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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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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邊四人睜著眼面面相覷,氣氛突然就尷尬起來。

佐久早春時和禦子柴赤一已經超兩年沒見過面,此時猝不及防在這裏遇見,雙方都不知該拿出什麽樣的表情面對對方。

場面一度陷入沈默。

夜久和白發高個男生都沒講話,互相看了兩眼以後就把目光重新方向自家女朋友。

最後還是佐久早春時先打破僵局。

“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

“......”

她忍了忍,又說:“這是我男朋友,夜久衛輔。”

夜久:“啊,你好。”

“這是我男朋友,青根高伸。”

青根:嚴肅鞠躬。

“......”

佐久早春時額角突突跳,憋了好一會兒,又說:“我在東京的音駒高校上學。”

“我在神奈川的立海大附高上學。”

“......”

閉著眼睛捏了捏拳頭,夜久十分懷疑自家女朋友是不是想動手。但最後她還是忍下了,只是問了句:“你是覆讀機?”

禦子柴赤一誠懇道:“我只是在跟你匯報我的信息。”

“......”

什麽叫話不投機半句多?這就叫話不投機半句多。

自覺被堵了四次的佐久早春時直接無話可說,拉著夜久就想走。

只是這時禦子柴赤一伸手拉住了她的袖子:

“小黑。”

“我今年會從縣大賽開始游起。”

她直視著佐久早春時的側臉,表情沒什麽變化,但嘴唇囁嚅了一下,似乎還有什麽話未說出口。

佐久早春時腳步一頓。

空氣似乎有些凝固,不知過了多久,她才開口回答:“是嗎?”

既不是疑問也不是祝福,短短的兩個音節語氣卻毫無起伏,這直接堵死了禦子柴赤一接下來想說的話。

互相沈默幾分鐘後,佐久早春時扯回了自己的袖子,再次擡起腳步。

夜久朝兩人微微點頭,接著跟上她的步伐。

禦子柴赤一沒再攔她。

·

自從那天碰見前隊友以後,佐久早春時的情緒就肉眼可見地消沈了下去。

具體表現為,又和剛轉學時一樣不愛講話了,情緒明顯低落,偶爾走著神渾身散發低氣壓,稿子產出率極其低下。

為此,夜久衛輔先生承受了絕大部分猜疑。

鶴田靜香:“你們是不是吵架了?”

同學A:“分手了嗎?”

黑尾:“你做了什麽對不起小春時的事?”

同學B:“好好道個歉吧兄弟。”

甚至連水原小姐都求到他頭上了:

“你們吵架了嗎夜久同學?我這幾天催稿好痛苦啊!你救救我!”

夜久衛輔:......

他一百張嘴都解釋不清。

他也有好多問題想要問佐久早春時,但每每看到她走神的樣子後又什麽都問不出口,擔心自己的用詞不對揭開她的傷疤,擔心她本來就已經想到的不好的事還要被迫說出口......

思來想去,夜久決定還是按照之前的想法,等她自己願意說了再了解。

“我很想與你一起面對你的心事。”

“但如果這不是個好時機,你還不願意說出來的話,我可以等的。”

“沒有什麽是跨不過去的,因為我相信你不是那種會因為某個挫折就一直被困在原地的人。”

於是,夜久依舊按著與以往一般的方式與佐久早春時相處。除了反應有些慢以外,佐久早春時也如同以往一樣別無二致。

兩人吵架的傳言這才逐漸散去。

就只是夜久越來越向‘懂事人夫’這個形容詞靠攏了。

“今天是滑蛋雞排飯。”

粉色的便當盒被打開,端正放到了佐久早春時的面前,接著是餐具,紙巾,消毒面片。

佐久早春時兩眼無神地看著天花板,拖著懶洋洋的調子說:“你真是越來越像媽媽了呢,小衛輔。”

“沒辦法,誰叫我碰上你了,一點辦法都沒有。”

夜久最近已經對這個稱呼接受良好,被叫‘夜久媽媽’時不僅沒了以往的羞恥,甚至還有一種隱隱約約的自豪感。

夜久:我女朋友依賴我才會喊我媽媽!

“就是你最近真的越來越懶了。”他戳了戳自家女朋友的額頭:“甚至連現在要吃飯了都不願意動一動,你知道水原小姐已經快到我的家門口上吊了嗎?”

那天水原小姐在回家路上將他攔住時,他的隊友們都用一種及其唾棄的目光看著他,他何其無辜。

“沒有動力啊...甚至不想吃飯。”佐久早春時一邊回答一邊瞇著眼睛晃椅子,整個人一副無法翻身的鹹魚模樣。

她也很想立刻打起精神來,但低落期的人怎麽可能說恢覆就恢覆呢?

不過確實真的苦了身邊的人。

夜久聽罷也沒說什麽,搬開椅子在她旁邊坐了下來。端起飯盒扒拉了兩口飯後,他皺了皺眉:“不妙,鹽放多了...”

“嗯?”佐久早春時歪頭看了看他的表情,放下被晃起來的椅子前腿:“是嗎?我試試。”

拿起筷子夾了一口滑蛋送入口中,她仔細品味了一下後評價道:“不會啊,很好吃誒。”

“我是說的是肉啦。”夜久夾起一塊煎得焦香的雞排:“混著飯吃都有點...”

佐久早春時學著他夾起一塊雞排,一口雞排一口飯,嚼了嚼,而後遲疑道:“....不會啊?”

夜久看起來十分摸不著頭腦:“怎麽會呢?我們的飯菜可是一起做的啊,沒道理味道差那麽多。”

“要不你再吃兩口?”

佐久早春時不疑有他,往嘴裏扒拉了兩口飯和雞排,又夾下來兩塊滑蛋送到嘴裏。

她越吃越疑惑,將食物咽下後忍不住扭頭問:“不會啊.....你是不是味覺有——”

對上的是夜久含著笑意的眼睛。

佐久早春時:......

她也不是個傻子,立刻就反應過來:“...你騙我吃飯的模樣更像媽媽了。”

夜久毫不生氣,笑瞇瞇地說:“誰叫你不願意吃飯呢,方法雖然土但是有用啊。”

聽他這麽說,佐久早春時洩氣一般將便當盒放回桌子上,整個人又癱下去靠在椅背上。

夜久坐近了些接過她的便當盒,頗有些‘你不吃飯我就端著等到你吃為止’的架勢,苦口婆心地說:“不要浪費糧食,不吃午飯以後得胃病活不過五十。”

佐久早春時兩眼無神:“....一直是這種生活的話,其實活到三十也不錯。”

“呸呸呸!”夜久立刻幫她吐掉晦氣:“不許說這種話。”

“可我真的好懶哦......”

“那我餵你?”

“......”

對於夜久這種毫無底線的寵溺行為,佐久早春時還真的一丁點辦法都沒有。

不情不願地重新接過飯盒,被男朋友監督著,她最終拖拖拉拉地勉強將午飯全部吃完。

夜久立刻拿出保溫杯倒出熱茶遞上前,接著隨手把空飯盒打包起來。

佐久早春時一邊看著他的動作,一邊捧著熱茶小口小口地喝著,過了一會兒之後突然轉頭盯著他的眼睛:“我突然開始擔心有一天你會煩我了。”

“不會的,”夜久十分真誠:“不知道為什麽,都已經這麽多天了,我還是覺得你這個模樣都可愛得要命,讓我煩你可能真的有點難。”

“哼!”回答得還算不錯,佐久早春時心情大好。

她看起來似乎是有話想說,但又一直沒開口。她不說,夜久也沒問,空氣安安靜靜的。只是她不停地把椅子往後仰起又落下,凳子前腿撞擊地面發出了‘叩叩叩’的聲音,在此時顯得有些刺耳。

幾分鐘後,‘叩叩叩’的聲音突然消失,佐久早春時再次直視夜久:

“你真的不想知道嗎?”

“我想啊。”

“但不是說過了嗎?我還是更希望是你主動分享給我,而不是我強行從你的嘴裏問出來,那樣一點用都沒有。”

“想要了解傷疤的來歷,我也總得先給你緩過來的時間。”

聽著他的話,佐久早春時靠在椅子上發了會兒呆,而後才重重地嘆了口氣。

“所以我才會這麽喜歡你啊。”

......

......

佐久早春時的傷是左肩慣性脫臼。

“那時候我只有游泳這一個長處,為了保住第一的位置,也為了能夠再次突破自身極限,所以自己進行了很多超過自身承受能力的訓練,這也是沒有專業教練進行訓練指導的一大弊端。”

“尚未發育完全的身體無法承受這樣的重負,於是首先是肌肉拉傷。”

“我休養了一小段時間,不長,在拉傷的地方不再出現疼痛後就重新回到了泳池裏。”

“中途我參加了比賽,又拿了三塊獎牌。”

“但這是我作為運動員參加的最後一個比賽。”

起因是過度訓練受傷後沒恢覆好就又重新投入到繁重的訓練計劃裏,所有的疲憊與傷痛積壓在肌肉裏,使得她整個人變得硬邦邦的,再怎麽樣拉伸都無法讓自己放松下來。

隊友比她還操心她的身體,她就拿‘我的身體我自己清楚’這種話搪塞她們,每次鍛煉到後面都是被兩個隊友扛上岸的。

直到最後一次比賽,原本就緊繃著的人在短短一個小時內要參加兩場比賽。

第二場比賽沒結束,她剛出發還沒游出十米就棄賽把自己送進了醫院。肌肉拉傷手臂脫臼,她又休養了一個月時間。

但這點時間哪裏足夠恢覆,傷筋動骨都要一百天,但那時候著急準備錦標賽的她完全不關心自己的身體問題。

“我不關心身體並不代表我的身體不會把這些傷痛反饋給我,於是在恢覆訓練的第二天,我的左肩又脫臼了。”

“很奇怪啊,明明之前受傷時都沒有什麽擔憂感,但在二次脫臼被送去醫院的路上,我的內心突然就產生了一種非常強烈的恐懼。”

就是清晰的感覺到,她正在失去些什麽。

“事實證明我的恐懼是沒錯的,因為去醫院經過醫生的診斷,我被確認是慣性脫臼。”

“一種再也沒資格參加競技體育的傷病。”

即便是接受了手術,恢覆期也極其漫長,而且恢覆期結束後也不代表就能恢覆到原本的健康水平,如果不好好保養,覆發的可能性很大。

“這種診斷結果無異於當場斃掉我未來的職業生涯,於是那時候尚且天真的我選擇了‘不信邪’。”

“清楚的記得是第二天早上六點鐘,我這麽早來到學校就是為了證明自己並沒有被踢出游泳的大門。”

“換好泳衣以後,我走到泳池前。”

“接著做了一個值得我永遠感謝自己的行為——換到新手專用的小池,深度是一米四。”

“然後我就很光榮地又脫臼了,幸好是在小池,沒有被淹死。”

一大早又去醫院的結果是嚴重的,她被醫生狠狠地批了一頓,又打電話聯系了父母,頂著他們失望的眼神,她平靜地宣布了自己決定退役的消息。

就如同現在把這些事情說出來這樣平靜:“我那時候深刻的感受到了自己的沒用。”

夜久瞪大眼睛聽著她說著自己的過往,同為運動員,他幾乎是瞬間就將自己代入了第一視角。

對於熱愛排球的他來說,離開球場絕對是比天塌下來還要嚴重的事情,所以對於熱愛游泳的佐久早春時來說,小小年紀就要宣布退役絕對在她的心裏狠狠地劃上了幾刀。

“所以......你才會不想面對之前的隊友嗎?”他似乎有些明白了,緩緩問道。

佐久早春時擡頭看著天花板,解釋道:“沒有,其實我退役之後原本跟她們的關系還是很好的。”

“直到錦標賽那天,我看著她們在賽場上馳騁,超過其他人勇奪第一,她們的成績被投放在賽場的電子大屏上,名字後面的名次那一欄掛了個大大的‘1’。”

“明明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們一起訓練了好多年,彼此間應該都是無法被任何人替代的存在,明明我應該是沖上去第一個祝福她們又一次獲得金牌的人。”

“但我發現我有些嫉妒她們。”

她的語氣稍稍變得尖銳了些,而後又像是反應過來似的重新壓低。

“我那時候才有了實感,我已經無法再站上那個舞臺了,但她們都可以,這讓我產生了很強的嫉妒感。”

“當然我也立刻就明白,自己會產生這種想法絕對是已經開始不正常了,於是從那以後我就開始默默遠離了她們,為了雙方的心理健康,也為了保護我們的感情,我下意識地選擇了逃避。”

“現在想想才發覺自己那時候有多不成熟,如果我第一時間選擇坦白,尋求她們的幫助,或許我們三個人不會走到這一步。”

變為彼此無話可說的熟人。

“後面的劇情也就很好猜啦,她們不明白我為什麽要躲著她們,所以頻繁地來找我,我那時候心態爆炸,覺得她們是來看我的笑話,於是在一場劇烈的爭吵過後,我轉學了。”

“後來我發現了自己的繪畫天賦,爸媽卻覺得當漫畫家沒有前途,於是高一結束的那個假期我跟家人吵了一架以後就各退一步了,我聽他們的安排來到偏差值較高的音駒,同樣的他們不能再管我的任何事,所以還沒開學我就從家裏搬出來了。”

佐久早春時在夜久的眼前揮了揮手:“這就是事情的所有經過啦。”

一些輝煌後又跌入谷底的經歷。

夜久的下巴支在她的肩膀上,心痛得不行:“全都是很嚴重的事情啊。”

受傷,退役,家人不理解,離家出走。這也怪不得她剛轉學的時候會是那個模樣,原來是因為她經歷了這麽多令人難以釋懷的事情。

佐久早春時頭靠著他的腦袋,走神了好一會兒之後才說:“其實我覺得我已經釋懷很多了,只是猛地突然重新見到她時,心裏還是會抑制不住厭惡自己曾經的想法。”

這大約就是無法面對吧。

“任何事情都有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你總不能指望自己瞬間就能跨過往事立刻就與她們重歸於好。”

夜久安撫著她:“所以慢慢來吧,願意了就往前走一段,累了就在原地休息一會兒,終點是固定的,這個過程總不限時。”

“嗯,我知道了。”佐久早春時露出一副如釋重負的表情:“謝謝你。”

“補貨。我本還以為我說完這些以後,你會一邊說心疼我,一邊說以後你會在我身邊成為我最堅原實的後盾支持我之類的。”

夜久用手指卷了卷她的頭發:“我也很想說那種帥氣的話,但現實是,即便我們再怎麽相愛我也只能稱作是你的支持者。”

“因為你的後盾只能是你自己。”

“不過,”他直起身子,微笑著註視她:“你不是已經做到了嗎?”

佐久早春時楞楞地看著他,半晌之後才喃喃開口,也是自言自語:“是的,我已經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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