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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了,有時候,一個月才兩三次。我真的很想他,可我又不能主動地去找他,只能被動地等候他來。他每次來到我住的公寓,基本上就是和我發生性關系,做完不會多問候一句,也不再跟我說故事、聊家常、講暖話了。他的態度老是一副冷冰冰的,再也沒有以前溫柔了。

我覺得,我就像是一個冷宮裏待著的嬪妃,每天盼著皇上來臨幸。是從什麽時候起,我們之間,除了性,再也不剩下任何東西了?我當他是我的爸爸啊,也當他是我的老公啊。這個男人。有一刻,我想離開,我好傷心。可轉念又想,沈光在我落魄的當年伸出過緩手,對我雪中送炭。我若是現在離開他,豈不是成了忘恩負義之徒嗎?不是過河拆橋嗎?所以,我不能提出離開。那,我就只能忍。默默地忍受這一切難堪,一個人孤獨地度過一個又一個漫漫長夜。

後來,我升上大三了。在大三這一年,沈光的生意遇上了空前的麻煩,他處理公司的事情忙不過來,很頭痛,每天心情都很差。而我,則成為了他的發洩對象。當初的溫存與歡情,變得蕩然無存。

每次外出,都不知道怎麽對別人解釋自己的這身傷痕,只好將自己包了個嚴實,衣服裹了一層又一層。我想要他別再那麽對我,可是,我沒有立場說出這句話。我和他之間的關系不是平等的,再者,我不能沒有他。我習慣性地依賴於他,沒有他,我活不下去,我的心靈沒有了依靠。

如果只是這樣,那麽我還是可以忍受的。但是,去到後來,他竟然還變本加厲,每次來都要求和我無套做。我不願意,他就硬上,強上,上到我願意為止。我說,有了孩子,怎麽辦?他說,打掉。我說,女人打孩子很傷,打一個頂生三個,怎麽辦?他說,那你吃避孕藥。我說,吃避孕藥很傷生育系統。他說,那你去上環。我說,你寧願要我上環,也不肯戴個套嗎?他說,對!我要爽!我要你讓我幹得爽!戴什麽套啊?

我的心在滴血啊,原來我在他的心目中,地位還不如一個安全套嗎?呵呵。

我吃了很多次緊急事後丸。我還為他打了三次孩子,去醫院做人流批到我子宮膜薄弱,這割的都是我的肉啊。

當時的我還不知道,這一系列的舉動,禍害無窮,造成我此後的半世殘生。

我有時會想,說不定他在外面有女人了,所以,煩我了。那既然他能在外面有女人,我為什麽就不能有男人呢?而且,我對他,也確實是心死了。我對沈光,是不抱有任何希望了。這樣想著,我就在學校社團裏認識了一些新的男生。

其中,有一個男生叫白小雙,是個運動型的健氣男生。他對我很好,非常關心我,和我也有很多共同話題。小雙很喜歡我,並追求我,被我拒絕了。不過,他還沒有放棄我,我也對他十分有好感。我們便繼續暧昧下去,我暫時還是不會背叛沈光的。

可是,世上,有些事情,一旦裂開了一道口子,就再也無法修補回去。只會山泥傾瀉,洶湧而出,如同江河的潮水般一發不可收拾。同樣地,有些秘密,一旦掀開了其中一頁,開啟了某一個角落,那麽餘下的,就會全部洩漏出來。人啊,一旦有了疑心,就會一直地追查下去,不查到底誓不心息,不甘罷休。

沈光對我很壞。他以前對我很好,現在對我很差勁。我只知道他對我壞了,不像從前那樣愛我了。我懷疑起背後的原因來,我猜測的是,他在外面有新歡,所以,對我這個舊愛膩了。我對我在沈光眼裏到底是什麽產生了懷疑,我必須去得到答案和證實。

我怎麽也沒想到,這一行動,開啟了一切背後的真相。

之後,我展開了我的調查行動。我經常趁沈光睡著時,偷偷地翻看他的手機,或者他的電腦等等;晚上在他出去接他媽的電話時,我會跟出去暗中偷聽。我會留意他的一舉一動,隨時捕捉所有我希望得到的信息。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墻,我終於是發現了幕後的真相。

沈光在外面有別的女人確實是不假。我想著他沒結婚我就是唯一一個,實在是太天真了。我以為是近期,至少是大二下學期,可是我翻看他的郵箱時,才發現——最早竟然到我高三的時候!就連我倆濃情蜜意的高三,大一時期,他都有著除我之外不止一個的女人,大約有四、五個吧。現在就更不止這個數了,具體我也不清楚,反正只會更多。

原來,他是想在外面玩女人玩膩了之後,才娶我回家當他的老婆。他想要一個年輕的,單純的,弱勢的,對他千依百順的,在他眼中“清純”又“美貌”的少女,當他這個四五十歲的男人的正式老婆,而我就剛好符合了這個條件。他在電話中對他媽說,等我畢業就娶我回家見婆婆啦,我絕對是完美地符合他的“培養的”。——是!原來,一直以來,他竟然是將我當成他的理想妻子來“培養”的!

他給我報班,上書法、茶道、香道、插花、畫畫的課程,不是因為他愛我,而是因為這是他喜愛的屬性,所以他要將之加諸於我的身上。他給我挑選的發型、衣服、鞋子,全都是他自己看雜志時喜歡的,然後就幻想我的衣櫥裏全是這些衣物,隨著他的心意而搭配。因為他覺得他的妻子應 該擁有這些了,所以他就給我安上這些東西。

多年以來,他都是以玩“美少女養成計劃”的心理在對待我,他是一個選擇衣服搭配制定學習時間表的游戲玩家,而我是這個電腦程序裏的“美少女”。一開始,他還想著跟我打好關系,假裝對我溫柔,以好好控制我完全服從於他。可到後來,他漸漸不耐煩了,懶得再討好我了,就露出他本來的真面目了。等到“美少女”熟了,按照他的心意培育完成,他就隨便找個理由哄回我,娶我回去做他的媳婦。可真是打了好個如意算盤,呵呵!

我真的是從本心上被寒心到了,也被惡心到了:我是人,不是物件!他怎麽能夠將我一個有獨立人格和靈魂的人,當成機器裏面的“美少女”來看待?天啊,他拿我當什麽?物化我?當我是一件死物?沈光,這個人太可怕了!他的心理到底陰險和變態到了什麽程度啊?實在是太恐怖了!

不行,我必須要離開他!難道我還要等他玩膩了一堆女人之後,傻乎乎地嫁給他不成?

這樣想著,我便這樣做了。我對他提出了分手,我以後也不會再要他的錢了。他居然還敢質問我什麽,我狠狠地罵道:“你不是想玩膩了別的女人之後,就把我這個按照你理想標準來培育的女孩娶做老婆嗎?變態!人渣!我不會嫁給你這樣的人的!”

他估計也沒想到我會知道這個秘密吧。他聽了我的話,先是驚愕,後是我從未見過的憤怒!“婊/子!給你臉不要你!老子在你身上投資了多久?!說走就走?想得美!賤貨!”他刮了我幾巴掌,臉上火辣辣地疼,他抽起我的頭發,松手將我整個人往木桌上推去。“嘭——”我額頭重重地撞在了桌板上,發出連我自己聽了都快要聾掉的,大聲而可怖的聲音,我只看到眼前有一攤血了,估計額角和眼角全都撞爆了。在混亂的意識中,我聽到了沈光鎖上了我住的公寓的門,再摔門而去的聲音。剩下 的,就只有無比的痛覺從傷口處傳來了。

我打開手機,按下了白小雙的號碼的撥打鍵。然後,就暈了過去……

8婚姻

當我的意識恢覆過來的時候,我是整個人被白小雙緊緊抱在懷裏的。我原以為不會再有溫暖的臂彎可供我依靠了,沒想到,白小雙會像故事裏的英雄,童話裏的王子那樣,飛撲來救我。他打了110叫了警察來拆開門外的鎖,然後,沖過來將我緊緊擁入懷抱裏面,“小雙……”我虛弱無聲地道。“阿瑩,沒事。有我在。我保護你,我一定會好好守護你的。”他說。

警察將我送上了救護車,小雙全程陪伴我,他陪我坐車到醫院,陪我縫針,陪我包紮傷口。我覺得,他就是我的真命天子,像是上帝派來守護我的天使那樣。不然的話,為什麽在這個最關鍵的時刻,出現的是他,而不是別人。

在他的懷抱中,我感受到一股生命之中從未出現過的暖流,教人打心底裏面覺得暖。我本來就對他頗有好感,經此一役,我徹底地被他打動了。“阿瑩,我們在一起吧。我真的很愛你。你相信我,我一定會給你幸福的。”他如是道。我問他:“怎麽給我幸福呀?你會娶我嗎?”經歷了那麽多痛苦的事情之後,我想,我實在是太沒有安全感了。他回答我道:“你想我怎麽給,我就怎麽給。好的呀,我會娶你。”

我聽了,開心的淚水流了出來,這應該就是喜極而泣。我感覺我找到我人生的另一半了,“好。”我說,“那我們就在一起。”

白小雙是一個跟我同齡的大學生,跟我一樣,二十歲出頭,不是沈光那樣的老頭子。他長了高個子,濃眉大眼,健康的膚色,熱愛運動,幽默風趣,很有活力,是一個典型的運動型的大男生。他出身自普通人的家庭,不是我以往認識的那些有錢人。但是,我在意一個人,不在意他有錢沒錢,重要的是人本身。

我喜歡他,而不喜歡學校裏其他追求我的人,是因為在白小雙的身上,具有一股如火一般的熱情、活力、行動力,一種個人英雄主義的氣質。小雙告訴我,他從小就喜 歡看特攝片,喜歡看武俠片。從小到大,他都在幻想著自己成為一個拯救世界的超人,天天殺外星人。或者,是一個行俠仗義、關懷眾生、路見不平、撥刀相助的大俠,天天仗劍江湖。我往往會笑他幼稚,中二病,卻又阻止不住打心眼兒裏覺得他很可愛。

自從與沈光恩斷義絕之後,我便和白小雙在了一起。經濟方面,要自己解決,錢只能夠省著再省著花。從前那個揮金如土、萬千寵愛在一身的大公主穆星瑩,早就不存在於世上了。我自己在校外做兼職,他也會請我吃飯,給點兒錢我花。他家裏人給他的花銷,也就是普通大學生的生活費罷了。可是,他說,他有一個面包就分我半個吃,有半顆納豆也要分我四分之一顆吃。我是他的媳婦兒,他養我是應該的。我一邊笑他的措辭,一邊忍不住心裏滿泛甜蜜。

他總是一口一個“阿瑩”、“阿瑩”地叫著我,是有點兒肉麻,卻是十分親切的。平平淡淡的日子,雖說沒有錢,也沒有多精彩,卻是繼冷天陽之後,我生命裏最幸福的一段日子。也許,平淡,才是幸福。一小橋一流水,一生一代,一雙人家。我是打從心底裏認定了小雙是我的真命天子,我漸漸地真的愛上了他。如果說冷天陽是第一個的話,那麽白小雙就是第二個我真正地愛上的人。我想要跟他廝守到老,我要跟他結婚,我要跟他白首。

一生一世,永不分離。你是風兒我是沙,纏纏綿綿到天涯。這樣的文藝小說之中常見的矯情句子,當它真的降臨到我的頭上時,我不但覺得它並不矮情,更覺得它是一句實打實的心裏話。

大四一整年,我們都在實習。我去了好幾個不同的城市,做藝術性的展示項目,也跟文雪和芷蘭游歷了不少地方。之後,我們如期地畢業,走出了學校,走到了社會,成為了真正意義上的“大人”。

這一年,我22歲。

畢業後,我進入了一家設計公司,幫人畫畫圖什麽的。工資不高,也不是我喜愛的油畫創作,可美術類專業的就業面本來就不廣,也就只能將就了。業餘時間,就進行各類繪畫創作,四處參加比賽及投搞,可是,都沒有回響。就連以前靠著沈光的錢和關系,參加的展所掙到的知名度,也隨著與沈光的絕交而消失了。我有時甚至覺得,我愈走,正離實現夢想的道路愈來愈遠。

文雪一畢業就回去她爹的大公司當部門的主管經理了,而芷蘭則進了一家新開的私企,前景很不錯。至於我們美術系,很多同學都放棄了美術的本行,做了金融類的工作,賺更多的錢。然而,我沒有一天忘記過當日星星、泉下的夢想,我不願意做無聊的大人。我要 堅持我做一個名畫家的夢想,我不要為了世俗為了錢,賣了自己燃燒中的靈魂。

畢業後一年,白小雙有了穩定的工作,一切都落實了下來。他拗過了他的父母,我也見了他的父母,他的父母對我也很滿意,感覺還挺良好。他牽著我的手,對他父母說要娶我過門,他的父母遂點了頭。

就是這樣,我們結了婚。

我23歲這一年,跟我畢生至愛的男人結了婚。白小雙,我跟他結了婚,他是我一生的真愛。

那一刻的我,忘記了葉世淩的遺訓。遺忘了當年的葉世淩用死來證明的道理:愛情是會害死人的。

滿腦子就只有我愛白小雙,我要跟他長相廝守,我要用婚姻來將他綁住,我要有個家。我必須要為自身尋找一份自己的幸福,和最愛的男人,建立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卻忽視了很多事情。比如,我們是否真的適合。比如,他的父母有什麽樣的觀念。比如,小雙在我和他父母之間更聽從誰的多一點。比如,我們的性格是否互補,還是說,是“經得住風浪,經不起平淡”,走著走著就會散。

我們都太沖動了,在二十多歲的血氣方剛的年紀,就踏過了婚姻這條線。匆匆地就結了婚,而沒有考慮到我們是否能夠攜手相伴一生。可事實是,假若,當初我們不結婚,我們必定將會走得更遠。而結婚,則造就了我們的分離。

小雙是一個思想很傳統的人,極為遵守孝道;在我和他媽媽之間,他一定會選擇他媽媽。要是一起掉下水,他一定先救他媽媽,而不救我,由著我溺死。這本來沒什麽錯,孝順是很應該的,可是,對於我來說,這就顯得太不公平了。

他們家很封建,很迂腐,十分地重男輕女,覺得我們一定要生個兒子,家庭才算完整。丁克是大不孝的,生女兒不生兒子也是不能接受的。從我們剛結婚起,公公婆婆就不停地催我們生孩子。我想多享受會兒二人世界再生,可是小雙永遠聽他媽的,也天天說要孩子。我跟他吵了好幾次架,他才依了我,折衷辦法:明年再生。別人結婚一般都隔幾年才生孩子的,那幾年是用來享受二人生活的,可我呢?我就像是一個他們家的生育工具一樣!

不過,在未生育的這一年裏,我還是過了不少新婚的開心的日子。結婚那一天,我特意挑選了一條雪白的,有4,5層紗子的夢幻蕾絲長裙做婚紗,那是我人生做了二十多年的新娘子美夢。第二天過中式,我穿了一件大紅旗袍,風風光光地出嫁。那兩天裏,都是我的好姐妹——文雪、芷蘭來給我做伴娘。擲花球時,文雪碰巧接到了花球。她眉開眼笑,衷心地認為自己將會是下一任新娘,我們大家也都打趣她,說她好事近了。再怎麽也沒有想到,最後,文雪會跟她最愛的男人分了手的。

婚禮一時很風光,花費一下很現實。光是擺喜酒,我們就已經花了5萬塊,還有之後出國去旅行、度蜜月的錢,那都是我們半年的工資啊。雖然他家長有資助一點,但是,畢竟只是普通家境,我們也是無房一族,哪怕結婚之後同居了也僅僅是租房子住的。這筆開銷,對我們來說負擔很大。所謂貧賤夫妻百事哀,想必就是這個意思了吧。如果男女雙方隨便一方,有我家曾經的盛勢,或者沈光那樣的財勢,就不會淪落到如斯田地。

不禁想起來,當日在大學食堂裏,一份餐兩份兒吃,窮窮的日子過得很快樂,你我每天臉上掛著大笑臉的日子……想想真是唏噓,心裏面,真的覺得好累。

度 蜜月的時候,我們還是玩得很開心的。從前,我就特別響往蒙古草原,想象那一大片一大片綠茫茫的高原……我的家鄉在江南鎮上,小時候見的是小橋流水筆墨如畫;沒想到,真的有一天,我可以去到內蒙古。在那個藍藍的蒼天廣闊的草原上,我策馬奔馳著,仿佛有一刻我以為我成為了數百年前的成吉思汗,我是這一片大地上的王。我們還出國玩了,我去了法國,親眼見識到畫家們筆下的法蘭西的真實樣子是怎麽樣的。我去了土耳其,參觀了拜占庭帝國的聖索非亞大教堂,奧斯曼帝國的藍色清真寺。我又去了俄羅斯,見到了那傳說中的克裏姆林宮,莫斯科紅場,在凜冽的冷風之中體會到了鋼鐵是怎麽樣煉成的。

可惜,當第二年的春天到來之時,一切的美好,就全部消失得一點都不剩了。

本來,相見好,同住難,盡管在一間屋子裏的相處之中產生磨擦,難免會常常吵架,我也一直地隱忍著。我明白夫妻之間需要包容,忍讓,和遷就,我也願意去忍讓、 遷就小雙,包容他的種種缺點。我知道我也不是一個完美的人,我既要求他包容,那我也必須包容他。當初,是我們不願意一段感情隨著大學生的離開校門進到社會就煙消雲散,所以才選擇馬上結婚的,那我們就得努力地一起走下去。可是,後來發生的種種事情,已經超出了我的接受範圍之內。

結婚第二年,小雙就各種要求要孩子,每天追著我說,阿瑩,我將來要我的兒子怎麽樣怎麽樣。這是我答應過他的,我也樂於懷孩子。畢竟,我也是很喜歡小寶寶的。當一個媽媽,也是我一直以來的心願之一。可是,不管我們怎麽頻繁地過性生活,我還是懷不上孩子。很多時候,我覺得很累。我們不是在做/愛,我們只是在做人:做一個我們的孩子。在我們的關系裏,已經沒有了愛,我們天天晚上瘋狂地做/愛,做到天昏地暗,幹柴烈火……欲望如同松綁的狂獸一般,肆意地伸張爪牙。在猛烈的撞擊與快感之中,迷失真實的自我。早已經失去了當初那份彼此愛著對方的心情,兩個沒有愛的人,在彼此“做/愛”。

事實是,不管怎麽做/愛,我都是懷不上孩子。

我們唯有去看醫生。早在結婚之前,小雙就是知道我的身體狀況的,他也知道我墮過胎用過避孕藥,生殖系統很不好,他當時並未放在心上。可當他聽到醫生親口說時,今時今日的他,已經無法再將這件事視諸等閑。醫生說,我以前做過三次人流,長期服用避孕藥,三番四次地吃事後丸,子宮的粘膜太過薄弱,輸卵管也受了損,生殖系統早就全傷了個遍了。我這樣的身體,是沒辦法自然懷孕的,真要懷孕,就只能夠接受人工受孕。

我不願意,人工受孕簡直是一種對女性天大的酷刑啊。小雙皺著眉,冷冷地說:“阿瑩,這是你答應過我的,結婚第二年就生孩子。你怎麽可以反悔呢?”我說:“我沒有答應過人工受孕啊!”他說:“不行!總之不行!你一定要人工受孕!你一定要生!”

我的心涼透了,小雙這個男人,在他的眼裏,我的身體我的生死就這麽不值一提。——是的,醫生說了,我這樣的子宮,即便是懷上,也是高危產婦。生育時出問題的概率,是正常孕婦的幾何倍數。

算了,我就舍出我這條命了吧。就當是以身殉國了,把我這條命給他了。——我接受了人工受孕。

人工受孕的痛苦,我都不想提。總之,懷孕那十個月,小雙跟他父母像轉了性一樣,態度180度大轉變,對我照顧得無微不至,我對他們一家三口,果然就只是個生育的工具來的。十個月後,我躺進醫院生孩子了。本身,產前照B超,胎兒還是很正常的,但是,結果還是出問題了。

生產孩子時,我難產了。難產了三天三夜,分不清白晝與黑夜,無時無刻光臨我的就是全身上下的感覺細胞,都在叫囂著極致的劇痛。“啊——啊——啊!”在我吼叫了幾個小時之後,我已經連吼叫的力氣也沒有了,我覺得我下一刻就將死翹翹。真的,我覺得我快要死了,命都要沒了。為了生這個孩子,這個小雙和公婆逼我生的孩子,我在鬼門關跟死神作鬥爭。

終於,過了三天三夜,用上產鉗我終於把孩子生下來了。護士告訴我,孩子出來了,我松了一口氣,笑著全身放松,昏了過去。

在我醒過來的時候,映入眼簾的,竟是小雙黑著一張臉坐在病床旁邊。我不滿地道:“為了給你生孩子,我難產了三天,差點兒就死了,你關心一句都沒有,還發什麽脾氣?啊?”小雙依舊黑著一張臉,惡狠狠地道:“生了有什麽用?是個女兒!醫生說了,在難產過程中,你的卵巢出了事,以後都不能生孩子了!也就是說,你現在已經是一個不孕不育的女人!而我也成了一個斷子絕孫的男人!現在國家開放二胎了,我卻要沒有兒子送終了!我當初是怎麽瞎了狗眼娶上你這樣的女人的?”

我頓時覺得寒心透了,氣不打一處來。我大聲氣道:“你這個賤男人!我命都不要地替你生女兒,你這叫什麽話?女兒怎麽了?現在都什麽年代了,還重男輕女?我當初又是怎麽瞎了狗眼嫁給你這樣的男人的?”

結婚之前,從來都不知道他竟是這樣的人。他看著我說:“我不管!總之男丁才叫能夠傳宗接代,繼後香燈。我是獨生子,我爸媽也不會認同他們這輩子都沒有一個男孫的!女兒?女兒就是一個賠錢貨!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也就夠換彩禮用的!”

我要被他氣瘋了,“喔,你從骨子裏面是有多歧視女性,多看不起女性哦?那我還是一個女人呢?我嫁給你,也是潑出去的水,也是賠錢貨咯?!”

他結巴了一下,自知理虧,可他還是無法認同他這輩子都不能夠有兒子了的事實,“總之,你現在不能生了,你這個女人也就沒有用了。那我還不如出去嫖妓好咯?反正不都是一樣的嗎?老婆不能生,睡老婆和睡妓/女有分別嗎?老婆,妓/女,不都一樣了嗎?或者,花個二十萬,找個代母都比你好,起碼人家有生養,呵呵!”

我被他弄到動了產後氣,身子很難受,我捂著下腹,沿著床頭攤坐了下來。我全身無力,累得合上了雙眼,緩緩地流下一行淚來,“你去嫖妓。你去找代母。你去找一個能夠給你生一窩兒子的女人,和她在一起。不用再管我了,也不用跟我再有糾葛了。”

他大聲吼道:“我一早就受夠了你了!你這個肚子不爭氣,沒有用的女人!讓你生不肯生,cao4你你懷不上,懷上了搞高危,難產了生的是個不帶把的!我受夠你了!”

“你受夠了我,我也受夠你了。白小雙——我們離婚吧。”我張開又合上眼,快速地傾瀉出兩行淚水。不要再互相折磨了,離婚對誰都好。

我真的是累了。

我產後康覆出院。生完孩子,白小雙和公婆態度立馬轉變為懷孕之前的木著一張臉,畢竟利用價值完了嘛。我沒有管白小雙,我自己一個人也可以過得很好。我給我的女兒取了個名字:白瑤。我平時都叫她瑤瑤,瑤瑤很白嫩,很乖巧,將來必定是個很乖的女孩子。

“瑤瑤,你爸爸不要你,但是,你媽媽我愛你啊。媽媽絕對沒有一點重男輕女,這個世界上,媽媽只愛你一個人。我要做你最好的媽媽,疼愛你,守候你,看著你健康長大!”我對著自己大聲說了出來!

在我提出離婚之後,白小雙不但沒有挽留我,反而還變本加厲。他天天出去嫖小姐,覺得這樣才是真男人,真豪傑。江湖俠士,就是要浪子風流,花攀紅蕊嫩,柳折翠條柔。憑著我折柳攀花手,直煞得花殘柳敗休。半生來折柳攀花,一世裏眠花臥柳。

我也不管他,他大概覺得沒人理他,就鬧得更歡了。有一天,他收拾行李,說,他要去重拾他小時候的夢想,要去流浪。他要做大俠,浪蕩江山,似陣風。每去到一個地方就在客棧住下,每去到一座城市就隨便工作一會兒,在那裏體驗生活,游山玩水,花天酒地。我也只是笑笑,永遠也不可能像大學時那樣聽到覺得他很可愛。現在的我,只覺得他很低能。真的很可笑。我只想叫他滾。我叫他滾就滾。他說,男人心底裏都有這一股“大俠情意結”。現在,他要拋妻棄兒,收拾行裝,尋找他的紅顏知己,實現他仗劍山河的夢 想。為此,要拋棄妻子和孩子。

我說,行,在你出發走之前,先跟我簽紙離婚吧。

最後,我跟白小雙正式離婚了。法官將我們的女兒瑤瑤判了給我,白小雙每個月要給我和女兒贍養費。我們正式分開了,並且,約定永遠都不要再見面了。我一輩子,都不想再見到白小雙的臉容了。

9死緩

在與白小雙離婚之後,我過上了單親媽媽的生活。女兒是我整個世界的中心,是我的一切。我將女兒的名字改成了穆瑤,跟我姓,從此以後,她沒有爸爸了。

文雪很同情我的遭遇,讓我去她家族企業裏工作。工資她給我開雙份。我同意了,也很感謝她的幫助。

她公司的業務很多很忙,我時常要加班到淩晨一,兩點才能下班,回家還要一個人照顧女兒,根本沒有時間進行我的夢想了。我從小那個當畫家的夢想,二十年了,沒有為了老公而放棄,卻為了孩子而正式放棄了。瑤瑤沒有爺爺奶奶外公外婆,我上班的時候她去幼兒園或者我朋友家裏待著,我上班忙,在家時間少,我也很少跟她相處。

幾年的日子,就這麽晃過去了。瑤瑤上了小學之後,情況便好多了;畢竟她長時間在學校上課,少卻了很多要抽身照顧她的麻煩。一個人帶孩子實在太累了,我分/身乏術。

我們這三個姐妹,這都二十八、二十九歲了,都快要奔三了,成了大齡“剩女”了。家裏催婚,文雪一直拖著,如今,她爹下了“末日審判令”:她必須去跟她爹欽點的另一個世家大族的長子聯姻。也就是說,政治婚姻啊。她不能再拖了。

原先,文雪有一個交往了很多年的男朋友。今天,她必須作出訣擇。在權力和愛情之間,她只能選一個。她選擇了權力,所以,放棄了愛情。分手之後,在她那個被她分了的男朋友坐飛機離開中國的一夜,她含淚,她跑來我這兒,緊緊地抱著我放聲痛哭,說,感覺,像是失去了全世界一樣。我摸摸她的頭,我說,傻丫頭,你這是得到了全世界啊。很快,整家企業都是你的。她說,當年接到繡花球的人是她,是要她跟一個不愛的男人結婚嗎?我說,我跟一個我愛但是沒錢的男人結婚了,結完就分。現在,你跟一個你不愛但是有錢的男人結婚,你們會白首偕老。信我。

事後,文雪的確跟那個她不愛的陌生的男人結婚了。婚禮上,沒有帶哪怕一絲 笑容,好像結婚的人不是她一樣,她只是一個來走個過場的。今天的我,不再是舊時的我,不可能慫恿她去重視愛情,只會支持她掌管權力。沒多久,她父親死了。刑文雪繼任為公司的CEO,成為了她家族企業的史上的第一個女總裁。

至於游芷蘭,她混得很有出息。在那家新創立沒幾年的私企裏,她憑著一手 奸詐的手段,親筆書寫了一部“底層人士血腥上位史”。光聽她說的就有黨派鬥爭,排斥異己,職場“清洗”(即解雇敵派),背後捅刀子,潛規則:與上司上床,編造謠言,等等。在這一系列辦公室的腥風血雨之後,芷蘭成功上位,成為了公司的領導。高薪厚職,月收入三萬五。位高權重,風起雲湧,人人都要唯她馬首是瞻。要知道,她還不滿三十歲啊。有這樣的成就,真的很了不起了。

其實,不僅是文雪,芷蘭也曾經提出過幫我的忙。芷蘭說,現在她混得很好,很風光,她改變了命運,終於有出頭天了。我沒有事業,跟老公離了婚,一個女人帶著孩子,太可憐了。錢方面的話沒有問題,我可以找她,她隨時都可以幫我。

—— 我的第一反應是:羞辱感!我竟然覺得自己被侮辱了!我說不用了,謝謝,然後,轉過身,落荒而逃。我用最快速度奔跑,想離游芷蘭愈遠愈好。

我覺得我自己真的好差勁,我被我自己的想法惡心到了!芷蘭好心幫我,我怎麽能覺得被芷蘭侮辱了呢?原來,在我的內心深處,我竟是如此瞧不起芷蘭的嗎?文雪跟我一樣強,甚至比我強,所以,我就樂意被文雪幫,而不樂意被芷蘭幫了嗎?我竟有這麽看不起芷蘭?是,我以前是事事比她強,我出身富,她出身窮。同學們老愛圍著 欺負她,都是我給她解圍,她那時候特別感激我。她被人欺負,我替她出頭。可反過來,就不行了嗎?現在她比我強,我有難,她幫忙,我心理就不平衡了嗎?我自責得很。我的想法太齷齪了。我怎麽可以這樣想呢?這樣想我的朋友呢?!

可是啊,可是,我真的覺得好難受。為什麽,芷蘭變強了,而我卻變得如此不濟呢?想當年,我可是最耀眼的一顆星啊,校花啊。為什麽,我現在居然是三個人之 中,混得最差勁的一個呢?放眼望去,文雪一直處於高位,芷蘭從低往高爬去。為什麽,只有我,是從高處不斷地下墜,跌至谷底、摔到底的呢?

事實上,直到今天,我依然還是星星。只是光芒變黯了,變淡了,不再像從前那麽亮罷了。我花容不改,我華妝依舊,快三十歲的我還是那麽漂亮,我依然是一顆發亮的星星。是金子總會發亮,星星變暗了,依然是星星。

我是一泉暗星,在水中尋覓著天空的黑色畫布,在湖中尋覓著大地的波濤蕩漾,尋覓著天與地之間的距離。我是一顆暗星,雖然黯淡,但仍不至失去光。

所以,我必須要出去,繼續奔馳於自己的天地。

添上華麗的新衣,穿上閃耀的玻璃鞋,我只身前來披上銀光閃閃的舞會假面。我穿梭於各式各樣的男人之間,獵色著適當的獵物,隨著心意去逍遙,依著本心去風流。我踏步於悠揚的音樂裏,在晚間的舞會之中漫步。我認識了很多很多男人。深浸在酒精與性/欲之中,麻醉了自己,尋找那份真實的快樂。

神經感官早已麻目,我只是在追尋一份虛擬的愉悅和短暫的放松,什麽都不去想,什麽都不去做。我在夜店裏跟很多男人發生了一夜情,在社交軟件上約了很多次炮,我迷戀 著酒,也迷戀著性。我熱愛著現在發生著的這一切,一場場僅限於一夜的迷夢,又迎來下一個白天。日覆一日,年覆一年。晚風吻盡了白花,熱浪侵襲了水晶燈,我醉倒在深紅色的絲絨桌布上,累倒在大張的雙人床上。嘴角處,肆意地露出發自心底的笑意。

有時候,一覺醒來,覺得自己死了,可是自己還活著。這裏不是冥界,此處尚是人間。我只身走到衛生間裏去,我照著銀色的鏡子。我拾起一根黑眉筆,一盒帶著金粉的眼影,站在鏡前細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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