃周正的泡面。

十七歲的某一天周正帶她去涮羊肉，告訴她以後別來了，他下周就調走。

她滿不在乎說：“你調走了，我就不能來這兒溜達了？”她不想讓周正知道她活得有多迷茫，反正他倆也非親非故。

周正說：“別再瞎溜達，穆晴明，把身上的紋身洗掉應征入伍，也許部隊能給你想要的答案。”

是，她一直想有個家。

後來的十二年她從沒後悔過自己的選擇，並十分感激在最迷茫的十六歲遇到了周正。

如今她陰差陽錯又回到了十六歲，此刻在她身邊的，是正在教她寫字的荀楚，那麽未來她的十七歲、二十四歲、二十九歲又會是怎樣的？

“晴明。”

“嗯？”穆晴明有些茫然擡起頭，對上荀楚那花式炫醜的臉龐頓時驚醒了不少，再順著他視線一看，她手中的筆已經在宣紙上點出了大大的墨漬。

連忙將筆擡起來，有點尷尬的看著荀楚咧嘴一笑。

她走神的時間好像還不短。

荀楚卻只是平靜看了她一眼：“繼續。”

“好的。”

穆晴明繼續練字。

荀楚這個老師只教她如何拆分認字，其餘都讓她自己拼讀抄寫。但即便他在一旁看自己的書，也總能第一時間發現她讀寫上的錯誤，出聲糾正。

相比之下周正那脾氣就剛硬多了。

今天，她格外的想念周正啊，所以忍不住會想，在她同樣年紀時出現的荀楚是不是跟周正一樣，也會成為她生命裏很重要的人？

“罷了。”荀楚突然放下手中的書，“今日就到此為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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