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教室的路上，郁琛一手要撐拐杖，一手要拉著路零的胳膊，騰不出手。最後，那三套校服還得路零抱著。

道旁兩排梧桐樹林立。

路零想了想，還是覺得，“郁琛，其實以你的平衡感和能力，有一根拐杖就夠了，完全用不到我的。”

聞言，郁琛眉目一挑，“路零，你這樣就不仁義了。自然是需要你的幫助，才讓你攙扶的。不然難不成我故意賴著你？”

事實不就是這樣嗎？路零不作聲。

“嘿喲，”郁琛當他是默認了，試圖挽回形象，“哥可不是賴著你，這是在給你機會，沾沾哥與生俱來的仙氣和福氣。你知道有多少人想靠近哥嗎？”

末了語重心長地教導，“孩子，你要懂得珍惜啊......”

十足年邁長者姿態。刻意壓低粗糲聲音顯得老陳，不過原音本是幹凈少年音，再怎麽刻意使其低沈，都掩蓋不了本音的爽亮清朗和少年獨有的意氣風發。

“......那你早上是怎麽自己上學的？”來自路零的一記致命反問。

“呃，這個問題嘛，”郁琛語結，頭腦飛速旋轉，“對了。咳咳，常言道，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早上哥杵著拐杖一瘸一拐地來學校，那是哥品格高潔，自立自強，身殘志堅。沒人幫忙，只能自力更生。”

他張揚著一臉笑意，“但是到了學校就不同了嘛，有善良同桌，不麻煩麻煩，無異於暴殄天物。嘿嘿，我這是在合理運用人脈資源。”

“咦？你該不會是想拋棄我，置我於不顧吧？”郁琛乍一收斂笑意，惶然嚴肅地盯著路零。但凡捕捉到細微的蛛絲馬跡......

“我會哭給你看的哦。”他不痛不癢地警告。

路零無言以對，“......”聽上去好怕怕哦......

不過，郁琛那委屈巴拉的眼神，路零生怕他下一秒表演聲淚俱下，畢竟某人是個戲精，間歇性自發陷入情景劇，忙扯開話題，“你水杯空了沒，等會兒要幫你打水嗎？”

郁琛的情緒比風雲變幻還要多端難捉摸，幾秒前還神情委屈不高興，這會兒立馬喜笑顏開，“好啊。”

路零幾不可查地籲了口氣，還好沒有揪著不放......

校門，伸縮門關閉，攔著外人進入。

一個新面孔正隔著窗戶試圖和門衛大叔交談。

“大叔，大叔。”男生扯著嗓子喊。

往裏瞅了一眼，這保安室裝有空調，電腦，舒服的座椅。兩個保安大叔，一個在躺椅上閉目養神，一個在玩忽職守地用手機看劇。

少年視力好，能看到手機播放著的屏幕，那場景人物動作，十拿九穩是偶像劇。

男生扯了扯嘴角，一滿臉皺紋明顯上了年紀的中年大叔，真不適合看這種粉紅少女心的電視劇。

喊了兩聲，亭衛裏的人還是沒反應。男生再次提高了音量，同時手握成拳捶動玻璃制造聲響，“大叔！”

好吧，這下裏面那位沒在補眠的大叔終於從偶像劇裏擺脫了出來，打開窗戶，問，“幹什麽？”

只聽那男生說，“大叔，我是從北城高中轉過來的轉校生，今天剛來。您給開個門唄。”

門衛大叔看了一眼男生，模樣周正，不像是壞人，只是沒穿校服沒佩戴校卡，不能輕易放行，“知道轉到哪個班不？我打電話問一下你們班主任確認一下。”

“知道知道，高二七班。”男生笑說，爽朗豪邁。

“行，你稍等。”

門衛大叔翻找名冊，撥通電話問了幾句，確認過後，給男生開了門，“沒問題，你進去吧。”

男生道了聲謝，後腳剛進去，門又被迅速關了上。

他只是隨意回頭看了一眼保安亭，門衛大叔又沈迷回那部電視劇裏了。

“......”真是愛得深沈啊。

感慨完，回過頭來，繼續往前走。

大門正對偏左的不遠處，高大的建築，整齊劃分的教室，時不時有人從走廊走過，一看就是教學樓。

到了新學校，一切都是新奇的，就是愛探索。

男生一邊慢悠悠地走一邊環顧四周，忽而捕捉到一抹熟悉的身影。五十米遠的位置，能看清人影但面目不甚清晰。

他定睛看了看，那邊的人離得近了幾步，容貌逐漸明晰。

是琛哥！

剎那篤定，他撒開長腿跑了過去，邊跑邊喊，“琛哥！”

那語調悠長而高亢，異常激動。

路零望了過去。只見一位少年飛奔著過來，揚著大大的笑臉，陽光中透著些許傻氣。然後很熟似的同郁琛勾肩搭背。

郁琛動了動肩膀，“許久不見，活膩歪了？拿下去。”

只見男生真的放開了搭在郁琛肩上的胳膊，訕訕地笑說，“琛哥，這不見到你太高興，一時給忘了嘛。”

語氣十分熟稔。

路零疑惑地看著他倆。

旁邊那麽個大活人站著，自然不可能不註意到。

男生瞄了一眼路零，又看看郁琛。

“哦對了，”郁琛反應過來，向路零介紹，“蘭許，我在北城的好哥們兒。”

然後又向蘭許介紹，“我同桌，路零。性格比較安靜慢熱，你最好別老是打擾人家。他可是我罩著的人，不許欺負他。”

路零默然，“......”平時究竟是誰老是打擾他來著......還好意思說。

蘭許莫名其妙，“？？？誰能告訴我發生了什麽？”他有說什麽，有做什麽喪盡天良的事嗎？不然琛哥這怎麽跟防賊一樣的防著他。

疑惑歸疑惑，神經大條的蘭許很快就將其拋至了腦後。

路零看了看腕表，出言提醒，“走吧，快上課了。”

於是三人往教室走。

蘭許想去扶郁琛，繞到另一邊，對著路零說，“來，給我吧。”想要接替攙扶傷患的重任。

路零樂得輕松，扯開雙手就要讓給蘭許。

不想被郁琛制止，“老許，你老實給我歇著，別跟我同桌搶活幹。”

路零奇怪地看他一眼，“為什麽？”

熟料郁琛只是笑，“因為你香，就喜歡讓你攙著。”說罷，還往路零衣領處嗅了嗅。

突如其來的言語舉措嚇得路零心驚膽顫。

“你，你幹什麽？”他磕磕絆絆說著躲了開，有些惱羞成怒地說，“變態啊你。”

臉皮比城墻還厚的郁琛無所謂地晃了晃腦袋，不是很介意被罵，“我是說你身上有肥皂的清香，聞起來很香很清新，我很喜歡。”

他說的是真的，挨著路零很近的時候確實能聞到絲絲縷縷清香，淡雅提神，一點也不濃烈。

蘭許在旁邊看得驚奇，連連搖頭，都說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古人說的話果然有道理。幾個星期不見，琛哥居然都學會調戲輕薄同桌了......

“變態。”路零不解氣地又低聲罵了他一句。然後要把他這個麻煩扔給蘭許。

蘭許還沒接過，郁琛已經牢牢抓住他的胳膊，兀自單臂杵著拐杖往前走了。路零沒辦法，又不能強行甩開，只能依舊充當著人形立拐的作用，跟著一起向前走。

路零踢開路上的一顆小石子，聽到郁琛問，“路零，你用的是什麽味道什麽牌子的洗衣皂啊？真的很好聞。”

他說了個牌子，“好像是青檸味的，紫色還是綠色來著，我記不清了。”

郁琛嗯了一聲，“回去，我也去買一塊來。”

蘭許快走兩步，圍著郁琛繞了一圈。

郁琛斜睨他一眼，“幹嘛？”

“嗯......說不上來，”蘭許高深地撫撫下巴，“琛哥，總感覺你好像有哪裏變了。”

“......”郁琛隨口回了一句，“變得更帥氣迷人了。”

路零：“......”這人不滿嘴跑火車是會死嗎？

萬萬沒想到的是，蘭許這孩子也不知道咋回事，居然還很認可地點了點頭，“嗯，不錯，琛哥魅力值又提升了。”

說得非常真心。

路零吃驚到微微張嘴，不可思議地看了一眼蘭許，這個郁琛的好哥們兒居然這麽接郁琛的茬。

莫不是腦子有什麽問題？

原本以為郁琛已經夠奇怪的了，現在來了個更奇怪的人。

“琛哥，你這腿怎麽搞的？”蘭許關心地問。

郁琛漫不經心地回，“打籃球被人絆倒給扭到了，養幾天就好。”

“什麽？！誰敢絆我們琛哥，看我不好好教他如何做人。”蘭許瞬間激動，給他一個信號，立馬就能沖鋒殺敵的氣勢。

其實就是搞事情。

根據以往經驗，但凡老許這樣，絕逼要惹出一堆爛攤子，還要他來收尾。

郁琛一個眼色飛過去，蘭許立刻偃旗息鼓，安分守己地閉上了嘴。

“我自己會找補回來的。”郁琛拋出一句輕飄飄的話。

路零無端聽出一股狠厲，想了想，還是選擇了提醒，總覺得不說良心會不安，“那個，校紀校規，你......知道吧？”委婉地在告訴他打架會記處分。

“放心，我知道，我不是那種莽撞不計後果的人，”郁琛莞爾一笑，頗為自信，“我一向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必不饒之。這崴腳之仇我肯定是要找補回來的。”

蘭許手握成拳，慷慨激昂，“對，以咱琛哥的頭腦和身手，想悄咪咪教訓一個人，簡單。”

路零：“......”

其實，這個人是郁琛的腦殘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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