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琛教訓蘭許的時候，路零繼續寫作業，寫到一半覺得口渴，起身去廚房找水喝。

來到廚房，他打開冰箱，側邊放著一排的純牛奶，他拿起一瓶。就要關上冰箱門離開的時候，第三格的一抹橙黃吸引了他的視線。

把冰箱門開大，保鮮層最下面那專門放水果的格子裏裝滿了他最愛吃的橘子，每個都色澤光亮，形狀飽滿不焉癟，一看就是精心挑選過的。

他眼睫低垂，註視著那些橘子，久久陷入一種不可名狀的情緒。

那種情緒極其覆雜，說不上來，裏面有感動，有驚喜，有固執，有低落，有哀愁，各種矛盾的情緒相互交織。

這個家只有他和路敏兩個人，不會有外人踏進，所以冰箱裏的橘子一定是她買的。

路零真的覺得大人非常的奇怪，明明有時候會很輕易地對孩子說出殘酷而刺人的奚落話語，有時候卻又會展現出關愛孩子的一面，就像路敏，從來不會對他鼓勵，從來不會說愛他，從來都只會用嚴厲的表情和話語批評他的不足和錯誤，但卻總是記得給他買他最愛吃的東西。

在很多時候，路零真的不能理解。

書上常說，母愛是無私的。可路零覺得這句話是錯的，它是有私的，路敏對他的愛從來都不無私，她會在他身上傾註關心和呵護，會辛苦賺錢撫養他，但是她同時也會將厚重的希望一並加在他身上，會執拗地逼著他往某個方向前進。

好沒能好得徹底，壞也沒能壞得徹底。

暗夜裏痛哭的時候，他曾經有過很惡劣的想法，惡劣地推翻過往的美好，惡劣地認為那全是路敏為了捆住他不讓他掙紮逃跑而使出的手段。

然後又覺得這樣想的自己實在是太壞了。

垂眸凝視了許久，路零拉開格子拿出了一個橘子，隨後關上了冰箱門。

郁琛給蘭許下了懲罰後回到臥室，視頻仍然開著，但屏幕前沒有人，只有遠遠的一扇門半開著。

喝著檸檬茶的他等了一會兒，看到路零一手拿著純牛奶一手拿著橘子走了進來，他喲了一聲，滿是調侃，“喝純牛奶啊？看來，路零還是個乖寶寶呢。”

“......”路零回到座位，放下純牛奶，沒理他，自顧剝起了橘子皮。

沒被搭理，郁琛只是聳聳肩，並不覺尷尬或落了面子。

被他隨意扔在桌邊的蘭許的手機突然響起，郁琛看了看來電姓名，劃開接起，“餵？”

“怎麽是你？”那邊明顯一楞。

郁琛樂了，“老許是我小弟，手機放在我這個老大手裏不是很正常嗎？”

“......我找蘭許。”那邊平短而幹練地說。

“我們班長大人平時是下命令下慣了吧？你現在是在對誰下命令呢......”

他的語氣很囂張肆意，路零往屏幕看了一眼，郁琛沖他笑了笑。

“......麻煩讓蘭許接一下電話。”陸渝的語氣客氣了許多。

誰知，郁琛卻是不客氣地回，“蘭許忙著面壁思過反省自己，沒空。改天再找他吧。”

說完這句，拿開手機，幹脆地點擊了屏幕上紅色的按鍵。

嘟嘟嘟——

電話被掛斷，不給對方再說話的機會。

“......”

“就一個小仇你要記到什麽時候？”路零扔了一瓣橘子進嘴裏，覺得無語地問。

“記好久。”郁琛絲毫不覺什麽地說，“誰叫他老是在我眼前晃呢，我就總是能想起來那袋被他坑掉的酸奶。”

他齜牙咧嘴地笑了笑，不以為恥反以為榮，“我這個人就是愛睚眥必報。”

路零默，“......”不過就是一袋酸奶，可真是被坑慘了呢......

周末回來的那個晚自習，陸渝將郁琛叫到天臺。

夜風襲涼，郁琛攏了攏衣領，睥睨地看了他一眼，“叫我出來幹嘛？”

只見陸渝從身後遞出一袋酸奶。

郁琛雙手插在校服口袋裏，懶散地斜支著一條長腿，看了看他伸過來的手，再看了看他，難掩驚異，“不是吧？”

“感覺不賠你一袋，這事就過不去了。”陸渝扶了扶眼鏡，接著說，“你收了這袋酸奶，之前我有得罪到你的地方，你就大人有大量算了吧。別再找我茬了，我們可以和平相處。”

“哦？”郁琛挑了挑眉，探究地看了他一眼。都過去好幾個星期了，現在想起來要修覆同學關系了？嗯......有貓膩。

陸渝有些緊張地等待他的回答，就目前的形勢看，與郁琛的友好建交至關重要。要是郁琛總是這麽針對和阻撓的話，那他就沒辦法接觸蘭許了。

半晌，郁琛應允，“行吧，這筆賬就一筆勾銷了。”

聞言，陸渝松了口氣。

教室。

垂眸看書的路零眼前突然闖入一只細長白凈的手，他順著手臂延伸的方向看去。

“給你了。”郁琛笑嘻嘻地拉開凳坐下。

“哪來的？”路零問。他從教室外進來，而這個時間校內便利店是非營業的，路零有理由懷疑這是郁琛不遵守紀律翻墻出校門買來的或者從別處順來的。這種來路不明的東西，他可不敢要。免得到時候還惹上什麽麻煩。

“陸渝賠給我的。”郁琛說。

路零點了點頭，把酸奶推了回去，“賠給你的，幹嘛給我......”

“上次不是硬纏著你給我買了一袋嘛，”郁琛笑著推了回去，“這袋就權當是我賠給你的。”

路零看了看他真摯的眼神，沒再拒絕，“好吧。”

周一。

上午上了兩節課做完廣播體操後，回到教室，郁琛問張宇，“下節什麽課？”

張宇看了眼桌上的貼的課表，“音樂課。”

喝完水擰著杯蓋的郁琛感到意外，“我們學校還有音樂課？”他轉校也快一個月了，除了體育課，就沒看到過音樂課和美術課。

張宇呃了一聲，“有還是有的，就是一個學期也就上兩三次，間隔三個星期。”

“......真強，”郁琛說，“那不幹脆取消了得了。”

“有總比沒有好，”李為捧著音樂書說，“反正就是去放松的課。”

“走走走，去上音樂課去！”蘭許抱著音樂書跑過來，顯得很興奮。

“為什麽你看上去那麽興奮？”李為奇怪地看著他。

蘭許樂呵呵地說，“因為終於可以和琛哥坐在一起了呀。音樂課的位置應該是可以隨便坐的吧？”

“可，”李為不想打擊他，但事實就是事實，掩蓋不得，他說，“可我們音樂課一直以來的慣例就是按照班級位置坐的。”

猶如當頭倒了一盆冷水，一下子將蘭許的興奮勁澆熄了。

“不，我不相信......”

李為安慰了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節哀。”

一直以為沒有音樂課的郁琛老早就把音樂書扔進了垃圾桶。

找不回來的那種。

他叫了聲路零的名字，商量地說，“等會兒咱倆用一本書唄。我的被我扔了。”

“......”路零由衷地不解，“為什麽要扔？”只聽說畢業扔書的，這人還沒畢業就開始扔書了......

“因為沒用了呀。”郁琛攤手，無奈地說，“誰知道還用的上......我以為沒有音樂課來著。”

“那，你的美術書不會也扔了吧？”

“對啊。”郁琛很理直氣壯地說，“全被我扔進垃圾桶了。”

“......”路零無語，“你怎麽不把自己也扔了......”

郁琛誒了一聲，無端帶點寵溺，“調皮。”

“走嗎？”張宇問了一句。

路零點點頭，從座位裏出來，“走。”

郁琛視線一直追隨著他，等著他的回覆。

“行吧，一起用吧。”路零神情淺淡。

蘭許自從聽完李為說的那句話就一直處於呆楞中，好半晌都沒回過神來。

“走了。”李為拍了拍他的肩膀。

“啊？”剛被人拉著回過神來的蘭許還有些呆滯。

李為搖搖頭，同張宇兩人跟在郁琛路零後面走了。

“該出發去上音樂課了。”一直坐著的陸渝站起身來，溫笑著看他。心機地以自己最好看的角度面對他。

“哦對，”蘭許反應過來，搭上陸渝的肩，“走走走。”

校道旁，梧桐的落葉堆滿樹根，風一吹，回旋驟起，形成一個個可愛的小漩渦。

郁琛走著走著，一枚梧桐葉乘著風悠悠飄落，他伸出一只手去接，梧桐葉安安穩穩地落到了他的掌心。

“你看。”像是得到什麽寶貝似的，郁琛開心地與路零分享。

路零瞥了一眼，反應平平。

“我隨手一接接到的。”郁琛驕傲地揚起下巴，透著得意。

“哦。”路零回。

“你應該哇，表現得驚奇一點。”郁琛捏著梧桐葉根莖轉了轉。

“......”無聊。

郁琛和路零走在前面，張宇和李為緊隨其後。

後出教室的蘭許緊趕慢趕，終於離大部隊只有幾步距離。

他剛想加快腳步追上去，陸渝開口，“最近和平精英出了一款情侶皮膚，特別的好看。”

“真的？！有多好看？我回去就看看去。”蘭許被成功地轉移了註意力。

陸渝嘴角微勾，很快又壓了下去，“限時活動，情侶可以免費領，你註冊一個女號，我們就可以免費領一套了。”

游戲中男生玩女號是很常見的事情，蘭許並沒有覺得奇怪。

“可以可以。不過不用註冊新號了，我本來就有一個女號的賬號。”

陸渝頷首，“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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