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琛斜支著一條腿，慵懶地站著，擡眼望了望，又看了看手機時間，約定的正午時間已過兩分鐘，還有將近一半的人沒到場。

郁琛略微不耐地嘖了一聲，遲到可真是個好習慣呢......

“我們先進去。”郁琛對路零說。

路零啊了一聲，“不等人齊嗎？”

“等個一兩分鐘就已經夠意思了，要等他們全到齊還不知道等到什麽時候去呢，倒時候我們可能已經餓死了......”郁琛絲毫不掩飾他對遲到之人的嘲諷之意。

“可是，用的是集體的錢，人到齊了才能一起付錢進去啊，又不能單獨先付我們的。”而且這個錢還在體委手上拿著，又不在自己手裏，要去和體委說能不能先給他們單獨付錢，路零自覺臉皮薄，決計說不出口。

郁琛微妙地笑了笑，招了招手裏一看就貴的氣質手機，“哥有錢，哥請你。”

然後就稱兄道弟般攬上路零的肩往大廳裏帶。

路零小幅地掙紮了一下，意圖止住腳步，“我覺得要不和大家說一聲，已經到的一起進去，我們這樣一聲招呼不打，不太好。”

平日裏平淡無味的聲調這會兒有了些許抑揚頓挫。他沒有發現。

路零說完這句話，兩人剛好走到大廳門口，感應到有人走近的感應門緩緩打開。

“路零，我發現你很過分誒。”郁琛停下了腳步，攬著路零的肩轉頭對他說，眉毛似是發覺了什麽不對之處微微擰著。

“嗯？”沒頭沒腦的一句平淡指責，路零困惑不已。

“你對我做出各種言行舉止的時候從來都不考慮合不合適，這會兒他們那些無關人群，你顧慮這又顧慮那的，生怕對別人不太好，”郁琛不悅地撇了撇嘴，“你對我就那麽隨便，想不理就不理了，哪裏像現在這樣擔慮過。”

“做人哪不能這麽雙標，你對別人怎麽好，對我就要比他們更好。你知道為什麽嗎？因為我們會是最好最好的......關系。”郁琛教育著。

“......哦。”這個哦字自路零口中吐出帶有獨特的冷漠。

“哦？”郁琛垂眸看著他近在咫尺的淡漠眉眼，“你這可就太過分了昂，好歹來點歉意的表情吧，假裝一下也好啊，我肯定配合地相信。”

“......”路零嘗試著動了動眉毛，使其稍微耷拉垂落點，應著某人的要求裝模作樣地表演愧歉。

然而他很快發現這並沒有什麽用，因為他的眉毛被厚長的劉海蓋住了，郁琛根本看不見。

這已經是路零最大的嘗試了，再進一步的表演痕跡他做不出來，至少現在做不出來。

於是路零就放棄了，依舊神情冷淡。

郁琛自然不曉這一內情，他只看到路零的劉海極其輕微的動了動，街道上有微風，他以為那是風動，便無其他想法。

不過他也不是真的在抱怨與叱責，這一點從他誇張卻輕柔的語氣就可以看出。

“路零，你說話反駁我啊，再不濟，我這麽說你你罵我也行啊，說說話唄。”郁琛就是單純地沒話找話，想聽聽路零的聲音。

誰讓路零平時總是沈默寡言的，郁琛只能想盡各種辦法創造對話條件了。

然而，他沒等來路零的聲音，倒是等來了蘭許的聲音。

“琛哥！”

鑒於蘭許的腦回路，陸渝也不拐彎抹角地兜著轉了，他直截了當地告訴了蘭許他是湊巧來這吃飯的。

一提到吃飯，忽然就感覺肚子餓了的蘭許回頭想問郁琛什麽時候能吃上飯，結果就看到一片啥也沒有的空氣。再往另一邊望去，好嘛，琛哥這是打算和路零兩個人吃獨食？不帶上兄弟？

“琛哥，你們要先進去啊？”蘭許屁顛屁顛地湊到旁邊，“我也一起啊，肚子都快給我餓壞了。”

郁琛瞥了他一眼，“誰跟你一起了，閑雜人等閃一邊哪涼快哪待著去。”

蘭許：“？？？”

郁琛拉著路零走的時候，張宇和李為看著陸渝和蘭許的熱鬧沒註意到他們。然後經過蘭許那一聲響亮的呼喊，兩人也過了來，在他們後面，其他同學也跟了過來。

一來來一大波。

最後，由於大家都餓得前胸貼後背了，沒有再繼續等其他人，而是先進去了。

只有體育委員還在前臺結賬處等人，雖然他已經和店員說好了就餐的人數並支付了餐費，但是店員並不認識人，以防弄錯，還要他確認。

從前臺結賬處看過去可以看見整個自助餐廳內最核心的位置，也就是菜品挑選區。

他看到郁琛左手一碟右手一碟不一會兒就盛滿了各色佳肴。

再和自己對比對比，簡直欲哭無淚。

這家自助餐廳的餐碟不大不小，郁琛選擇迅速地盛了兩碟，放置到他精心挑選的座位上，然後又回去接著補充餐食。

“乖乖，你吃這麽點可不行，來，這個，這個，都加一點。”郁琛往路零瓷白的餐碟裏盡情地添著東西。

他似乎很享受這些，夾菜夾得不亦說乎。

一開始，路零還任由他象征性地給他添菜，到後來見郁琛夾的量越來越肉眼可見的多起來，他趕忙攔住，“太多了。”

郁琛握著夾子的手停在半空中蠢蠢欲動。

“怎麽辦？我控制不住我自己啊，我就想給你夾，夾到你的餐盤堆出個小山堆，”郁琛眨眨眼，“怎麽辦好呢？”

“......”路零淡淡出聲，“既然手這麽不受控制，那就剁了吧......”

“太殘忍了，......”郁琛正欲聲淚俱下地哀婉，旁邊傳出一道聲音。

“琛哥，你能不能幫我夾一些秋葵？”張宇端著一碟滿滿的東西忽然出現。

張宇指的秋葵那道菜在路零和郁琛兩人中間，附近的夾子都有人用著，沒有空夾，他本來想等郁琛和路零走掉再夾的，但是兩人一直擋在這裏遲遲不挪動腳步，他實在等不下去了，出了聲。

“你說什麽？”環境有點吵雜，除了離得最近的路零的聲音能聽得清楚，郁琛對周遭的感知都比較模糊。

當然了，也可能是他壓根懶得幫，又或者是，因被打擾而故意為之。

“......我說能不......”

後面的話還沒覆述出，郁琛就夾了一根秋葵放在他的食物塔尖，“給，快走快走。”

“......旁邊那個辣子雞丁也來一份唄？”

“腦瓜崩要不要也給你來一個？”郁琛舉著夾子面帶不那麽善意的微笑，銀色的表面在閃亮的燈光下泛著白光，這一刻驟然現出一剎那的陰森恐怖。

張宇望了望只給了一根還是小小的秋葵，望了望紅艷艷動人的辣子雞丁，再望了望郁琛冷沈明顯不耐的眼神，凝固了那麽幾秒，還是決定灰溜溜地走掉。

惹不起惹不起。

他正欲開溜，冷不丁地從旁邊送來一碟，碟上加了許多辣子雞丁。

“給。”路零遞給他。

話雖不多，心卻極好。

“哎喲謝謝。”張宇榮寵萬分地接過，擡頭瞥了一眼郁琛，見其面色不是很好，腳下生風，轉眼消失。

路零依舊面無波瀾，沒有助人為樂被感激的欣喜溢在臉上，他就是保持著那副淡淡的表情，繼續挑選著菜品，看看這個看看那個，不疾不徐，看上去饒有興味的樣子，就是不動用夾子。

“乖乖，”郁琛將手中夾子往回一扔，舉著碟子伸到他面前，“我也要吃那個，我最喜歡秋葵了，你給我夾。”

“......”路零無語，看了一眼靜靜地躺在那邊的無辜的工具，“自己動手豐衣足食。”然後轉身就走了。

這家自助餐廳的規模很大，有很多分區，路零轉了一圈熱食區之後前往酒水區。

郁琛施施然跟上，頭也不回看都沒看那道“最喜歡的菜”。

酒水區有各種啤酒紅酒飲料果汁，毫無疑問地，路零選擇了橙汁，機器旁邊的杯子有三類規格，分別是大中小，分別對應1000毫升、500毫升、300毫升的容量。

作為一個資深橙汁愛好者，路零果斷地選擇了最大的杯子。

剛想放置到機器底槽按按鈕，中途被一雙手截胡。

“打算喝水喝到飽？你這麽一大杯下去就不用吃飯了，因為胃裏全都被橙汁給占了。”郁琛從他手心裏抽出杯子，給他換了個最小的杯子。

“你......”路零有些惱火，微蹙著眉，“我就喜歡喝，你管得著嗎。”

嘿喲，這小脾氣。

郁琛浪蕩地笑了笑，“那我就喜歡管著你，你讓我管嗎？”

路零沈默了，沒有回答。

盛滿小杯橙汁的路零本來打算就這樣拿著一碟略有起伏的食物夠吃就結束了，郁琛非拉著他把各個區都逛了一遍，轉完一整圈回來，路零的餐盤如願以償地被某人累成小山坡。

選完餐，郁琛端著兩盤碟子在前面領路，路零跟在後面。

將手上的東西都放下後，路零才發現郁琛選的座位是靠窗的......二人座。

“......”路零環顧了一下四周，兩兩對坐的，行為舉止一眼就能分辨出，都是情侶。

“我們要不換個地兒？”路零商量的語氣詢問。

“為什麽要換？”郁琛坦然地坐下，將自己的兩盤甜點餐碟往中間放了放，意思是一起吃。

路零也跟著先坐了下來，不過沒有像郁琛那樣自然地動筷，“不和蘭許他們一起坐嗎？我有看到那邊有六人座，大家可以一起。”就他們兩個人，在周圍還全都是情侶的環境下用餐，總覺得哪裏怪怪的。

“怎麽？你是怕別人誤會我們是情侶嗎？”郁琛無所謂地說，“誤會就誤會了唄，反正又不影響我們什麽。”

但他心裏的真實想法完全是另一副面孔，誤會了才好呢，在別人看來，兩人是一對，想想就開心。

忽而他想到另一種可能，裝作不經意地打探，“還是說，你不能接受男生和男生談戀愛？”

“沒有不接受。”路零回答。

郁琛嗯了一聲，那就行。

“那你是喜歡男生還是女生？”郁琛又問，然後又發現直接這樣問不好，他補充道，“我就是隨便問問，沒有任何不好的意圖。”

路零想了想，回答，“不知道，沒有喜歡過人，不知道自己是喜歡男的還是女的。”

郁琛承認，他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心情愉悅到飛起。

尤其是那句沒有喜歡過人，簡直是他有史以來最美妙動聽的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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