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人這是在搞事情，路零很確認無疑。

郁琛很快察覺過來他那麽問的前提還處於待定狀態，於是他問，“路零，你報運動會項目了沒？”

不是很想回答，如果他回答沒有的話，郁琛肯定會鍥而不舍地建議他也報名參加。真不知道，他哪裏來的堅持。

但是也不能不回答，沒有任何理由就置別人的提問不予理會是很不禮貌的一件事。

遲疑了片刻，路零薄唇輕啟，悠悠吐出兩個字，“沒有。”

聞言，郁琛一喜，笑嘻嘻撐著下巴，頰邊攜著淺淺的酒窩，然後果然聽到他說，“那你也一起參加吧？剛好還有一個跳高的名額。”

“我考慮考慮。”路零沒有直接答應也沒有直接拒絕。

事實上，他確實有點猶豫不決，一方面他不想參加，是因為那與他所給自己設下的拘束背道而馳，另一方面，盡管他再怎麽讓自己疏離人群變得孤僻，心中似乎仍然殘留著一縷心思，想要有那麽一個親近的朋友。

一個人孤寂的滋味真的非常不好受，所以煎熬的時候也曾有過動搖，改變一下自己會不會很好，但是憑借自己的努力，很難做到。

這個道理舉個例子就很容易懂，就像陷入泥沼，沒有繩索石頭等外物或者外人的施援，自己拼命掙紮，只會越陷越深，以致吞沒。

另外，即使決心去付出真心結交，如果沒有那個可以付諸真心的人，一切都是枉然，一切都是徒勞。

郁琛是唯一一個他現在很認可的不一樣的人，或許，可能，大概，他可以解救他？隱約零星的，路零在內心深處對他有點期待。

見他在猶豫，郁琛不竭餘力地勸說，“參加吧。聽說運動會班級會準備好多小零食和好多小飲料，不是運動員的話不能領。路零，你要是參加了，我把我那份零食也給你，這樣你就有兩份了。”

“據說有特別好吃的巧克力。”他神神秘秘地說。

“......”一旁默默聽著的體育委員心想，他怎麽不知道班裏還給運動員發小零食這事？

張宇和李為聽到有零食可以吃這事，很興奮。

“真的？！真的有零食？”張宇拔高的聲音難掩激動，“琛哥，你沒騙我吧？”

兩人目光灼灼地等待郁琛的肯定。

“......”想釣的人沒釣上來，不想釣的倒是自己咬上了鉤。

“當然是真的。”他氣定神閑地抱臂，說出來的話不容置疑。

兩人頓時一喜，然後齊齊看向體育委員。

“可以啊體委，這次都有福利體系了。”張宇笑呵呵說。

“如果小零食裏面有麻辣鴨脖就好了，拼了這條老命，我也肯定給你拿個前三回來。”李為毫不客氣開始點單。

體育委員只是靜默。別的他都不關心，他只想知道這二十幾個運動員的零食費誰出？

張宇見體育委員沒有接茬，臉色也不太好，不禁揣測，“不會吧？難道沒有小零食？”

“......有。”體育委員笑了笑，只是那笑比哭還難看。

“還好還好，”李為拍拍胸口，“差點以為零食要飛走了呢。”

“......”再攢一筆錢月末就能買上心儀已久的鞋的體育委員欲哭無淚。看來，買鞋一事要推到下個月了。限量款的，好怕沒了。

給了一點思考的時間。

“考慮的怎麽樣了？”郁琛問。

時間倉促，大腦混亂，根本想不清楚，心亂如麻。路零糾結了一番，狠下心決定，“那就報個跳高吧。”

他想，合該推自己一把，想要隱形透明度過高中生涯的計劃在郁琛到來之初就已經不可能實現了，倒不如勇敢地邁出一小步。軌跡或許會有所不同。

聽到路零答應，郁琛非常欣喜愉快，直接體現在了飛揚的眉毛上。

“路零要報跳高。”他告訴陸渝。繼郁琛和蘭許的名字後，陸渝在報名單上又填上路零的名字。

項目都填報完了，體育委員如釋重負地拿著單子回去，來的時候滿面憂愁，去的時候一臉輕松。

“你們都報了什麽項目？”路零有些好奇地問。

他是朝著前桌問的，看著的也是張宇和李為，明顯是在問他們二人。

結果郁琛搶先回答，“我報了三千米長跑，是不是很英雄？”

“......”

路零默然，接著語氣淡淡地說，“我沒問你。”而且，他耳朵又不聾，在他和陸渝說他要報項目的時候，他就已經聽到了。

郁琛訕訕地摸摸腦袋，“好吧，是我誤會了，我還以為是在問我呢......”

“......”

張宇找準時機回話，“我報了鉛球和短跑。”

“我，壘球和跳遠。”李為後說。

路零點點頭，表示了解。

郁琛不可思議地看了看張宇，“你這個體型，鉛球確實挺合適的，但是你確定適合短跑？”

張宇無言，“......”他有理由懷疑琛哥這是在人身攻擊。

這幾個人中，除了張宇，其他人都是瘦削型。張宇是大眾身材，放到人堆裏引不起註意的那種，不算瘦也不算很胖。但是在這一群瘦的人中間，體幅寬得就有點顯眼。

“我這身材怎麽了？”張宇不服氣地辯解，“我這是壯不是胖，而且我這身高體重比是符合標準的，你們那都算是體重偏輕，營養不良。”

一句話就把郁琛路零蘭許李為都劃進了營養不良的範圍。

如此拉仇恨，造成的後果就是四人全站在了同一邊，而張宇則是對立面。一人一句把張宇懟到了墻角。

“論斤賣的話，你比豬還值錢。”郁琛勾唇，拿他和豬作比較。

“你要是在這跳兩下，整個班級都會晃一晃，信不信。”李為懟到。

“體壯和我們這種高痩款身材比，顯然是後者更吃香。”蘭許指出。

就連路零都順著輕飄飄地懟了句，“今年又重新出了標準，你那個已經過時了。”

直接推翻了根源依據，讓對方站不住腳跟。

一招釜底抽薪，徹底讓張宇目瞪口呆沒話講。

“幹得漂亮！”郁琛給路零點讚。蘭許和李為也沖他豎起了大拇指。

張宇抱拳，“你們厲害，我服了。”

課間十分鐘，不長也不短，說幾句話就結束了。

第三節上課鈴響，蘭許跑回座位，收回撐在身後課桌上的手時，意外將陸渝的一本書給打了下去。

蘭許趕忙蹲下身撿起，拍了拍灰塵還給他，“抱歉啊兄弟。”

陸渝溫和笑笑，扶了扶眼鏡，“小事情。”

“你人還不錯。”蘭許一副哥倆好地拍拍他的肩膀，說了一句跑回座位。

等蘭許走後，郁琛往背後一靠，後腦勺靠在椅背頂端，斜眼冷瞥他一眼，“扶鏡框是你一肚子壞水的標志性動作嗎？”

陸渝一頓，“是習慣。”

郁琛眼睛微瞇，明顯不信。蘭許這單純的傻小子，招惹上陸渝這種腹黑，哎，前途堪憂啊。算了，不去想了。蘭許非得要和陸渝交朋友，他也不好阻攔。

第三節課是無聊無趣的語文課，坐在最後一排仗著距離遠老師看不見的郁琛明目張膽地將數學試卷擺在桌面上光明正大地寫。

寫著寫著，想起什麽，他轉頭對路零竊竊私語，“路零，我發現你懟人還挺狠的，一下子切中要害。你教教我唄。”

最後那一句輕浮的語氣，宛如流氓混混，一點不正經。

路零筆尖停頓，然後抽了一張草稿紙，寫了一行字給他。

郁琛接過一看，字跡端正，筆鋒淩厲，有入木三分的力度，帶著很明顯的情緒，寫著更情緒的話：

有多遠滾多遠......

郁琛噗嗤笑了出來，引得語文老師擡頭望過來。

“你笑什麽？”語文老師嚴厲地問。

郁琛手握成拳抵唇咳了咳，收斂笑意，換上非常正經的表情，“報告老師，我沒在笑，我是在打噴嚏。”

又被老師抓住開小差，路零替他緊張，同時又有點無語，難道他以為老師分不清什麽是偷笑什麽是打噴嚏嗎......

太過荒誕，怔楞了一秒後，全班爆發出哄堂大笑，而且這笑還大有綿延不止的趨勢。

“吵什麽！安靜。”語文老師勃然大怒，重重地用書砸了砸講臺桌。

郁琛撇撇嘴，頭部不動，小聲地同路零嘀咕，“我敢打賭，這中年女老師一定是已婚不幸福，所以既不認真教課還把火都發到學生身上來了。”

“想想也是，長得不好看也就算了，脾氣還不好，這婚姻怎麽幸福得了。”他繼續說，還嘖嘖了兩聲。

“......”現在是關心這些的時候嗎......

路零又急又擔憂，拿過剛才的白紙，刷刷寫了幾個字：嚴肅點。

“好吧。”郁琛老實地坐直了些。

班上安靜下來後，語文老師依舊盛怒，指著郁琛，“上課開小差是吧，你說我剛才講到哪了？”

張宇和李為低聲給他提示，“課本第九十九頁第四段。”

郁琛桌面上有很多書，只是沒有一本是語文書，所以這個提示對他沒用。

再說了，他本來就不想聽。

他看向講臺，語文老師怒視著他。講臺桌旁，蘭許正襟危坐，只是一只手背在身後舉著課本，上面用紅色的筆標記出了一處地方。

教室對角線那麽遠，任視力再好，也看不見。退一萬步講，就算是看得見，郁琛也不打算看。

這個語文老師明顯就是想撒火，他何必給她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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